闊力即使什麽也不懂,也太熟悉挹婁的這個動作了。這是鐫刻在它腦子裡的動作,它剛萌萌懂事,就吃了挹婁一家夥。那時是泥丸,現在是陶丸,那家夥的,可厲害。闊力展翅就飛走了。 挹婁罵道,“鹹逅兒的(肅慎罵人話),不比量你,你還不肯動窩兒呢!”
張廣才笑了,說,“訥烏,闊力要真不走,你能不能彈它?”
“哪能?”挹婁說,“也就嚇唬嚇唬,到真章了,哪能舍得?象自己的竹子(孩子)似的。打在它身上,疼在自己心裡。”
“喔,喔,喔。”張廣才羞挹婁,“準備著,要當阿米了?”
“那可不快了。”
肅慎的小孩可真是,還一片孩子氣,可一說起婚嫁上,就成熟得不行又不行的。
張廣才胳肢他,他躲著閃著,嘰嘰嘎嘎的,“別地別地,阿洪,這一笑,更餓了。”
張廣才才停下了手。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看到前邊草甸子上,有什麽晃動著、走著。立即引起挹婁和張廣才的警覺。但等了一會兒,聽到那東西打了一個響鼻兒,才知道是馬!
挹婁和張廣才站了起來,跑了過去,一看,果然是馬,而且,馬背上有鞍子,馬頭上,有韁繩!
挹婁和張廣才相對看看,挹婁說,“大胡子的。”
顯然是。只有他的馬,怕夜裡炸群,才保留幾匹馬,不卸鞍。他們從河裡走到放馬群的樹林邊沿的時候,看到當“大門”的幾匹馬,真的未缷鞍。當時,他倆還不知是為什麽呢。現在明白了,就是為了追炸群的馬。
——好了,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為挹婁他倆準備的。
可是,“你敢騎嗎?”張廣才問挹婁。
挹婁說,“那有啥不敢騎的?”
挹婁和張廣才就小心翼翼地去接觸馬。
馬開始對他倆防范有加。挹婁一點一點地湊上去,以他對動物接觸的本能,慢慢接觸了那匹馬,攬到了那匹馬的韁繩。可是,攬到了馬的韁繩,挹婁就想用強,馬不吊他,一甩頭,就把他甩出好遠。張廣才連忙上前扶起他,“訥烏,摔沒摔壞?”
好挹婁,是個銅鐵小子,撲啦撲啦身子,罵了一句,“鹹逅兒的(肅慎罵人話),真有勁!不讓騎就不讓騎唄,還甩我一個大前趴子。”
挹婁說完,又笑嘻嘻地走上前去,用夫余話和那匹馬溝通關系。
那匹馬好像聽得懂夫余話,沒多大的功夫,就捋順調陽(老實、乖巧)的了。挹婁把韁繩給了張廣才,說,“阿洪,給你。”
“你呢?”張廣才反問他。
挹婁說,“這不還有兩匹嗎?我和它倆勾連(搭個)勾連,哪個和我,我就選哪一個。你和你那匹馬用夫余話嘮著,處關系。”
挹婁故伎重演,用夫余話和新的一匹馬溝通著。
張廣才也用他掌握的、半吊子夫余話,和他牽的那匹馬說著,結果,他倆都和自己牽的馬搞熟了。
這兩匹馬是成年人騎的,馬鐙離地很高,他們倆都夠不著。張廣才就把挹婁掫上了馬鞍。
坐在馬上,挹婁探過身來,伸出手,又把張廣才拽了上來。這樣,兩人都騎在馬上。
那時,歷史上,馬的一整套設備剛剛完成,並且,應用在戰場上。但,象沃沮人的馬鞍,還不完備,比方,馬鐙,就是繞過鞍鞽一棍繩子,綁了兩個腳插——這麽簡陋馬鐙,反倒成全了挹婁他們倆。他倆的腿不夠長,就把兩邊系腳插的繩子,
綰了一個扣,使馬鐙更適合他倆的腿長,這樣,兩隻腳插在腳插裡,才更舒服,也能有效地控制馬。 坐在馬上,挹婁悠然自得的表情,顯露無遺。張廣才警告挹婁,先慢慢地走著,逐步加快,順當了再快,再跑。
挹婁很聽張廣才的話,上了車馬道,慢悠悠順著馬的勁兒走。走著走著,就聽道旁有人用夫余語喊道,“小嘎子(小孩)!停下,那是我們的馬!”
挹婁和張廣才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大胡子派下來找馬的那三個兵士。
挹婁對張廣才說,“阿洪,跑吧?”
張廣才說,“不能跑,小步顛著,等他們靠近,咱倆彈他,你有沒有準頭?”
“嘁,指眼睛,不帶打鼻子的。”挹婁十分有把握地說。
張廣才這樣安排是有道理的。這兩匹馬,要是這三個兵士的坐騎,騎這麽久,一定有什麽默契,比如打個口哨什麽的。讓他們追上來,並且,打傷他們,打服他們,他們就不敢使用人和馬之間的那種默契了。張廣才看到這三個兵士並未騎馬,追也追不上他倆。
可是,不一會兒,後邊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挹婁和張廣才心想,不好,怎麽還有人騎馬追上來了?
原來,挹婁和張廣才剛才遇到三匹馬,隻馴熟了兩匹,剩下的一匹,就沒去管它。挹婁和張廣才騎著那兩匹馬走了,另外那匹馬,就在後邊跟著。剛才挹婁他們倆騎在馬上在車馬道上走著,遇見了那三個兵士,兵士們在後邊喊著,挹婁他們倆隻注意身後的人了,沒想到有一個兵士看到後邊還有一匹馬,就悄然拉過了那匹馬,跨上了馬背,兩腿一夾馬的肚子,就向挹婁他倆衝來。
挹婁和張廣才一點沒有在馬上征戰,廝殺,甚至連躲避都不知怎麽躲避,一時間麻爪(不知如何是好了)了。
有些人的一些技能是天生的,挹婁就是。你說他和張廣才一樣,沒受過任何培訓,沒有任何經驗,他就能大喊一聲,勒僵側身,躲過身後那個兵士刺來的一槍,反手把指間的陶丸彈了出去,正中那兵士的太陽穴。那個兵士大叫一聲,從馬上跌落下來。由於他的腳還插在馬蹬裡,馬還沒停下來,就拖著他跑走了。
可憐青青性命。
那匹馬跑了過去,挹婁和張廣才的這兩匹馬,有些驚,讓他倆在馬上一陣捂扎,才捂扎老實了。
後邊的兵士,再不敢追了。
挹婁回過頭去,對他倆說,“回去告訴你們的阿爾什不什戶(軍官名),把腦袋準備好了,過些日子,我去取。”
那兩個兵士還連連點頭應答——嚇傻了。
挹婁和張廣才信馬由韁往前邊走。
走了一陣,挹婁回頭看看,不見了那兩個兵士,回頭回腦好幾回,也沒看到那兩個兵士的影子。挹婁忽然對張廣才說,“阿洪,我越來越餓了……”
張廣才說,“那,那怎整?”
挹婁惡狠狠地罵道,“鹹逅兒的(肅慎罵人話)的闊力,你死哪去了!今兒個你不給我整回吃的,我就吃了你!”
應他的聲,空中傳來了闊力“噶”的叫聲。
挹婁和張廣才同時向空中望去,見闊力在他倆的頭上打旋兒。可能看到挹婁他們倆騎在馬上,怪怪的,不知怎麽接觸他倆了。
挹婁向上看看,只見一塊大大影子,就用手罩住嘴圍,衝空中的闊力喊道,“闊力,你要是什麽也沒帶回來,你就逃命吧,阿洪要吃你的肉!”
張廣才用指頭點搭著他,說,“明明是你說的,卻往別人頭上賴。”
張廣才也圍上嘴圍,衝空中的闊力喊道,“闊力,你別信他的鬼話!是他要吃你!”
也不知闊力聽哪兒去了,從空中扔下一個什麽來,貼著挹婁的馬鞍的一側落了下來,頓時一股烤肉的香味兒傳來。
挹婁驚喜,他對張廣才說,“肉!”
挹婁把腿一偏,從馬鞍上躍了下來。伸手就把闊力扔在地上東西拿起來,也看不清是什麽,也不知是不是粘到地上塵土沙石,雙手捧了起來,吭哧一口,就咬下一塊肉來,在嘴裡咀嚼著,“香!阿洪,快,香!快!”
張廣才認蹬下馬,但,馬鐙與地面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他試探著,不敢下。挹婁看到了,把身子弓到張廣才的腳下,背部頂到張廣才的鞋底,嘴裡嗚嗚著, “下下,你下。”
張廣才隻好踩著他的背下了馬。
挹婁直起身,又撕咬下一塊肉,嚼到嘴裡,就把手捧的那個東西送給了張廣才,“吃,香!”
現在,把佔了便宜叫“吃香”,這個詞,可能就是從這來的。因為,在未來的日子裡,張廣才經常對別人學他們的這段經歷,學挹婁嚼了滿嘴的肉說的那兩個字。本來是單獨的兩個字,讓張廣才一學,學在了一起,就這樣,流傳了下來。
張廣才也很餓了,他接過挹婁送過來的東西,也是吭哧一口,咬下一塊肉,真是滿口香!他就大吃大嚼了起來。
挹婁把口中那口肉“咕嚕”一聲咽了下去,就又過來奪張廣才手中東西,又是吭哧一口咬下一塊肉。
“香!”挹婁又說,這可能是他一生吃得最香的肉了。
張廣才也很快把嘴裡的那口肉咽了下去,又來奪挹婁手中的東西。
就這樣,你奪來,我奪過去,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來。最後,連軟一點的骨頭都嚼了。
吃完,張廣才問,“咱吃的什麽肉?”
挹婁晃晃腦袋,說,“不知道……反正挺香。”
“闊力是在哪兒整來的?”張廣才又說,“好像剛剛烤好。”
挹婁又晃晃頭,說,“不知道。”
兩個人就琢磨起來了。
忽然發現那兩匹馬不見了,挹婁和張廣才大吃一驚,幾乎同時問,“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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