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就到早飯時間了，軟風、暖雪兩個小宮女去內廷走了一趟，領來抬著一個大食盒的兩個太監。兩個太監把食盒抬到中庭的飯廳裡，兩個小宮女就開始擺飯桌，從食盒裡往出拿飯拿菜。　　菜有許多肉食，他們這裡的肉食，和挹婁家裡的不一樣味兒，一股膻膻的香味兒。昨天晚飯就有這種味兒。

　　這是顯而易見的牛羊肉。

　　尤其吸引人的是他們的飯，雪白的，晶亮，噴噴香的。

　　昨晚的主食是幾種糕點，也很好吃，但不外是什麽東西磨成面，做成的。這種飯不同，明明是飯，那米是一粒一粒的。咱們說，老外，就是大米飯唄?大米飯不假，但他們的稻米，是野生稻。

　　稻米在我國食用歷史達七千年，但是，很長一段都處於一種野生的狀態，在東北，更是如此。

　　野生，又是寒地生長，集聚營養就充分，分外的香。

　　可以說，在夫余王城的上風口蒸這種野生稻米，那香氣，整個王城都能聞到。

　　這種野生稻，不是很多，除了給漢庭進貢一些外，其余的，都是夫余王族和遼東郡分了。漢朝的曹操最喜歡這種米，他有一首詩，其中有這麽兩句，“夫余米兮，白且香。白且香兮，提人氣。”可見，曹操不僅認為夫余米好吃，而且還體會到夫余米的營養保健功能。

　　這種米夫余人也是很珍惜的，王庭都不輕易吃，只有來了貴客，才蒸一鍋，給貴客盛一盆之後，其余的，夫余王和王后等少數幾個人能吃到。

　　挹婁問軟風，“綺妍貴妃能不能吃到?”

　　軟風小嘴一咧，說，“吃不到！”跟著，她壓低聲音說，“她名為貴妃，實際上是排在老么的。蒸那麽一點點飯，怎麽能輪到她?她呀，來的晚，不過是大王願意在‘熙和院’裡住，才封她一個‘貴妃’。”

　　張廣才說，“大王願意在‘熙和院’住，還是她有一份好。”

　　“啥呀，依我看，”軟風尖尖個嘴說，“就是她把‘熙和院’弄成了農家院，有田園氣息，而我們大王又崇尚田園，就願意在那裡多住。”

　　暖雪從外邊回來了，聽到她來的動靜，軟風立即喑啞了。別看兩個小姐妹那麽好，但還是相互提防著。

　　挹婁看看飯盆，對軟風說，“反正我倆也吃不了這些，盛出幾碗，余下的，給綺妍貴妃拿去吧。”

　　挹婁想，他和張廣才去求情，人家貴妃就獲準，無以為報，既然她很難吃到這種米，就給她吧。

　　軟風痛痛快快答應一聲，就要按挹婁的意思動作。

　　暖雪問怎麽回事，軟風就學給她聽。

　　聽罷，暖雪立即把眼睛立立起來了，“那成啥了?！臊貴妃的面皮呢?豈止如此，簡直就是臊我大夫余的面皮?我大夫余的王室總不至於吃別人的剩飯吧?！”

　　——小宮女暖雪的這句話，縈繞在挹婁的耳邊十數年，終於有一天，他把剩飯給了夫余王，並對他說，這是自己吃的剩飯，看到夫余王吃了，他心裡好生不快，心想，真真是世無英雄矣！

　　可是那時，挹婁分辨說，“我們還沒吃，分明就是為了感激她和她分吃，怎麽叫給她剩飯?”

　　暖雪指著那一盆飯對軟風說，“要不你就試試，你端去了，貴妃要不用油炸了你，就算我沒說！”

　　說的軟風渾身一哆嗦。

　　張廣才說，“算了，是不大好，她管怎地是貴妃呀。”

　　暖雪又用眼睛剜了軟風一下。

　　軟風說，“剜我幹啥?我啥也沒說，不信你問問二哥哥。”

　　“好了好了，咱吃飯。”挹婁說。

　　“我?”軟風指著自己說。

　　“還有暖雪，”挹婁說，“咱們幾個一起吃。”

　　“我?”暖雪說，“我可不吃。我吃不起。”

　　挹婁說，“那有啥?關上門咱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怕啥?”

　　“呦呦，”暖雪刁刁地說，“還一家人，吃飯在一起，睡覺也得一起唄?”

　　張廣才這時惱了，“你可別把話說歪歪了。我兄弟一片好心，想你們輕易吃不到這麽好的飯，這飯菜又多，就請你們一起吃，沒別的意思，你要吃就吃，不吃就算了，何必費這些口舌?”

　　暖雪一撅噠，嗖嗖地走了出去。

　　挹婁對軟風說，“不管她，咱仨一起吃。”

　　軟風扭捏了，“我，我還是不、吃、了、吧……”

　　“你怕暖雪告你的狀?”挹婁說。

　　“那、她到、不能……”軟風遲遲疑疑地說。

　　“是，她不能。”張廣才接過話來說，“沒看她讓我倆救你時，急的那樣子。說明你們姐倆處的就不錯，她不會告發的，你吃吧。”

　　軟風將信將疑，最後禁不住美食香氣的誘惑，匆匆拿起碗來，盛了一碗飯，三扒拉兩咽的，就把那一碗飯吃了。那些菜那麽好，想來她一般也吃不到，但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菜飯兩下取其奇，就等於乾噎了一碗飯。

　　吃完了，把嘴巴一摩挲，把她用過的碗筷，c來點水，匆匆用指尖蹭了蹭，對挹婁和張廣才他倆說，“你們別說我吃了飯， 當她也別說！”

　　“她怕啥的?”挹婁故意逗她。

　　“別地！”軟風命令挹婁說，“不行說呀！”

　　挹婁又舉起雙手，說，“不說，不說。”

　　“那你們倆吃吧，”軟風說著就往出走，“我得出去避避。”

　　軟風走了出去。

　　挹婁和張廣才兩人哈哈笑。挹婁說，“這米這麽好吃，要他們給咱們進貢。他們是不是得給奸雄曹丞相進貢這種米?”

　　張廣才說，“那是當然。”

　　“就是，”挹婁說，“這樣好吃的米，給奸雄曹丞相不白瞎了?”

　　張廣才沒說什麽。但看得出來，他的心裡翻江倒海的。

　　二人吃完了飯，挹婁悄聲地對張廣才說，“咱倆還去古樹林裡。那會兒你在外邊的時候，暖雪對我說，這古樹林的盡南頭，有個石頭房子，很是詭異。以前，他們那裡沒有防守，為什麽咱們來了，突然又增加了防守?那石頭房子裡肯定有貓膩。咱倆去啊?”

　　“可是，”張廣才犯愁了，“他們有人把著啊?”

　　“那時，咱在明處，他在暗處，咱不好防，”挹婁說，“這回調個腚兒，變成咱在暗處，他在明處，還不好辦的?”

　　張廣才想一想，說，“中，咱走！”

　　二人就走出了暖客閣。看到軟風和暖雪在東邊的一棵樹下，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麽，挹婁向闊力一招手，就和張廣才隱入古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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