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喬依舊用那團絲麻掩住口鼻。 花玉喬腰間掛有三五個小葫蘆,他騰出一隻手,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夾在腋下,用一隻手拔去葫蘆塞子,稍稍傾斜,倒出一粒沉紅的丹丸,塞進自己的口中。他眯著眼睛,感受口中那粒丹丸,徐徐把堵在口鼻處的絲麻移開,轉動著眼睛,看著四周。
先前那一縷一縷霧靄,已經侵入到他們之中。
花玉喬迎著那霧靄,仰起頭眯起眼,徐徐把那霧靄吸入,並未感到異樣,他才猛地睜開眼睛,扔掉手中的絲麻,兩隻手拿起葫蘆,倒出一粒丹丸,塞進鄰近的公孫淵口中,又倒出一粒丹丸塞進再近的挹婁口中。他往自己外孫張廣才口中塞藥丸的時候,公孫淵已經醒來,他看了看,又倒了下去。
花玉喬還是堅持就近的原則,給延盡吝和他帶的兵士們的嘴裡塞了藥丸。
狗加那二百五十個兵士,由一個圖山布什戶(軍官名,相當於中隊長)帶領。花玉喬給圖山布什戶塞入藥丸之後,又按前後順序捱排往兵士嘴裡塞藥丸,直至把葫蘆裡的藥丸塞完,花玉喬才停下了。
挹婁、張廣才和公孫淵都醒來了,都圍著花玉喬身邊幫他給兵士塞藥。
花玉喬停下了,公孫淵問,“姥爺,沒藥了嗎?”
花玉喬歎了一口氣,點了一下頭。
公孫淵指著後邊躺倒的兵士說,“那他們……”
花玉喬又歎了一口氣,說,“這霧靄是‘寒山瘴’,人們吸入之後要不在三刻鍾內救治,就沒命了。而我葫蘆裡的排毒救命丸,只有六十粒,也只能救活這六十個人……”
“再想法弄去呀!”公孫淵有點急。
花玉喬說,“這排毒救命丸,是上古的方子,所用藥材繁複不說,就有了製劑的藥材,也得三個日夜能製出來;就算有現成的藥丸,也在我家裡,我家距此,就是快馬,就算是那隻老虎,就算是坐在闊力背上飛,也來不及。”
一提到闊力,挹婁才想起來找,他大聲地喊著闊力的名字,闊力一點兒沒有回音。挹婁打口哨,也不見反應。挹婁急了,救活過來的六十個人,散開到森林裡找闊力,最終,在一棵樹下找到了闊力的屍體:它是落在樹的橫枝上,被刮過來的“寒山瘴”毒暈了過去,一頭掉了下來。
挹婁摟住闊力,眼裡流出了淚。
跟了他六年,可以說是朝夕相處的夥伴,闊力還那麽的懂事,甚至都能聽懂他的話了,於今一死,他怎能不傷心?
傷心也沒用,沒有排毒救命丸,是救不活闊力的。挹婁哭著說:“要知這樣,哪怕我不吃,給闊力吃呢,他還小呢……”
周圍的人聽了,無不動容:哪有這樣的主人,願意舍身救他的寵物!
公孫淵對花玉喬說,“姥爺,真一點辦法沒有了嗎?”
花玉喬搖了搖頭。
公孫淵說,“那這些人,這些馬,還有這隻鷹,怎麽辦?葬了?”
花玉喬想了想,說,“要不,你就留下五六個人,在這看著,別讓什麽大牲壞了他們的屍身,緩個兩天,看能不能有天意,使他們複蘇過來。”
張廣才問,“能嗎?”
“我說的是‘天意’,人上哪兒知道去?”花玉喬無奈地說。
“闊力呢?”挹婁問。
“闊力,闊裡也放這吧。”花玉喬說,“你想把它整哪兒去?”
挹婁都沒有想把闊力整哪兒去,只是他覺得他的闊力和別人不一樣,
就得不一樣處理。 公孫淵把延盡吝叫來了,讓他把闊力搬到那一群躺下人和馬放在一起。還吩咐圖山布什戶留下五個人,和一些糧食,帳篷,讓他們在這裡駐守,等“天意”。
吩咐完,他問花玉喬,說,“姥爺,吃你的救命丸,有沒有先後分別?”
花玉喬說,“怎沒有?後吃的,就有可能耽誤時間而救不過來。”
“那,姥爺,”公孫淵問,“你為什麽先給我吃,而不先給你的外孫,或者是挹婁兄弟吃?”
“……我把你和他們倆一般看待,”花玉喬說,“看你,更勝他倆一籌:你身邊沒親人,不管怎樣,他倆有我呢。”
“姥爺,你抱抱我唄?”公孫淵的眼裡,充盈著淚水,非常渴求地看著花玉喬。
花玉喬張開雙臂,說,“來吧,孩子。”
“姥爺!”公孫淵哭著撲入花玉喬的懷裡。
張廣才和挹婁,以及其他人,都把臉扭向一邊。
公孫淵沒有在花玉喬懷裡滯留多久,擁一擁,就抽出身來,指揮兵士,把死過去的兵士集中抬在一起。
抬完,這邊就整隊準備出發。
一點人數,是五十九人,公孫淵對花玉喬說,“姥爺,你確定你的葫蘆裡有六十粒排毒救命丸?”
花玉喬說,“我確定。我天生喜六十這個數字;再有,這類中毒事件,六十粒足矣,我就每每裝上六十粒……”
“……那怎麽救活五十九人?那一粒呢?”公孫淵說,“莫非還在葫蘆裡?”
花玉喬說,“怎麽會呢?”
挹婁眼睛發亮。闊力似乎有希望了!
圖山布什戶眼裡也發亮,真要還有一顆,就能救活他的一個兵士!
花玉喬在腰裡就搖晃一下葫蘆,裡邊沒有一絲響聲。
他又把葫蘆從腰上解下來,放在耳邊搖晃一下,也是沒有聲音。仰起頭想想,說,那就是我用藥用絲麻堵嘴拿藥時,流出一粒。
“在哪兒,在哪兒?”挹婁和圖山布什戶同時問。
花玉喬指出他堵嘴拿藥的地方,挹婁和圖山布什戶一齊向那個地方去找。
找了一會兒,圖山布什戶“哎嗨”一聲,俯身從草地裡揀起一粒彈丸,“又能救我的一個兵士。”
挹婁一看,眼紅了,他一個魚躍,躥到圖山布什戶的胸口,用頭頂了圖山布什戶一下,圖山布什戶身子失去了平衡,向一邊倒的時候,手指間的那粒排毒救命丸,脫手了,在空中,挹婁接住了那粒排毒救命丸。
挹婁身子落地,就勢一個滾翻,滾到紅鷹闊力的屍體跟前,回頭看一眼圖山布什戶,“嘻嘻”一笑,就掰開闊力的嘴,把那粒排毒救命丸,塞進了闊力嘴裡。
圖山布什戶大怒。要知道,他是個兵痞出身的軍官,哪能吃這個虧?明明到手的東西,讓人搶去了,而搶的人,還是個小孩。
他“嘩楞楞”抽出腰刀,衝著挹婁就砍去。有一柄劍擋住了圖山布什戶的刀,只聽一聲響亮,火花迸射。
是公孫淵。
可是圖山布什戶氣紅眼了,他撥開公孫淵的劍,又向挹婁砍去,舉起的手,還沒落下,手腕就被重擊一下。
是張廣才?不是他是誰。
張廣才是用珍珠擊打他的手腕。他的手腕被擊之後,手裡的腰刀脫手了,他把著手腕蹲在了地上,嘴裡“哇哇”亂叫。
公孫淵上前用劍逼住了圖山布什戶。
花玉喬連忙上前,抓住公孫淵拿劍胳臂,把他的劍從圖山布什戶脖子上移開,說道,“上公子息怒,上公子息怒,不可壞了一個將軍的性命!”
公孫淵申斥圖山布什戶,“你好大個膽子,敢撥我的劍?!”
“你看到了,”圖山布什戶坐在地上申辯著,“是我先拿到手的。而且,他要救的是一隻鷹,而我救的是一個人,一個兵士!”
“將軍,將軍,聽我說,”花玉喬對圖山布什戶說,“這麽大功夫了,早就過了三刻了,人吃了,也無濟於事了。”
“那鷹也不行啊!”圖山布什戶甚至有些哭聲的辨別著說,“他幹啥從我手中把藥丸搶去啊?”
“鷹沒準就行,”花玉喬耐心地對圖山布什戶說,“因為,鷹喘氣沒有人那麽深,中毒就不那麽深,救治的時間,就長……你看,闊力有點兒活氣兒了!”
果然,闊力的腳,痙攣般地抽動一下。
挹婁大叫一聲,“闊力!”
闊力的眼皮又抽動一下。
張廣才和公孫淵也湊上去,叫道,“闊力!”
紅鷹闊力“禿嚕”一下睜開了眼睛。
“啊,闊力!”挹婁一把摟住了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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