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噶”的一聲叫,同時,能聽到翅膀的扇動聲。挹婁扭過頭去看了一眼,見月光下,紅鷹闊力向他們倆飛來。挹婁向張廣才一笑,“闊力!” 張廣才把一根手指放到嘴邊,輕噓了一聲,示意挹婁不要那麽大聲,同時,他往他那一側閃了一大塊,和挹婁拉在一起的手,展得更開一些。
從空中而降的闊力,輕悄悄地落在挹婁和張廣才扯在一起的胳膊上。挹婁歪過頭去貼闊力的頭,悄聲地說,“你知道我不會死?”
闊力“噶”地叫一聲,挹婁伸出手指去抵闊力的喙,意思是讓它也要悄聲。
兩個孩子扯著手,一隻大鷹落在他倆的胳膊上,逆著月光,形成一個有趣兒的剪影。這是以前在電影、電視裡沒看過的鏡頭。
前方黑黢黢地出現了那片樹林。但,前方有一片開闊地,只有幾簇灌木叢。挹婁拍拍闊力的腿,壓著嗓子說,“好闊力,千萬小點兒聲。”
兩人的胳膊往上一送,闊力展翅飛了起來。闊力翅膀的震動聲,使挹婁震耳欲聾。他鼻子眼的擠在一起,兩手捂住耳朵。
張廣才就沒像他那樣——主要是心態,怕有聲音,就把聲音無盡地誇大。
闊力飛走了,挹婁和張廣才又躲在樹的後邊看了一會兒。
春蟲啾啾鳴叫,遠處有潺潺的流水聲。挹婁他們玩彈子兒時歌曲,空空而來。
挹婁和張廣才相互看看,挹婁象張廣才打去一組手勢,張廣才回了幾個手勢,兩個孩子就貓著身軀串著灌木叢,向那片林子摸去。
他們得萬分小心,這是一夥他們前所未見的人,他們能悄無聲息地來到你的身邊,而且,力大無窮,三下兩下,就能製服他倆,使他倆沒有一點兒反抗的能力。此次復仇,千萬不能讓他們抓住,再被抓住,是不可能再次騙過他們的。他們定然手起刀落,使他倆身首兩異,再不可能複原。
來到車馬道邊,他們又伏下身去。趴在一塊大石的後邊,靜靜聽著對面林子裡聲音。裡邊,不時有馬噴鼻息和蹄子刨地的聲音。看到林子裡有光亮,說明,他們在林子裡燃起了篝火。
挹婁一揮手,張廣才和他,一起躍起,弓著身子快速穿過車馬道,進了樹林裡。沒想到,林中一匹馬噅噅地叫起來。挹婁和張廣才一驚,趕緊把身子隱在一棵樹的後邊,這時,就聽到闊力“噶”的一聲叫。
隨後,就傳來兩個人用沃沮語說話的聲音,“是那隻鷹。”
“又來找它的主人了。”
“找啥找?恐怕早就被潭裡的魚吃剩一幅骨頭架了。哎你說,肅慎人這麽尿性,那麽點的小嘎子(小孩),就不怕死!”
“人都說肅慎人尿,果然不假。”
“看到沒?咱阿爾什不什戶(軍官名)都有點兒怵那兩個小嘎子,尤其那個肅慎的。”
“怕他怎地?”這個人忽然用漢語說道,“再尿,也死了,讓他到陰曹地府去尿吧。”
兩個兵士說著,打著哈欠,又往樹林裡的火光走去。
挹婁和張廣才悄悄地跟在後邊,串了幾匹馬的身空,他倆看到在那眼潭水的岸邊,搭起三頂帳篷。使用整張的牛皮搭建的。在三頂帳篷的前邊,燃起一堆篝火。沒進林裡就能看到的光亮,就是這堆篝火映照的。
可是,這三頂帳篷,哪一頂是大胡子住的呢?看那架勢,那家夥是一個官,他要住,肯定自己住一個帳篷,那,哪個是他住的呢?三個帳篷,
基本成“品”字形排列,篝火在中間。 挹婁想,要我是當官的,我住哪一頂呢?選擇哪一頂,得選擇最安全的吧?
靠林子的,不行,不安全,很容易被人從林子裡摸上來,從背光亮的暗影裡摸進他的帳篷。右手挨著背亮影的那個帳篷,也不太安全,因為它的左側有很大的暗影,也容易被偷襲;看來,最安全的就是背靠潭眼的那個帳篷:前邊是篝火,通亮通亮的,左右兩面都不大暗。唯有後邊是暗影。可是,後邊又是潭邊。看樣子,是緊貼著潭邊搭建的,恐怕連人的腳都插不進去,在那頂帳篷的後面,就沒法襲擊住在帳篷裡的人。
——大胡子倒是想不到挹婁他們可能襲擊他,他是想到有可能別的人,比如一些盜賊,看他們趕這些馬,馬上還馱著東西,難免不起覬覦之心。一路上,就是有官兵護送,他們也小心抵防。這些馬,和馬背上馱的東西要是丟了,那大胡子的腦袋還能老老實實地在脖子上長著麽?
挹婁用手指了指潭邊的那頂帳篷,張廣才點點頭,二人就從兜裡掏出了陶丸,抵在手指上,影著身子,向那頂帳篷摸了過去。
——這裡可是明晃晃的,林子裡還有遊動哨,要是被發現了,可就完了。所以,挹婁和張廣才盡量低伏著身子,盡量提輕腳步,像一隻豹子一樣靠近那頂帳篷。
這種用牛皮棚頂的帳篷,都不是那麽嚴實,一般是沒有大窟窿就成,在山林裡,有樹擋著,也沒有大風,野外宿營,就對付一宿是了。
挹婁和張廣才摸到那頂帳篷的一側,悄悄把牛皮掀開一道縫兒,向裡邊望去,只見帳篷裡還有一小堆篝火,把帳篷照得通亮。透過火光,看到裡邊並頭躺著兩個和衣而眠的兵士,都是溜溜光的臉,沒有大胡子。
兩人一怔。大胡子不在這裡,又在哪裡呢?
這頂帳篷是個好地方,兵士們也特意為大胡子搭建的,可是,大胡子恐懼那眼潭水,他還在潭水裡,無辜地殺了兩個孩子,他怕那兩個孩子變成鬼魂來向他索命,就沒住這裡。而是住在了這頂帳篷旁邊的那頂帳篷裡。
挹婁和張廣才走過去,掀開一道縫,就聞到裡邊傳來的酒氣,看到大胡子用一件衣衫搭在下身,露出多毛的胸脯,張著嘴,鼾聲雷動,在那裡睡得一塌糊塗。挹婁笑了,拿著他手中的彈丸,張開嘴,往自己嘴裡比比,意思是,我一下子就把彈丸彈到他的嘴裡,像在林中殺掉那條蛇一樣,把大胡子的上顎擊碎,阿洪再從側面擊他的頭,就能把他的頭擊碎。
但是,張廣才向帳篷門口指了指,挹婁看去,間門口的裡邊蹲伏著一個兵士,正在瞌睡。
那兵士雖然瞌睡,但他懷裡摟著一杆長槍,腰裡還有一柄拖地的長刀。看上去,有個風吹草動,他就會嗷嗷竄起,刀槍並用,別說是挹婁兩個人,就是有十個八個的,也不能鬥得過他。
挹婁和張廣才悄悄撤了下來,來到潭側一棵樹下。張廣才附在挹婁耳旁說,“不行,這麽一個樣子,咱殺不了大胡子,反而會驚動他,使他更加小心,那恐怕今生今世也殺不了大胡子,奪不回稀世之寶了。”
挹婁說,“怎麽辦?”
張廣才想想,說,“現在看來,只有整亂他們,咱們趁亂行事。”
“行,”挹婁說,“聽你的,你說怎辦就怎辦。”
張廣才向林中指了指,說,“馬。”
說完,他用手彈了一下。
挹婁明白了,張廣才的意思是,把他們散放在樹林中的馬,用彈子兒,彈驚了它們。馬在林中一炸群,他們自然就亂了。他們的兵都會去攔馬,那樣,帳篷裡就剩下大胡子一個人了,挹婁和張廣才出現在帳篷門口,大胡子一看是他們倆,手裡又沒拿什麽武器,就毫不在意,甚至張嘴哈哈大笑,這時,挹婁就把彈子兒彈向他的嘴裡……
妙計!
挹婁就跟張廣才向林子裡走去。
大胡子一行人,一定把這群馬訓練出一匹頭馬,頭馬一老實,其它的馬,就圍著頭馬老老實實地停在林子裡。可是,哪一匹馬是頭馬呢?這麽大一群,又一點兒沒這方面的經驗,怎麽去找?
挹婁小聲說,“算!靠車馬道那邊,撕開一個口子,看那頭馬,還能穩住?”
張廣才點點頭。二人就往靠車馬道上的林子邊移動。
到了那裡,一看,他們把他們自己騎的馬,都橫拴在林子旁,相當於在林子邊關了一扇大門。而且,馬都是未缷鞍,馬的韁繩也沒解下去,還都帶著,不知這是為什麽。
張廣才在挹婁耳旁說, “把他們拴馬的繩子解開,再彈。”
挹婁說,“得令。”
——好了,挹婁進入張廣才姥爺講的三國故事裡了!
挹婁和張廣才躡著手腳,來到了林子邊,開始解馬的韁繩。
這些馬,和他們的主人一起好幾年,見不是他們的主人,認生,噅噅地叫了起來。
那兩個遊動哨又走了過來。
好闊力,這時,它又“噶噶”地叫了兩聲。
兩個遊動哨走了一半,就停住了,說,“還是那只找它主人的鷹……”
“找不到,怎整?另投個主人吧。你原來的主人是找不到了。”
說完,就走了回去。再以後,就是聽到馬的叫聲,他們倆再也不往這邊走了,還以為是鷹,擾的呢。
挹婁和張廣才就把所有拴在樹上馬的韁繩解開了,挹婁拿出陶丸,要向馬的身上彈過去,張廣才伸手拉住了他,往樹上指了指,意思是上樹。
是啊,是得上樹,不然,馬一炸群,他們倆往哪裡躲?不被馬群踩成肉泥?
挹婁會意,收起了陶丸,攀上一棵樹,猴子樣的,蹭蹭幾下就爬了上去。
張廣才也不示弱,攀著一棵樹,也是幾下子,就爬了上去。
兩個人上了樹,雙腿一盤,盤牢在樹上,笑吟吟,從口袋裡掏出了陶丸,他們要炸開樹林裡的馬群,完成報仇的宏願,也玩一玩彈子兒,挹婁不說總不玩,手指都漲的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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