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才把屯裡的幾個小夥伴安排好,又見到了挹婁他額呢,跟及禮芝說了一會兒話。就打馬往回奔,迎接挹婁他們。 走到半途就遇到挹婁他們了,不過,跟著過來的軍士,只是道台延盡吝領的那三十人,其他的,狗加啟力土帶領的三千人,都隨啟力土回狗加首府呵嵐吉城了。
張廣才來到隊前,衝挹婁一拱手,“稟那翁·巴爾君,兄弟們聽說你回來了,都立在村口迎接。”
挹婁在馬上說,“辛苦兄弟們了。”
張廣才愣掉了——他還想他見了挹婁,說出這番話,挹婁得愣掉了呢?還想著在公孫淵跟前,怎麽圓下這個場呢,萬萬沒想到,挹婁“對答如流”!他是怎麽做到的?
原來,洞悉張廣才底兒掉的他姥爺花玉喬,把張廣才的心思、作法研究個透,挹婁從潭中出來,四下裡找張廣才的侍候,花玉喬就悄然把張廣才回屯裡的事,告訴了挹婁,挹婁問他阿洪這麽急著回屯子裡幹啥去了,花玉喬就把他的猜想對挹婁說了,並教了挹婁如何應答。
令人稱奇的是,花玉喬的猜測,幾乎和張廣才所做的不相上下。
有人說,奇人當屬花玉喬。
錯。
花玉喬和他外孫張廣才朝夕相處,張廣才的腦袋上有幾數頭髮,他都知道;更何況,挹婁、張廣才、公孫淵他們仨所經歷的一切,盡數經過他的眼前,有的事,他們不知道的,他都知道。這兩下加在一起綜合判定,他不把這事擺個底兒掉,他還配活七十多歲,配顛沛流離,在一片追殺中活到今天嗎?
所以說,花玉喬沒什麽奇的。套用《賣油翁》的一句話,“無他,熟爾。”
——對他外孫張廣才熟;對這次造神運動的全過程熟。
然而,挹婁對張廣才對他的稱謂,有些意外——那翁?巴爾君,肅慎語裡,是“少年神仙”的意思。在民間說唱“烏勒本”裡時不時就出現的神,他神行廣大,無可匹敵,是他們這些小夥伴們最崇尚的神了,他們誰不想自己就是那翁·巴爾君?但,一朝把這一聖名按在自己身上,又產生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忐忑。
好在,挹婁還是挺住了,真乃神仙也!
張廣才稟告完,騎馬閃在一旁,等挹婁走過去,他才撥轉馬頭跟在挹婁的後邊。
經過“聖水潭”的一番造神運動,公孫淵也不敢和挹婁並駕齊驅了,也閃開一匹馬的身位,跟在挹婁的後邊。這樣,張廣才就和公孫淵並轡而行。
公孫淵歪過身子,湊近張廣才的耳朵,問,“才兄,‘那翁?巴爾君’是什麽意思?”
張廣才也繃著聲音說,“‘那翁·巴爾君’,就是‘少年神仙’的意思。”
“啊?”公孫淵吃一小嚇,說,“你們原來就知道……”
——意思是說,你們原來就知道挹婁是個神仙?
“那可不是?”張廣才說,“連甑峰道士都來拜訪,你說說,要是凡人,能嗎?”
公孫淵悶悶地點了點頭,說,“這麽說來,唐十還真有些眼光。”
張廣才衝公孫淵神秘地頷首,說,“我們那裡都知道。”
“都拜他吧?”公孫淵問。
“拜——”張廣才拉著長聲說。說完,他又後悔,一會兒就去了屯裡,幾個小哥們兒好說,都砸服(關照)好了,有一顆珍珠關著(做誘餌),他們能照自己說的辦——守在屯口,拜見挹婁。
可是,別人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那些嬸子大娘們,見到挹婁,不刮鼻子摳丁溝,調笑打諢就不錯不錯的了,還想讓她們上前來拜,那是門兒都沒有的事。所以他說完“拜”之後,又馬上說,“不過,那翁?巴爾君不讓,他說我這麽小,哪好拜我,都是嬸子大娘的,還得是隨便些,不拜的好——不讓拜。” 張廣才故意把話說的讓挹婁聽到。有些話,得讓他知道,不然,接著配合演下去,就容易露餡兒(穿幫)了。
公孫淵又重重地點點頭,那意思是,你看,就不是凡人,看這神仙的姿態!
公孫淵有點兒發愣,他怔怔地看著挹婁的背影,看他怎麽扭,怎麽動,都是神仙的范兒——這沒招兒啊,誰要迷上一個人,那是血招兒沒有的事!
看公孫淵這個樣子,張廣才就逐漸的落後了,和他姥爺並轡而行了。兩人沒說什麽,見了面,交換一下眼光,足矣。聰明人,彼此不用多說話,一個眼神,一個鼻息盡夠了,要不怎麽有“一切盡在不言中”呢?
走了一會兒,張廣才催馬攆上挹婁,低低地對挹婁說,“一會兒烏日啟力牙他們來迎接你,你不用下馬,賞他們一人一顆珍珠就行。”
一聽說要把自己的珍珠給別人,挹婁特別不尕舍(舍得),捂著自己的口袋,一扭身子。
張廣才眼溜向公孫淵,嗓子眼兒一陣發緊。
公孫淵也看向張廣才,從他一臉疑惑來看,他沒有明白挹婁的意思。
張廣才松了一口氣,繼續湊近挹婁,對他說,“不用你的,用我的,你就對我說,‘賞!’就行。”
挹婁意識到自己小氣了,趕緊對張廣才說,“咱倆一人一半。”
——怎麽個意思?好象張廣才此舉不是為了挹婁,而是為了自己,起碼是為了他倆似的。可是,張廣才為你打場子,和人家有什麽關系?
但是,張廣才竟然答應了挹婁,說,“行,過後你的給我兩顆。”
“嗯呐。”挹婁應了一聲。
——孩子就是孩子,怎麽編,也編不像成年人。
“聖水潭”離挹婁他們屯子,不是很遠,走車馬道饒哄點兒,但你別忘了,是騎在馬上。馬,是個靈異的動物,如果你著急走,你不用催它,它自然就快走;你不願意走,它就給你磨蹭起來,這是許多馭馬人的體驗。
不一會兒,就到了挹婁他們屯口,張廣才催馬向前,充當個開路先鋒的角色。
看他走上去,花玉喬也緊隨其後,並且,扭頭看了湊欄汗一眼,湊欄汗也催馬跟在花玉喬的後邊。這樣,老少三代為挹婁前邊開路打場子,挹婁也就很有范兒了。
到了屯子口,烏日啟力牙奇拔、克羅地、久休四人,成一隊列在路的左邊,恭候著。
挹婁他們馬隊走到跟前,張廣才向他們使了一個顏色,他們會意,齊齊地向挹婁一拱手,說,“恭迎那翁·巴爾君!”
挹婁哪裡受得了這個,他一個偏腿,從馬上旋了下來,向烏日啟力牙、奇拔、克羅地、久休拱著手走過去,說,“免了免了!哈哈,真想哥們兒哪!”
以往,四個人早把挹婁圍起來了,可是,張廣才砸服(關照)好的,不能亂了隊形,就誰也沒敢動,一看他們這樣,挹婁才忽悠一下想起了張廣才的話,扭頭去找張廣才。只見張廣才為他牽著馬,一臉虎虎的肅氣。
挹婁這才什麽都想起來了,他對張廣才說,“還不快賞!”
張廣才趕緊走上前來,從兜裡掏出一把珍珠,一人賞給一顆。
挹婁用手攏著烏日啟力牙、奇拔、克羅地、久休他們幾個,走向公孫淵,對他們說,“來來,讓你們認識一下我的一個哥們兒。”
公孫淵慌忙翻身下馬,拱著手,向烏日啟力牙、奇拔、克羅地、久休四人走去。挹婁就給他們一一介紹。公孫淵和他們都是同齡人,非常容易往一起合,走十幾步,就像在一起玩了很久似的。
拐過屯口一大塊山石,就看到一群婦人們在路的兩旁迎候著,看六個孩子走了過來,齊齊地向他們行萬福之禮,嘴裡說,“莫爾根·鬥!”
“莫爾根·鬥”肅慎語,是對少年男子客氣的稱呼。
張廣才趕忙上前,拱著手說,“嬸子大娘們,那翁?巴爾君不讓你們拜他,你們就免了吧。”
張廣才講的是漢語,這些嬸子大娘們聽不明白,可公孫淵卻能聽明白,這就足夠了。
實際上,這些嬸子大娘們拜的是公孫淵。
原來,張廣才回來的時候,碰見了挹婁的額呢,說挹婁回來了,和他同行的,有遼東郡太守的二公子,你得組織組織,迎一迎。
挹婁額呢及禮芝,是場面人,又知道“遼東郡太守”意味著什麽,貴人的孩子,當然也是貴人,這叫“兔子跟月亮走,借好人光了。”真就各家串,把這一個屯的婦人們都聚了起來。
這個時間男人們都不在家,女人們出來,就代表一個家,甚是隆重地歡迎。
烏日啟力牙他們和張廣才一起玩久了,當然懂得漢語,但也就是眼巴前的,簡單的,象張廣才剛才純用漢語,又說的這麽複雜,他們也只是囫圇半片的,不甚了了;可是,挹婁卻完全懂得張廣才說的意思,他一愣。
張廣才對他說,“你還不還禮?”
挹婁趕緊拱手,回頭拉出了公孫淵,用肅慎話說。“這是遼東太守的竹子,我的哥們兒。”
婦人們,又是一個萬福。
公孫淵趕忙走出人圍,向婦人們行拱手禮,“嬸子大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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