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把來人領進來,挹婁一看,大叫一聲,“阿米!” 挹婁跑過去,一頭撲進他阿米湊欄汗的懷裡。湊欄汗摟過挹婁“謔謔”地笑起來。
這個時候,人們更能看出挹婁是個孩子。
但,大家不知來人是誰。
張廣才離席,向湊欄汗鞠了一禮,用肅慎話說,“安邦·阿馬(伯父)。”
在家裡,幾乎是見到竹子挹婁,就能見到張廣才,湊欄汗對張廣才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但對他鞠躬的樣子,卻相對陌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是乾“謔謔”,最後還是向張廣才伸出了大手。張廣才湊了過去,湊欄汗把張廣才也摟進了懷裡。
大家一看這樣,心裡就明白了幾分。但也需要挹婁還是張廣才他倆誰給介紹一下。
公孫淵站了起來。
其他人也都跟著站了起來。
公孫淵說,“才兄,給介紹一下吧?”
張廣才這才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麽,連忙向大家介紹說,“這是我挹婁兄弟的父親,我湊欄汗伯父。”
大家一聽,連忙向前施禮。
公孫淵說,“看來我隻鞠一躬不行,我得跪下行大禮。”
公孫淵說著,就跪在了地上,頭磕了下去。
湊欄汗看一個和自己竹子年齡相仿的孩子,向自己行大禮,連忙放開挹婁和張廣才,上前去扶公孫淵,並扭頭問挹婁。“這,是誰?”
挹婁和張廣才對湊欄汗嫻熟禮節很是驚奇,在他們的頭腦裡,湊欄汗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他得無所措手足,沒想到,湊欄汗還是場面上的人物。
挹婁連忙向自己的阿米介紹公孫淵。
湊欄汗一聽說是夫余王的外孫,遼東郡太守的兒子,一時愣了。因為,肅慎語只有“孫子”(窩木立),沒有“外孫”一詞,但想想,明白了,是外孫:沒聽說遼東郡和夫余國有這種直系親屬的關系,他們倆都不是一個民族。要說是翁婿關系,那還有可能。這在當時,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這孩子還是這麽大的門頭,自己的竹子出來沒幾天,怎麽和這樣家庭背景的孩子刮連上了?還向自己行大禮,自己哪能受得起?就連忙還禮。
公孫淵閃身躲禮,接住湊欄汗,把他往席面上讓。
他這一讓,席間的人紛紛閃開身子。
公孫淵對大家揮揮手說,“你們別走,都來陪挹婁的父親。”
大家這才落了座。
楊莊主命人,添置座椅,和盤箸,酒碗。
把湊欄汗擁到上座的位置,在他左邊是挹婁,接下去是張廣才;他右邊是公孫淵。大家為他斟酒、布菜,他迎接不暇。挹婁想問問,他怎麽來了,他想問問怎麽半夜三更的作宴赴席,都沒插進嘴來。不到半個時辰,湊欄汗就酩酊大醉,讓兩個家丁攙進屋裡,桂花上前扶持。
湊欄汗的睡屋,和挹婁、張廣才、公孫淵他們仨的睡屋,是一間房,東北通常的“老少屋”。
他們又喝了一會兒,由於挹婁掂心他阿米,別人盡是如何相勸,說有家丁,丫鬟侍候著,定然相安無虞,挹婁就是放心不下,大家隻好散了。
三人往回走,公孫淵說,“我父親多咱喝酒,我也沒掂心過,我真不如挹婁兄弟孝心啊!”
“關鍵是,”張廣才說,“咱挹婁兄弟從來沒看到他阿米喝這麽多酒啊。”
“喝酒也在家裡,”挹婁說,“有我額呢照看著,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哎,
丫鬟照看著,”公孫淵說,“比夫人照看得都細致入微。” 三人再就不說話了,急急地往回走,是想看看,丫鬟到底照看得怎樣。
由於挹婁、張廣才嫌楊莊主窖藏二十年的糧食酒辣,他們倆喝的是都柿酒,公孫淵也和他倆喝同一種酒,三人略有酒意,意識清醒得很。
回到睡屋,挹婁先去看他阿米,只見他阿米大脫大躺,睡得鼾聲雷動。桂花在旁照看著。挹婁對桂花說,“你去歇息吧,阿米有我呢。”
桂花說,“老爺說,公子明天還要出征,你們歇下吧。老爺吩咐,尊父由我來侍候。”
公孫淵說,“俗話說,‘客隨主便’。挹婁兄弟,你就別拗著楊莊主了,咱們過去歇下吧,明早辰時用飯,巳時發動,我們也睡不幾個時辰了。”
聽公孫淵這麽一說,挹婁和張廣才也就不說什麽了,走出湊欄汗的睡屋,往他們的睡屋裡走去。到了屋裡,看到一個陌生的丫鬟,再給他們放被子鋪床。公孫淵問,“怎麽是你?你叫什麽?”
陌生丫鬟說,“我叫荷花,是老爺讓我侍候三位公子的。”
公孫淵說,“那桂花呢?”
“你們不看見了嗎?桂花在那邊侍候那位爺。”荷花說。
公孫淵不是沒看到,而是,他以為桂花侍候挹婁他父親之後,再回這邊來呢。實際不是這樣。楊莊主讓桂花專職侍奉湊欄汗。
黎明時分,公孫淵聽到那屋有女子哼哼唧唧的聲音,他把挹婁扒拉醒了,讓挹婁去聽。挹婁側耳聽聽,問公孫淵,“什麽?”
公孫淵附耳對挹婁說了幾句,挹婁伸手打了公孫淵一下,說,“擱著你的!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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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醒,挹婁,張廣才,闊力到湊欄汗睡屋。
湊欄汗已經披衣而起,他“謔謔”兩聲,說,“這酒啊。”
挹婁說,“阿米,你怎麽找到這裡了?”
湊欄汗又“謔謔”兩聲說,“我約麽覺著(估計)這裡就是楊家莊,走到近前一打聽,還真是。”
挹婁說,“你找我們幹啥?”
湊欄汗好生奇怪的樣子說,“回家唄,你們不回家了?”
“回家?”張廣才說,“紅鼻子頭的事,了了?”
湊欄汗無所謂地說,“根本就沒什麽事。他只是被你們打昏了,卡個前失(摔了一跤)而已。”
“他好了?!”挹婁驚奇地問。
“原來他也沒怎地,啥好不好的?”湊欄汗說。
“鹹逅兒的(肅慎罵人話),”挹婁說,“虛驚一場,嚇我這一跳!”
湊欄汗看著闊力說,“闊力的腿怎地了?”
“啊,”張廣才說,“它受了點兒傷,我看它也好了,今兒就能蹦上蹦下的,想是沒問題了。是來到這裡的那一天,受的傷。這塊兒的老家奴給上的藥——我娘和我姥爺知不知道紅鼻子頭好了?”
“他們怎不知道?”湊欄汗說,“閎亥擊築又趕著堪達罕拉的車,去咱屯子收豬油去呢。全屯子都知道呢。”
張廣才對挹婁說,“訥烏,你信不信,我姥爺也得來找我。”
“嗯哪,”挹婁轉過頭問他阿米,說,“阿米,你來找我倆,姥爺知道不知道?”
湊欄汗搖搖頭,說,“他八成不知道,我跟誰也沒說來找你們,他哪裡知道我幹啥來了。”
“我額呢知不知道吧?”挹婁說,“我額呢要知道了,阿洪他娘就知道。他娘知道了,姥爺當然知道了。”
湊欄汗又搖搖頭, 說,“原本我沒想找你們,心尋思,出來一趟,在外邊就多呆兩天,忙啥回去?我是照常出來打獵的。可是,在山林裡走著走著,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就往這邊溜溜達達地走來了。”
“那妥了,”張廣才說,“那我姥爺肯定來找咱們。告訴楊莊主吧,在莊外掃聽(打聽)著點兒,有姥爺來了,他們給接著。”
挹婁應。
湊欄汗又問起為啥昨天半夜三更地大排筵宴?
挹婁和張廣才就學起了楊莊主家攤事兒,他倆發現了琵琶精,公孫淵調來夫余狗加的正規軍,絞殺琵琶精以及琵琶蟲的經過。湊欄汗不明白什麽是琵琶蟲。挹婁說,就是咱那兒的“號乎錄”。湊欄汗說,“號乎錄”那玩意最好成精。
公孫淵跑來了,說道,“走吧,上屋吃飯等著咱們呢。”
張廣才說,“那就走吧。”
湊欄汗問,“你們這是幹啥去?”
挹婁邊往外走,就把計劃討伐北沃沮,討要大珍珠的事,簡要地對他阿米學了。他們用的是肅慎語,公孫淵也聽不明白。
湊欄汗問,“在哪兒整的那麽大的珍珠啊?”
挹婁就學他和張廣才在聖水潭裡的事。
湊欄汗說,老幾輩子就聽說那個潭裡有個大噶啦精,它有顆大珠子,但那是送給曠世領主的,怎麽你整到了手?”
挹婁小脖頸一挺,說,“我就不行是‘曠世領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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