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了,有股風,篦過森林,向這邊“呼呼”地刮來。看從東邊翻滾著來一塊灰雲,這是要下雨呀。 挹婁和張廣才就領著熊、虎和紅鷹闊力趕著腳走,尋思雨下來之前,找到穿越森林的車馬道,好能在森林裡躲雨。
走了五、六裡路,看到河裡隆起了一個高台,在那高台之上又形成一溜淺灘。
淺灘裡是細碎的鵝卵石,這樣的河底,走車馬是沒問題的。
挹婁和張廣才正這麽想著,就看到北岸那條沿河的車馬道走到這裡,斷開了。沿河的邊的河沙上有清晰車轍印跡向河裡拐來——這是過河的道口了。可是,北岸是道口,南岸也應該相對有個道口啊,怎麽看不見車轍印兒呀?挹婁和張廣才走過去仔細看。
看了半天才明白了:原來,高台在這裡,有點南斜,水就深一些,水流通過的速度就快,什麽印跡,轉瞬就蕩然無存了。而上了河岸就是岩石,看不出什麽來。
車馬道在這裡上了岸,又沿河岸向東走了一段路,彎成一個轆轤把型。才拐進了森林裡。
這條路,明顯是人工開鑿的,他們把樹砍倒,又把樹根刨出去,墊上河裡的鵝卵石,才鋪成兩車道寬的車馬道。這在那個時候,是不多見的。那時,只有都市裡以及人口稠密的地方,才有人工修築的車馬道,象這山間野外,都是自然形成的,誰去修築啊。顯然,這是一條很重要的、有著樞紐意義的車馬道。
車馬道的兩旁仍舊是高聳的森林,遮天蔽日的。好在是南北道,又是正午,盡管天陰上來了,也能投進一些天光。
小熊們原來以為到了淺灘,又要在這裡抓魚,就嗶哩嘩啦地進了淺灘,拉開了捉魚的架勢來。但是,挹婁和張廣才看了一會兒,就尋路去了,母熊和虎也跟著他倆走了。小熊們就泄氣了。其實小熊不是餓,就是想玩兒,看沒得玩兒了,也很失意,隻好訕不搭地跟著走。
走著走著,小熊億攬匣子起了高調,蹬吧蹬吧要往母熊身上爬。母熊扭回頭看了它一眼,在嗓子眼兒裡“哽”了一聲,就停住了腳步,等著小熊億攬匣子往它身上爬。
億攬匣子得到了母親的許可,三下兩下就爬上了母熊額呢匣子的身上。
挹婁看了張廣才一眼,說,“哎,它倒挺會享福,上它額呢僅嘚鼓(脊背)上!那上邊好啊,眼亮,還暄呼(柔軟),自自由由的……我,我也上去……哎,額呢匣子,我上去行不行?”
母熊額呢匣子又回過頭來,看了挹婁一眼,也像剛才一樣,“哽”了一聲。
挹婁大興,“你讓我坐了?!”
說完,挹婁又轉向張廣才,大聲地說,“阿洪,它讓我上去了!”
張廣才看了看額呢匣子,說,“讓不讓的,你可不像它的孩子,別的了……”
挹婁遲疑一下,但還是對著母熊額呢匣子大聲地喊著說,“啊?我上去行不行啊?!”
母熊額呢匣子再一次轉過頭來,又一次“哽”了一聲!
“它答應了!”挹婁大喊著,跑了兩步,來到了母熊額呢匣子跟前,拽著它的背毛,就往它身上爬。
挹婁站起來,頭頂還不到母熊的脊背,他要上到母熊的脊背上,當然要費點兒力氣。
張廣才還想製止他。熊畢竟是野生動物,什麽時候說翻臉了,誰也不知道。張廣才也不知道挹婁脖頸下邊的七顆紅痦子是收服母熊以及老虎額其合的關鍵,不知道七顆紅痦子有那麽大的神力,
就不敢讓挹婁去冒險,他伸手要去拉挹婁,嘴裡說,“別鬧著玩兒了!” 可是,這時挹婁已經拽住母熊額呢匣子背毛,攀了上去,就是腳下沒有什麽跐的,有的話,他一騙腿就上去了,而母熊一點兒不反感,就那麽勾著頭,挺著。看到這裡,張廣才走上前去,把住挹婁的一隻腿,往上一送,挹婁翻身就上去了。
坐坐好,挹婁說,“喧的呼的,真愉作(舒服)呀!阿洪,你也來吧?”
挹婁讓張廣才也到熊背上去。張廣才把臉都搖的變形了,嘴裡吐嚕兒吐嚕兒地直響——他哪敢啊!
挹婁上到母熊額呢匣子的背上,跨腿兒坐在母熊的腰上,母熊“哽哽”地叫了兩聲,很不舒服地抖了抖背,張廣才看出點兒名堂,他對挹婁說,“訥烏,你往後坐坐,額呢匣子不愉作。”
挹婁扭頭看看張廣才,往後蹭蹭皮鼓,說,“是嗎?它不也在哪兒嗎?”
挹婁說的“它”,是指上到母熊背上的億攬匣子,它就坐在母熊的腰上,但他沒注意億攬匣子皮鼓是坐在母熊的腰上,可身子前傾,身體重心向前移,等於重量也向前壓了。除了馬等一些長期受過訓練的動物以外,一般動物的腰,都受不了重壓,有重量壓上去,它會很不舒服的。
挹婁把身子移到母熊後腿的上方,母熊額呢匣子好受了,它又“哽哽”叫兩聲。
億攬匣子看挹婁上來了,它也一個仰身,滾到挹婁的懷裡,挹婁一把摟住了它,說,“鹹逅兒的(肅慎罵人話),你到多咱都比我會享福!”
還有一個更會享福的——闊力一看挹婁上到母熊的背上,它就從樹枝上飛了下來,一下子落在挹婁的肩上,兩隻爪子,一邊一個落在了挹婁的兩個肩頭上。它這樣雖然有些拉吧著腿,不自在的樣子,但它要的不是舒服,要的是“參與”,向我們現在動不動就說“重在參與”嗎?
挹婁“唉唉”地叫著,“你的爪子可別使勁兒呀,人兒受得了你的爪子!”
不舒服的是闊力,站在挹婁的肩上,本來就悠來晃去地站不穩,爪子還不讓使勁兒抓,誰能掌握好這個分寸?它沒法這麽繼續“疊羅漢”了,隻好又飛了起來。
闊力飛走,挹婁松了一口氣,說,“對了,這不是你玩兒的地方,哪涼快上哪去。”
挹婁這麽說完,感到懷裡億攬匣子熱咕嘟的,就推開億攬匣子,“去去,你也一邊去,太熱了,這讓人多上火!”
億攬匣子一扭身,沒坐穩,一下子從母熊背上滾落下來,像個絨球似的,滾出好幾步遠,張廣才伸腳擋了它一下,才把它擋住了。億攬匣子“嗚嗚”地叫起來。
張廣才趕忙走上前去,雙手卡在億攬匣子前腿腋窩處,把它抱了起來,送給了挹婁。
挹婁伸手把它接了過去,擩在他的前邊,億攬匣子還想一下子仰躺在挹婁的懷裡,挹婁死死地推著它的腰,不讓它直起身,“你就趴在你額呢身上吧,沒人抱你!”
億攬匣子掙了起來,別看它小,力氣一點兒不小,挹婁都有點兒摁不住它。
母熊額呢匣子再一次扭過頭來,關注著它背上的動靜,挹婁怕惹惱了母熊,不讓他繼續坐下去,就隻好松開了手,任由億攬匣子躺在自己的懷裡。挹婁把手背在後邊,說,“我可不把著你,摔了,可不怨我。”
億攬匣子還扭仰起頭來,看了看挹婁。
挹婁說,“看啥看?看也沒用!”
沒人斷這個官司,母熊額呢匣子,走了起來。
母熊一走,挹婁身子就晃動,兩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億攬匣子。
人和動物,沒有深仇大恨,就不會形成勢不兩立的局面;相反,人和動物還是比較好溝通的,只是你別把過於人性化的行為強加給動物, 基本就沒事。新聞報道,一個遊客和一條蛇親吻,被那條蛇咬住了鼻子。是啊,蛇哪知道你的親吻是表達愛意呢?更何況,你一身人造香水味兒,人聞了,都直想打噴嚏,況乎蛇矣?
挹婁在母熊額呢匣子身上美滋滋地坐著。開始有點兒緊張,走了沒多大一會兒,他就熟的啥似的。滿族自古以來,就和動物有很好的交流。沒有哪個民族可以與他們比和自然造化的親和性。家畜中,除了馬牛羊這三種明顯和農耕社會聯系緊密的家畜以外,象豬、貓、狗、雞、鴨、鵝、鹿、鷹的馴化,他們無不參與初始。你就看挹婁對動物那種躍躍欲試的樣子吧,你就知道,這不是其他民族的孩子能做到的。
這條穿林的車馬道,不是筆直的。築路人是選擇好砍的樹,砍下去,刨出樹根,填上鵝卵石,才形成車馬道的。因此,車馬道就曲了拐彎的。森林又很密,對面來了人和車馬,不走到你跟前,你是隻聞其聲不見其形。而這時,“其聲”恐怕你都聞不到了——前一會兒消停下去的風,這會兒又呼呼號號地刮了起來,就是有大隊人馬迎面走過來,你也未必察覺。
可是,人察覺不了,動物卻能分出毫厘。走了一會兒,老虎額其合抽動起著鼻翼,象前方有什麽東西。同時,母熊額呢匣子也揚起了頭,呲呲地嗅了起來。挹婁擋著風,看了張廣才一眼,張廣才也警覺起來,心裡想,是什麽呢?引起了熊和老虎這麽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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