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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挹婁之鷹圖騰》第一章.還從遊戲說起
  滿族孩子有一個遊戲,叫“彈(tan)子兒”*  滿清人,用的是“嘎拉哈”,我們小時候用的是玻璃球。

  這遊戲這麽玩:用腳跟在地上搗一個坑兒,在坑兒裡下賭資(一般是杏核)。然後,距坑兒一到兩尺遠畫一個一尺見方的“田”字,在“田”字裡,分別寫上1、2、3、4。然後從“1”字框往“2”字框裡彈;彈進去,不出“界”,再從“2”字框裡,往“3”裡彈,還不出“界”,再由“3”字框裡往“4”裡彈。全沒出“界”,最後,往下賭資的坑兒裡彈,彈進坑兒裡,贏了,把坑兒裡的賭資拿走。

  要知道,玻璃球,是圓的,想讓它不出“界”,不是那麽容易的。勁大勁小,要控制得好,不然,一出溜,就出“界”了。

  還有,沒人讓你由性由性地準備,想啥時彈,就啥時彈,是有限制的。

  在“楔子”裡說了,滿族的遊戲,都是邊玩邊說邊唱,玩“彈子兒”的遊戲,也如此,圍觀的孩子(當然包括對手)這麽唱:

  “彈一彈,

  二百年,

  三更叉,

  四百八,

  小紅棗,

  往裡倒!”

  一句接一句的,句句不容空。說“彈一彈”,就從“1”裡開始彈;說“二百年”,就得彈進“2”裡邊,以此類推。到“小紅棗,往裡倒”的時候,你就得彈進放賭資的坑兒裡,沒有一絲含糊的時候。這樣玩,才有點兒難度,才有意思。

  一千八百年前肅慎的小孩子也得這麽玩法。不過,他們的術數概念,隻限於10之內。他們那時也沒有玻璃球,而是用泥球。玩著玩著,一個小孩玩急了,“你們玩兒賴!唱得這麽快!”

  ――嫌其他小孩“彈一彈,二百年……”唱得快了,他被追的急了,沒彈好。

  有個小孩說,那我們怎麽唱?我們唱“彈……一……彈,二……百……年?”

  ――這小孩故意拉腔拉調,極盡羞辱急眼的小孩。

  急眼的小孩一聽這話,更急眼了,把手裡的泥球向天上空空地彈出去,大怒道,“不跟你們玩了!你們玩賴!”

  這時,就聽頭頂的樹枝上“撲啦撲啦”一陣響聲,有隻鳥掉在了地上,小孩們一看,都圍了上去。急眼的小孩動作很快,虎地撲了上去,一把把那隻鳥摟在自己的懷裡。

  一個高一點兒的孩子對急眼的孩子說,“給我,我先看到的!”

  急眼的孩子把兩隻抓鳥的胳膊往右邊一拐,說,“是我打下來的!憑什麽給你!”

  從急眼的孩子把泥球彈出去,到那隻鳥落下來,算算時間,真是急眼的孩子打下來的。但是,個子高一些的孩子,憑他長得比急眼的孩子高一些,壯一些,要耍強,說,“誰看到是你打下來的?這麽高的樹,你彈的彈子能把樹上的鳥打下來?說死我,我也不信,快拿來!是我先看到的!”

  高個孩子說著,就要上手槍。

  這時,有個孩子橫在高個孩子面前,說,“你是紅胡子啊?要動手搶啊?!”

  高個孩子推了擋在他面前的孩子的肩頭一下,“管你什麽事!怎麽一腳沒踩住,把你冒出來了!”

  這是一句罵人的話,相當說對方是個癩蛤蟆。挺身而出的孩子一聽高個孩子罵他,把高個孩子的手,從自己肩頭上扒拉下來了,毫不讓嗆,“你罵誰?!你才是癩蛤蟆!”

  高個孩子身邊又站出幾個孩子。

  急眼的孩子一看,

挺身而出的孩子,為了自己要和別人打起來了,他當然要衝上去。就挺著小胸脯,和挺身而出的孩子站在一起。  高個孩子別看長的大一些,但有些忌憚面前擋他孩子的氣勢,沒敢立即動手,而是說,“我和他,也沒和你,用的著你多管閑事?”

  挺身而出的孩子說,“我是看不得你欺負人!”

  高個小孩以及他左右兩側站出來的孩子,都準備大打出手了――一場孩子間的小型群毆即將發生。

  正在這時,有個大人的聲音傳來,“別介(不要)別介,好好玩兒,別打仗。”

  孩子們回頭一看,見一個壯漢從林子裡走出,他的身後,還有一匹碩大堪達罕(駝鹿)。堪達罕背上有座鞍,知道這人是乘堪達罕而來。能乘堪達罕行走山林的,都不是一般的人,尋常是看不到的。不過,小孩子可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他們對此不感興趣,卻對能夠成為坐騎的堪達罕很好奇,他們這邊的堪達罕隻能拉車、雪爬犁、馱獵物。能騎的,隻是聽說,還是頭一次看到。

  以高個小孩為首,向堪達罕圍了過去。可急眼的小孩,以及他的“同盟”,沒動窩兒,還站在原地。

  壯漢走到急眼的小孩跟前,看了他手裡拿著的鳥,又仰頭看看臨近的樹枝,說,“你彈勁兒好大啊,樹枝這麽高,能把那上邊的闊力(鷹)崽子打下來,了不起!”

  聽壯漢誇獎急眼的小孩,看堪達罕的小孩又圍攏了過來。

  壯漢問急眼的小孩,“你叫什麽?”

  急眼小孩伸出一隻手掌,乍開五指說,“達子香剛開一隻手,額呢(母親)還沒給我起名呢。”

  ――肅慎人沒有文字,術數概念少得可憐,他們紀年的方式是結繩記事,小孩子是看達子香開過幾次了,用手指記錄。而肅慎人到五歲過後,才給孩子取名。

  壯漢摸了一下急眼小孩的頭頂說,“達子香已經開滿一隻手了嘛,可以起名了――我看,你就叫‘yilou’吧。”

  圍過來的小孩一聽壯漢這麽說,一起起哄,“yilou啊!yilou,yilou,yilou!”

  ――原來,他們玩的彈子兒遊戲,肅慎語,就叫“yilou”。

  噢,邁嘎,我們通常所能看到的、比較權威的詞典是《辭海》。裡邊收進發yi音的字,有262個(不包括繁體字,但包括多義字),但有“扌”字部的隻有三個,為什麽一向比較古板的古人,尤其還是記史的古人,那麽多字不好用,偏偏用一個帶“扌”的“挹”字,來記錄這一支古族名呢?原來,他們的族名,和“扌”有關!

  挹婁!

  挹婁對於這個壯漢給他起的這個名字,並無反感,反倒覺得挺有意思。隻是,一般小孩的名字都應該由他阿米(父親)或額呢給起,而壯漢給起,行嗎?

  挹婁看了壯漢一眼,看他袒露的胸膛上脖頸子下邊有幾個紅痦子,就指著他的紅痦子說,“我也有這個。”

  壯漢很好奇,俯下身來看著挹婁裸露胸脯,說,“是嗎?幾個?”

  “你數!”挹婁把自己的小胸脯挺向那壯漢道。

  壯漢識數也極為有限,你讓他怎麽去數?但,壯漢還是俯下身去,用指頭在挹婁脖頸下邊點嗒著。結果,他搖了搖頭,說,“你這象我這個似的,少兩劃。”

  壯漢說的少兩劃,是說少兩個紅痦子,按他點的位置,他說的是個七星圖。不過,他又湊近看了看,說,“要再有兩劃,你就厲害了!”

  “厲害了能怎地?”挹婁問他。

  壯漢說,“厲害了,可就厲害了!能下海抓龍,上山打虎!在咱們肅慎裡,那是頭一號兒!王了!”

  肅慎原來有王,但,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不知生死、去向,這幾十年都沒有再產生王。

  挹婁聽他阿米和額呢都講過他們肅慎的王,好偉大的!但沒有具體的概念,這回壯漢把王具象了,“下海可以抓龍,上山可以打虎”,那老厲害了。挹婁就有點兒自自豪豪的啦。

  壯漢往指尖上舔點兒吐沫,在挹婁脖頸子下邊蹭了蹭,說,“哎,你還真別說,你那兩劃真有可能出來,有點兒影星了,長一長能長出來!不像我這個。”

  挹婁脖頸下邊的七星痦子:杓的四顆很清晰,杓柄隻有一顆清晰,另外兩顆剛剛有點兒跡象,影影綽綽的,但已經看出,有星往出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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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滿族大辭典》7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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