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收藏.求推薦.非常感謝.〉 挹婁脖頸下邊的七顆紅痦子的最後兩顆,雖然不象另外五顆那麽清晰,但,被那個壯漢用吐沫擦抹之後,能夠看出來了,而且,被那壯漢的手指蹭得周圍的皮膚都紅了。這會兒,又換了一個女性的手指上去蹭。
是挹婁額呢(母親)的手指。
挹婁的額呢是個中年女人。她邊蹭著挹婁脖頸下邊的七星,邊“嘖嘖”生歎道,“可不真還有兩個怎地,在早沒看到,沒人給你蹭啊。給你蹭的那人是騎堪達罕來的?”
“是。好大的堪達罕呀!”挹婁和剛才在外邊為挹婁挺身而出的孩子,一起回答挹婁的額呢。挹婁進了屋裡,他也跟著進來了。
這個孩子叫張廣才,是個漢族孩子。他家裡人叫他“才子”,外邊人也跟著叫他“才子”。他們家搬到夫余和肅慎交界處的這裡已經兩年了,他們能聽懂夫余和肅慎的語言。
夫余、肅慎不和漢語相通,夫余和肅慎的語言也不通,但這裡的人,除了一些老年人以外,三個民族的日常用語,彼此都能聽懂。大家聚集的時候,哪個民族的人多了,就用哪個民族的語言交流,交流中還摻雜另外兩個民族的語言。
這是一個很奇特的地方,唯其獨特,是因為這裡還有好幾戶漢族,和他們混居在一起。
夫余和肅慎兩族居住邊界達幾千裡,在邊界上兩族語言上能溝通,但不懂漢語,是因為其他地方很少像他們這個地方有漢族人居住。
這裡有一條通往內地的道路,所以就有漢族人來到這裡。自這幾戶人家都搬來後他們就逐漸用起了漢語。這些漢族人,有收皮貨的,有收山貨的。當然,買賣之間,都是以物易物,任何貨幣,在這裡都不好使。
張廣才家不做買賣,行醫。他姥爺是個醫生。
來這裡做買賣,或者行醫,夫余不干涉,隻要不買賣豬油就行。買賣豬油不行,看到了就抓起來,點天燈。肅慎現在全族的商品生產,就是到山裡打野豬,把野豬的油扯下來,交給夫余的“豬加”。
夫余的“加”,是上層人物,有地方“領主”的意味。
夫余有六加,按漢族六畜劃分,分別是豬加、牛加、羊加、馬加、雞加、狗加。各加有自己的領地,自己養軍隊,可以自行參加戰爭。國家發生,或者去侵略外族、有外族侵略,再在國王的調遣下,歸國王統一指揮。
這六加中,唯有“豬加”比較特殊,他的領地,在和肅慎交界一帶,職能是專門收野豬油――夫余要這麽多野豬油幹什麽?
前幾世,也收野豬油,但不那麽多,夫余的“國人”(相當於自由民)們,上山打來一些野豬,就夠了。可是,夫余地處現今的東北平原,以農耕為主,遠離山林,哥幾個上山玩玩,打回幾隻野豬就不夠了。可現今,野豬油的需求量越來越大,當時的肅慎王就主動把這樁買賣承攬了過來――肅慎居於大山、叢林之間,獵人打幾隻野豬還不象玩兒似的?再說,可以用野豬油換來夫余的糧食、油、鹽,何樂而不為呢?
夫余人用的野豬油越來越多,象一個無底洞,有多少也填不滿似的。後來聽他們的官員說才知道,在夫余西南邊的伊通河上遊有一個伊通潭,伊通潭裡有個山包大小的烏龜,每天張著嘴要野豬油吃,不給,它就鬧騰,發大水。伊通河通那畢拉(松花江),它漲水,那畢拉就漲水。那畢拉流經東北平原,它要漲水、決堤,
那夫余的糧食就得減產,甚至絕產,那還了得?就得總用豬油舔吧著那隻大烏龜,讓它捋順調揚的,別吵別鬧。 後來,末世肅慎王打聽出來,夫余王耍他,根本不是公平交易,就停止了和夫余交換野豬油,殺出的豬油,扔到樹上,喂鷹。為此夫余和肅慎發生幾次戰爭,無果。直到肅慎王不知去向,才逐漸恢復了野豬油的交換,當然,交換物相應的增加一些。夫余王還委任一個肅慎人為“副豬加”,協調肅慎全境的野豬油的搜集,這個人就是才剛騎著堪達罕來的、給挹婁取名的那個壯漢。肅慎人舉族上下以獵野豬、後來養野豬為生。這就是許多古文獻記載挹婁人獵豬、養豬的緣由。
可是,夫余人要那麽多野豬油幹什麽?真去喂那隻碩大無朋的烏龜嗎?
――喂烏龜的故事,聽起來有點兒假。
挹婁額呢想了想,說,“騎著堪達罕的,還能有誰呢?就聽季步璐大人騎堪達罕呢。難道是季步璐大人嗎?”
“季步璐是誰?”挹婁和張廣才同時問。他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挹婁額呢眨著眼睛說,“季步璐是咱肅慎最大的大人。他是夫余的副豬加呢。”
挹婁的額呢極其推崇季步璐的夫余副豬加。“副豬加”,還是夫余的,有什麽好炫耀的呢?但,看額呢這個態度,孩子不免受到影響,挹婁就自自豪豪道,“大人還給我起了個名字呢!他讓我叫挹婁。”
額呢笑了,道,“怎麽把玩兒的名,起給你了?”
“我聽著挺好的。額呢,你說不好嗎?”挹婁攀上他額呢的懷裡,歪著頭問他額呢。
他額呢在他臉蛋上親了一下,說,“好好,叫挹婁好!順嘴,響亮,起這樣的名字,好養活!”
這時,房頂的門口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倏然晃過。在屋裡地上的那隻挹婁用泥球打下來的小鷹崽子撲啦著翅膀,要飛起的樣子。
額呢道,“這是它阿米(父)或是額呢(母)來找它了。”
挹婁向上邊揚著手喊道,“哎!你們的竹子在這裡!”
“竹子”是肅慎語,是“兒子”的意思。但是,沒有回音。緊接著,又一個巨大身影從門口倏然而過。
挹婁躬身捧起地上的小鷹就要往出入的梯子跑去,額呢叫住了他,“你不用送了,你是用泥蛋打在小鷹膀子上的麻筋了,現在你送出去,它也飛不起來。反到讓它阿米、額呢誤解了,以為你把它們的竹子怎麽了呢,非得攻擊你不可!這是富爾金?闊力(紅鷹)呢!”
額呢這麽一說,把富爾金・闊力渲染得很凶猛,嚇得挹婁一縮脖子,張廣才也為之一凜。
房頂上再次出現飄忽遊走的巨大陰影時,挹婁把小鷹的小勾勾嘴捏住了,不讓它發出聲音來,而他自己仰頭向門口看去,他有些提防那兩隻大的富爾金・闊力。
肅慎人的居所,是在地上挖一個深深的大坑,在坑的上邊棚上傾斜的蓋子,在蓋子的偏下一點,留出門來,進出通過一個梯子。
肅慎人管梯子叫“完達”。完達越長,顯得這家越富有,九節的完達,就是即尊又貴的家庭。
挹婁家是五節完達,比窮困三完達家庭還多兩完達。原因是挹婁的阿米和額呢年富力強,他的阿米湊欄汗隔個三天五日的,就能打回一隻野豬來。大禿頂子山周圍的山林裡,野豬很多,但要走出很遠、要有體力,才能獵到。能獵到野豬,就能換回糧食、鹽,日子才能過得好。
不過,就算你日子過得再好,你不是首領,不是皇族,不是大薩滿,你住五完達的居室,就頂天了,再多,就愈製犯規了。
肅慎的這種居室,整個在地下,所以,冬暖夏涼,住著很舒適。不然,到冬天,零下四十多度的嚴寒,誰受得了?
夏天也涼爽。在這種地窨子裡燒火、做飯,煙,就從上邊的門裡冒出去,蚊蟲還進不來。所以,肅慎屋裡的火,無論白天黑夜, 無論冬夏,都是不熄滅的,始終有一堆火在燃燒著。
肅慎一族一般都在林邊、水邊的高地建他們的居所,有時候,野獸會把頭探進來,但一看到火,一聞到煙,就縮回去了,躲得遠遠的!
――這樣的居室,還有保安作用。
挹婁和張廣才,以及他額呢,幾乎是屏著呼吸,注意著上邊的動靜。鷹,尤其是紅鷹可不得了,那家夥的,急了,敢和狼、豹子鬥。挹婁額呢講他的阿米湊欄汗親眼看到一隻東北豹不怎麽把一隻紅鷹得罪了,那隻紅鷹在空中攆著啄那隻東北豹。東北豹躲閃不及,被紅鷹著著實實地啄了兩口,把東北豹啄疼了,躍起身來撲紅鷹。可是,上哪兒能撲得到?一撲,紅鷹馬上就拔高,東北豹腳掌落地,紅鷹又俯衝下來,衝著東北豹的臉上就啄了一口――估計是衝東北豹的眼睛下的茬子,虧得東北豹躲得靈巧,才保住一隻眼睛。
那東北豹也嘗到了苦頭,噌噌上樹了,可是紅鷹還是不饒它,一次次,俯衝著,啄那隻東北豹。
東北豹就蹲在樹上,用一隻爪子一下一下地反擊紅鷹……
講到這裡,挹婁的額呢不講了,向門口側耳聽去。挹婁和張廣才著急了,急著問,到底誰打過誰了?
額呢說,你們聽。
挹婁和張廣才也側耳去聽,有誰把什麽摜在房頂旁的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挹婁眼睛一亮,三下兩下就爬著梯子向門口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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