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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扶大明》第二百九十五章 從前的我
深夜,金雞湖畔,映荷軒中。

這是孫越陵第三次與戚遼在此密會,頭兩次都是戚遼約他前來,但這一次卻是他主動找上了戚遼,邀他來此相見。

依舊是那間閣樓,依舊是鳳離奉上的茶水,兩人間卻是一陣沉默,半晌都沒有人說話。

終於,還是戚遼打破僵局,開口說道:“老弟,我看你臉色不好,有心事?不妨跟老哥說說。”

孫越陵重重歎息一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說道:“昔罽賓王結置峻祁之山,獲一鸞鳥,飾以金樊,饗以珍羞,對之愈戚,三年不鳴。其夫人曰:‘嘗聞鳥見其類而後鳴,何不懸鏡以映之?’王從其言,鸞睹形感契,慨然悲鳴,哀響中霄,一奮而絕……”

戚遼聞言反而笑了起來,道:“老弟你又多愁善感了,何故如此,不必如此啊!”

孫越陵歎息一聲,道:“東林大勢已去,閹黨大獲全勝,你讓我該如何反應?”

戚遼沉默一陣,說道:“這於你有何關系?他們的覆滅是遲早之事,你只要再忍耐一些時日便可獨掌江南大局,這難道不是你我當初的約定嗎?”

孫越陵慘笑,道:“兔死狐悲,唇亡齒寒,為何我心中根本就無法快活?”

戚遼搖頭歎息,道:“那是你心中太過在意,所以才無法釋懷。你忘了四哥當初對你說過的話麽,要成大事就容不得絲毫慈悲,只有狠得下心來方能成就他人所不能……”

“四哥!”孫越陵抬起頭來,打斷他道,“高攀龍、鍾不離身死,周順昌、繆昌期被抓,我如今已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

“老弟,我豈會不知你的處境。”戚遼目光深深射進他的眼瞼之內,道,“你可知劉德喜、毛一鷺此番下令抓人,你原本也是名列其中,不是我犯上諍諫,只怕你和你的風華社也要面臨此禍……”

孫越陵一瞬不瞬地看著戚遼,半晌之後才幽幽說道:“可他們還是抓了黃尊素和李應升……”

戚遼閉起眼睛,呼出一口濁氣,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之計,唯有舍棄此二人,方能度過眼前劫難,否則的話你我前功盡棄,得不償失!”

“我倒想和四哥說的一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是,我發現我的內心根本就無法平靜,很難置身事外。”孫越陵緩緩說來,語氣慢慢變得堅決起來。

“老弟?”戚遼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道,“我知道錢謙益、高士鶴他們已經找過你,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如何回應他們的?”其實錢謙益等人找上風華社,他的手下早就打探清楚,不僅如此,他還得知了蘇松學子十數人上門拜揭的事情。今夜來此之後,從孫越陵的神態當中,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心中又懷疑自己的想法,直到此刻才忍不住直言相問。

孫越陵再次歎息,喃喃道:“只怕我要辜負四哥對我的一番期望了!”

戚遼聞言虎軀劇震,沉聲道:“不行,不可以,你……你千萬不要衝動……”

孫越陵苦笑,看著戚遼道:“我知道四哥的局布的很大,考慮的東西也很多,可我孫越陵其實就是一個急性子,一個隻憑心中喜怒哀樂而為的人,根本就跟不上四哥你的節奏。”頓了頓,續道,“還記得當年我們在遼東是如何相識的嗎?那時我只不過是一介狷狂書生,而你則是朝廷的錦衣千戶,如今世事變遷,你已身為北鎮撫司的當家之一,而我成為了風華社的會主。雖然你我權柄、名望日盛,但我始終還是覺得,當年你我初識的那段日子才是最為恣意飛揚的日子,

才是最為放松快活的日子,如今,我很想做回從前的我,找回已經失去的當年的那種感覺,四哥,你能理解嗎?”戚遼雙眉緊蹙,痛心道:“往事已矣,逝者如斯,我們一切還是要想前看,怎能一直活在回憶當中?你千萬不要因一時激憤而貿易行事,否則恐為自身惹來覆滅之災。此時你千萬要隱忍克制,不可魯莽衝動對抗官府,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你那樣做!”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幾乎已經能夠確定孫越陵的想法了,好不容易才換來眼前的局面,保得孫越陵和風華社在此番禍事中無恙,他又怎能容忍孫越陵鋌而走險不顧大局。

孫越陵似乎已經聽不到了他的說話,搖頭歎道:“我就知道四哥你不會同意我的做法,所以才早就有所準備。四哥,對不住了!”猛一擊掌,只聽得廊道外腳步聲雜遝響起,房門被推開,一群勁裝裹束的漢子衝了進來,將戚遼圍在了當中。

戚遼大怒,指著孫越陵喝道:“你這是幹什麽?不顧大局,胡作非為,簡直就是愚蠢之極!”

孫越陵對著戚遼一躬身,道:“只能先委屈四哥了,待此事完結之時,愚弟再來向四哥請罪!”說罷,轉身朝外而去。

“孫越陵,你真是瘋了!”身後傳來戚遼的怒吼聲。

……

翌日清晨,蘇州城內依舊是薄霧朦朦,花樹爭春,一派清新祥和的美好景致。但是有心的人卻悄然發現,今天整個城鎮的氣氛卻顯得有些不同尋常,十分詭異。

平日裡早起販賣的攤販們不見了蹤影,許多食肆、貨鋪也紛紛關門歇業,就連那些喜歡在花叢河道旁誦讀聖人文章的書生們也一個不見,整個蘇州城的百姓仿佛一夜之間都莫名消失了,唯余一座空城。

但很快,他們又發現了事情的蹊蹺之處——蘇州東南西北西門處,竟然分別出現了四支遊行隊伍,打著旗號,焚香執鼎,朝著蘇州城中心戮橋所在方向而去。

這四支隊伍人數規模都不小,多則上千人,少則數百人,一路迤邐行來,喊著口號,叫著嗓子,沿途不斷吸引人們加入,等到四支隊伍在戮橋會合之時,人數已不再一萬之下。很顯然,負責遊行隊伍秩序的首腦們都極負指揮之能,上萬人的隊伍雖然遮天蔽日,轟湧如流,卻絲毫不亂,各有銜接,在戮橋祭拜完畢之後,再沿著寬闊的臥龍長街,朝督撫衙門方向浩浩蕩蕩而去。

如此多人的突然聚集,動靜十分之大,整個蘇州城都被震動了。督撫衙門之內,已經得知消息的毛一鷺滿臉驚慌,對著劉德喜道:“劉公公,大事不好,蘇州百姓大規模聚集,此刻已經往衙門而來了。”

這些天來為了對付東林黨人,劉德喜早就領著緹騎們進駐督撫衙門,聽說此事後心中也是一驚,忙問:“可知是何人帶頭?共有多少人聚集?”

毛一鷺答道:“派出去的衙役門已經打探清楚,此番帶頭鬧事的是江南聯合商社和同善會,人數起碼不再萬數以下,且他們打著旗幅,喊著口號,說是讓我們盡快釋放周順昌、繆昌期等五人。”

劉德喜大怒,一拍桌案道:“反了,這些刁民簡直無法無天,你還不調人前去驅散?”

毛一鷺額頭上滲出了汗水,戰戰兢兢道:“下官已經派王啟泰率人前去阻攔了,但據王臬台回話,遊行的人實在太多,臬司衙門連同兵備道的差役們也阻攔不得,恐怕他們此刻已經踏足道前街,很快便要來到此處。”

劉德喜略一思忖,道:“你方才說百姓們此番聚集,乃是聯合商社和同善會所鼓動?”

毛一鷺點頭不迭,道:“正是,此事十有**是孫越陵所為,煽動百姓與官府作對,企圖逼我們放人。”

“孫越陵?”劉德喜嘴中狠狠吐出著三個字,冷哼道,“我們放他一馬,他竟然不知死活,膽敢聚眾鬧事。既然他要玩,咱家便和他奉陪到底。”對著毛一鷺問道:“如今蘇州城中駐有多少兵馬?”

毛一鷺伸出一隻手掌,道:“有三個千戶所在城內駐扎,起碼有三千人。”其實這話他說的很是心虛,江南繁華之地,衛所兵能夠有一半的足額就不錯了,上一次帶兵平息鶴山書院學生鬧事,好不容易才湊齊了五百人,如今對方有上萬人的規模,區區幾個千戶所無論如何也是控制不住事態。

劉德喜顯然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搖頭道:“不行,人太少了,須得再調兵馬才行。離蘇州城最近的衛所是哪個?”

“是昆山衛,起碼有五千兵馬,由參將楊禦番統帥。”毛一鷺連忙說道。

劉德喜點了點頭,道:“如此,你趕緊發出手諭一封,蓋上巡撫衙門大印,命楊禦番火速來援。另外再調城中衛所兵和各路衙門差役來衙門護衛,不得有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是大出他所料,孫越陵竟然真敢鼓動坊間百姓與官府對抗,這不由讓他聯想到了萬歷二十九年蘇州發生的驅逐太監一事。

劉德喜心中隻感到陣陣驚懼,決不能讓歷史重演,他已經下定決心,哪怕是血洗蘇州城,也要將這股歪風邪氣給打壓下去。

很快,劉德喜、毛一鷺等人就聽到了外面震天塞地的喊叫之聲,顯然是遊行隊伍已經開到了衙門口。幾人正欲出去探視一番,卻見衙門書辦飛奔而來,對著毛一鷺叫道:“大人,遊行百姓呈上書信一封,請大人過目。”

毛一鷺接過書信,攤開一看,只見紙上寫著:“周吏部、謬翰林人品名望,士民師表。一旦忤觸權閹,不由台省論列,據刑臣李實風影之詞,遂煩詔使。百姓冤痛,萬口一心,願為之死。諸生誦法孔、孟,所習者名節廉恥,若今日之事,則是朝廷所棄者賢良,所用者邪佞,諸生何顏複列青衿,居汙濁之世?明公為東南重臣,不能回天意而慰民心,諸生竊為痛之!望明公體察民心,順乎民意,複公正明理之舉,解封東林書院,釋放東林賢良!”落款為王節、劉羽儀、張溥、楊廷樞、黃宗羲、沙舜臣、王景皋、文震亨等十數人。

毛一鷺看罷,不由冷汗涔涔而下,這些人都是蘇、松一帶極負名望的書生學子,不少人還是雲間社和應社的中堅人物,在士林中素有影響力,如今竟然聯合一氣、上書諫諍,這讓他感到十分頭大。

劉德喜見他神色,劈手奪過書信,一看之下勃然大怒,將書信撕得粉碎,尖聲叫道:“東林余孽無法無天,竟敢威脅朝廷。孫僉事, 你即刻帶人堵住大門,但凡敢有衝擊者,立即逮捕。”

毛一鷺張嘴欲要阻止,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半個字來。沒等他反應過來,孫雲鶴已經帶著錦衣校尉們轟湧而出。

巡撫衙門外的書院街上,已經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嘈雜一片,雲集了數萬名百姓,一直延伸到臥龍大街之上。這些百姓們當中狂怒者有之,示威聲援者有之,甚至看熱鬧唯恐天下不亂者更是不在少數。

衙門前,請願的人群或跪或站,呼號紛紛,如奔雷瀉川,轟轟然不辨一語。

蘇州知府寇慎正領著一幫皂隸攔在大門口,對著為首的那些書生們苦口婆心地勸說,身後站著的是按察使王啟泰,只是王啟泰此刻已是發髻散亂,官袍凌亂,顯然是受到了遊行人群的撕扯,滿臉的鬱鬱之氣。

寇慎素來是個清正為民的好官,在百姓眼中威望甚高,如今他正對著跪倒在眼前的王節、劉羽儀等人大聲勸道:“汝等聚集於此為周公請命,本官心中自是理解。但此番解周、謬等人進京,乃是朝廷法度所在,豈能視為兒戲?周公此番進京未必便死,汝等如此行徑反將遺害於他,乃智者所不為。不若先行散去,本府自會將你等心意上稟督撫和朝廷,為你等眾人請命!”

王節一挺胸,說道:“寇府尊,我等知道你為官清正,素為百姓著想,這才匍跪請命,訴表衷腸,只是府尊有所不知,閹黨鎖拿周、謬等人,乃是權閹魏忠賢所為。周公素來高潔,豈會犯下貪納之事,這分明就是閹黨誣陷栽贓,禍害忠良。還請府尊移步,讓我等面見巡撫大人,向他稟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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