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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雲夢譚》第5章 滅門大火
  第五章滅門大火  還記得不久之前的壽宴,孫武為了柳府的豪華氣派大開眼界,因為梁山泊裡頭有人過生日,最多也不過是大家到學堂前頭的空地開營火晚會,全村人唱歌、吃燒烤慶祝,從沒有人鋪張地大擺筵席。

  柳老爺子只是個地方黑幫的領導人物,無論財勢、權勢其實都有限,頂多是在明德壩當個山大王,壽宴上種種氣派遠不能與帝都的大人物相比,不過比起梁山泊的鄉村生活,已經夠讓孫武嘖嘖稱奇了。

  (老爹一向很喜歡熱鬧,如果能夠像這樣替他辦個生日,他一定會很高興吧,不過這樣子辦壽宴好像要很多錢……)當時孫武因為想得太過分神,把餐盤送錯了桌子,還被領班結結實實地敲了一下腦袋,沒想到才不過一天功夫,他就透過柳府學會了另一個人生至理:世事有如雲變改,榮華富貴轉眼衰!

  那麽漂亮的一座柳家豪宅,前一秒還是富麗堂皇,後一秒卻在轟隆爆響聲中炸成一團巨大火焰。站在一定距離外的孫武,隻覺得一股熊熊熱浪撲面而來,連忙搶擋在小殤身前,護住她不受衝擊熱流傷害。

  「小殤,躲在我背後不要動!」

  迎面而來的衝擊波之強,孫武瞬間險些穩不住身體,急忙凝運金鍾勁,一腳重重踏下,破地陷入,這才把身體給穩住,在熱流風暴中站穩身形。

  「唔。」

  熾烈熱流中的高溫空氣,讓孫武很不舒服,至於隨著衝擊波而來的碎石木屑,那些反倒不是問題,孫武甚至不用特別鼓勁運氣,左臂在身前繞畫一圈,已經將這些東西盡數拒於身外。

  首波的劇烈爆炸後,跟著還有幾波小規模的震爆,但是對柳府之外已經沒有什麽影響,孫武也才定睛看清眼前的景象,確認整座柳家莊園已經被火舌給吞噬,大半建築在首波爆炸中已經倒塌,跟著更被四竄的火焰給籠罩,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地獄景象。

  「糟糕,裡頭的人怎麽辦?」

  孫武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內裡人們的安危。剛剛還沒發生爆炸之前,就聞到淡淡的血腥味,看來這很可能是先殺人後放火的老模式,十足十的黑道手法,難道是廣宏幫裡黑吃黑,向大老發動政變了嗎?

  「火燒得這麽大,裡頭如果還有人幸存,一定會很危險,小殤,妳先在這裡呆一下,我進去裡頭看一看……拜托,我出來的時候,千萬別讓我看見這附近也變成火場地獄了。」

  沒再多說一句話,孫武搶奔竄入眼前的火焰世界。雖然他也覺得如果這裡是被黑幫殺人放火,還有幸存者的機率微乎其微,但只要有這可能,自己就不能見死不救,畢竟自己在這裡吃過人家的飯,也拿了人家給的錢,不能在這種時候當作沒看到。

  火場裡頭的情形處處驚險,被巨爆震垮的建築隨時有崩塌可能,頂上不住有砂土、磚塊,甚至是粗大的梁柱落下,只要被那些燒得通紅的東西給壓住,自己馬上也就成為一團火焰,等著被燒成焦黑。

  若是其他的武者,碰到這種情形必然手忙腳亂,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可是孫武並不是單單憑著一腔熱血勇闖進來的,除了個人義勇,他還有相當的自信。

  金鍾罩從第三關開始,對冰、火就逐漸提升抵抗力,至於眼前火場的這等高溫,金鍾罩第五關雖然足以應付,但卻稍嫌吃力,可是孫武的練功底子遠較尋常武僧來得扎實,在修練第五關的時候,除了日常的巨木撞擊練習,還特別被送到村裡燒陶的窯,

逐步、逐日增溫,進行耐溫特訓,是在土窯高溫中將第五關圓功,破窯而出。  土窯裡的高溫都可承受,相形之下,眼前這等小場面實在不算什麽,而金鍾第六關圓功後,孫武的力量更強,氣息更為悠長,雖不能長時間維持第六關功力,但運使第五關卻能撐得更久,只要眼明手快,稍微避開較大件的梁柱或坍塌牆壁,行走於這火場中猶如閑庭漫步一般。

  「還有人嗎?有沒有人聽得見?」

  孫武在火場中快速奔走,為了怕有幸存者命懸一線,他冒著進一步引起坍塌的危險,把聲音用真氣遠遠傳出,每一句叫喚都聲若洪鍾,響徹周遭的每一個角落。

  奔走過程中除了各種燒焦的東西,就沒看到半個活人,只有幾十具逐步碳化的屍體。縱然那些已經是被燒得熟透的東西,孫武仍然認得出來,這些人都是壽宴中見過面的廣宏幫眾,每個人身上的傷勢不一,在大火發生前就已經喪命。

  (這些傷……好怪啊,除了刀劍割喉,尖槍穿腹,還有屍體是整個腦袋被打碎的,這是銅錘、鋼棒一類重兵器才會有的傷。換句話說,是有一群人殺進這裡,快速把這裡的人殲滅殺光,那是強盜嗎?)孫武沒受過仵作訓練,也不會驗屍,能看出的東西少之又少,不過死者的身上傷口不多,看來戰鬥時間甚短,很可能是甫一照面就被人斬殺,換句話說,進來作案的凶手實力不弱,是以雷霆之勢重手襲擊,極短時間內就把整個柳府上下誅滅。

  (咦?有點奇怪……)奔走於高熱火場當中,孫武點著屍體的數目,發現越來越多的死者,有些還是藏匿在桌下,照樣被人一刀劈桌給殺了,但在幾十具屍體之中,孫武發現了一件奇事,就是裡頭沒有一個小孩、沒有一個女人。

  那日柳府壽宴,孫武記得這裡的婦孺著實不少,柳大老爺自己妻妾成群,兒孫眾多,為何此刻一個也沒看到,全都好運的幸免於難了?或者,是集體藏匿在什麽地方呢?

  (這裡好像沒有活人,我要繼續找下去嗎?那些女人和小孩都脫險了嗎?萬一他們還被困在這裡怎麽辦?)搜尋一刻鍾以後,孫武認真開始考慮這些問題。自己的體力還很充足,在火場裡多搜尋一個小時也沒問題,可是這棟宅子卻撐不了那麽久,照這搖搖欲墜的情形看來,頂多再一刻鍾就要整個塌下來了,另外,小殤是一個極度棘手的同伴,放她一個人在外頭那麽久,她要是開始不耐煩,自己找起娛樂來,後果是可大可小。

  (小殤如果開始煩了,搞不好就會把附近都變成火場,用這方法催我出來救火……唉,我為什麽總是要把小殤想得那麽壞呢?可是,我又強烈覺得這種想法一定會實現啊!)自我埋怨於事無補,在孫武有所決定之前,附近的炎熱氣流突然產生變化,他抬起頭,卻見到火場裡有人出現。

  衝入火場本是為了救人,終於見到有活人存在,孫武本來應該高興,但這四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橫看豎看也不像幸存者,每個人都戴著遮住整個頭部的防護面罩,身上也裹著能抗高熱的防護衣,在火場裡頭行動自如,不但從四麵包圍住孫武,每個人身上還殺氣騰騰,來意已是不問可知。

  「原、原來滅門的凶手還沒走嗎?我真是來得太早了……」

  為了一飯之恩,孫武覺得自己應該進來救人,但再怎麽負責任,他都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因此為柳家上下復仇,救人行動如果突然變成戰鬥,那也是很傷腦筋的,為什麽自己來到外界後就非得整天戰個不停呢?

  不過,看對方的架勢,別說自己想要當和平使者,就算是跪地求饒,恐怕都躲不過這當頭一刀,既然說話沒有用,那就隻好還是用老方法了。

  噹!

  如同大鍾被敲響的巨音,在多道斬擊命中少年軀體的瞬間,響徹四方,敵人為著掌心所感受到反彈巨震而吃驚,孫武也暗暗訝異,因為這些人所持用的兵器,不是一般武者所流行持用的光劍或光刀,而是重型的光斧。

  這種光斧必須雙手持用,一斧斬下,碰上持用光劍的武者,沉重威力會先迫爆光劍,跟著將劍客斬殺兩段,殺傷力極強,但對於持用者的負擔也更大,所以孫武一見到敵人揮動光斧,就知道不能傻傻地站著等人來劈。

  燦爛金光中,孫武雙臂分左右揮出,分別擋了兩邊劈斬來的光斧,背心與左腰則是擋了另外兩記。就算是真的銅人像挨了這四記斬擊,也肯定為之支離破碎,但孫武接下這四記劈斬,身體連一下搖晃也沒有,純靠反震勁力就讓四名敵人手腕劇痛,險些握不住兵器。

  (唔,好痛啊,再被多砍幾下,就不能出去阻止小殤胡作非為了。)察覺到敵人實力不同一般,孫武很難得地采取主攻,在敵人的手腕仍發麻疼痛時,踩著小步子快捷繞到側邊,雙拳齊出,轟在敵人腰上,兩名敵人站立不穩,在悶哼聲中栽倒跌去。

  不過,雙拳命中時的感覺,卻也讓孫武臉色一變,察覺到些許不妥。

  (為什麽打下去好像打在水裡?他們身上……對了!原來如此,他們身上的防護衣一定有問題,不只是耐高熱,抗擊力也相應提增了。)本來孫武就不喜歡隨意出重手,又被敵人的防護衣再卸去幾成勁道,這兩拳就僅能讓人站立不穩,翻身栽倒,沒有太大的實質傷害,然而,這兩拳擊出之後,孫武立刻抓到了發勁的基準,讓搶攻過來的那名敵人成了犧牲者。

  光斧當頭斬下,孫武不避不閃,在被擊中之前搶先一步踏入對方身前,蓄滿金鍾勁的右拳猛力揮出。

  少年的手臂不粗,拳頭也不大,打在敵人身上,看起來應該不會有多痛,但身中這一拳的人可不這麽覺得,在被擊中的瞬間,那感覺就像是有一個合抱粗的大木樁,重重地插擊而來,猛中小腹。

  算準力道出擊的一拳,不只是讓人踉蹌栽倒,一擊就把敵人打得離地飛起,摔落出三尺之外,撞塌了一堵半倒的牆,一根熊熊燃燒中的木柱順勢墜下,將他整個人都壓在裡頭,頓時慘叫出聲。

  快速解決掉一名敵人,不過最後一名卻極為狡猾,趁著孫武將他同伴擊飛時,從孫武的視線死角竄入,光斧無聲無息地猛斬向少年後腦。

  「對小孩子下手也這麽重?你這人渣!」

  太過陰狠歹毒的重手,讓孫武因此動怒了,這批凶手殺光了柳府上下,此人又特別毒辣,怎麽想都不是好東西,惟獨是碰上這種惡賊,自己可以毫無忌憚地出手。

  金鍾罩攻守兼備,不但抗擊力強橫,攻擊時候的勁道也雄渾沉猛,過去孫武與人動手,都是簡單地揮拳硬擋或直攻,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配合招數變化,在梁山泊的習武歲月中,他有許多可以觀摩的對象,那些人也從不吝惜地任他學習,其中……就包含了當日叱吒慈航靜殿的「虎僧」胡燕徒。

  「喝!」

  孫武左手抬舉,第六關金鍾勁如洪水潰堤,洶湧奔流,揮斬下來的光斧竟被他硬生生空手抓住,能源光刃不斷噴出火花,猛烈反彈勁道回傳,縱然有防護衣甲卸勁,仍是難以承受,敵人雙臂腕骨應聲折斷。

  擋住這記劈腦重擊,孫武順勢一步,滑入敵人身前半步之隔,右臂彎曲,全面爆發的金鍾勁蓄於手肘,斜斜搗向敵人胸口。

  大梵佛心刺!

  慈航靜殿著名的外門絕學之一,頂級高手往往是單純以指發勁,一擊斃敵。

  孫武雖然沒這能耐,但變化為肘頂,卻能夠高度集中轟發的金鍾勁,較諸平實的正拳一擊多出數倍殺傷力,當初胡燕徒傳授這殺著時,曾特別叮囑過這技法威力驚人,除非碰上非打倒不可的敵人,否則切勿施展,以免造成遺憾。胡伯伯的叮囑,孫武從來沒有忘記過,但他認為現在已經到了使用時機。

  佛心刺初次試用的威力超出預期,孫武終究不願意辣手殺人,所以一聽見肋骨碎斷聲,立刻撤肘,飛起一腳踢在敵人左大腿上,將他踹得飛跌出去,雖然因此造成大腿骨折,但卻也藉此消散了胸中的金鍾勁,保住了性命。

  眨眼間四名敵人都被打倒,最先被擊倒的兩人受傷最輕,這時已經站了起來,但是看見孫武大發神威,輕易重創自己的同伴,連堅韌的防護衣甲都被他一拳毀壞,嚇得手足無措,哪還敢再上前挑戰?

  漂亮擺平戰局後,孫武趁著勝利之威,出聲喝問。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是誰指使你們的?柳家的女人和小孩呢?也遭到你們的毒手了嗎?老實把話說出來,要不然我就……」

  為了讓聲音聽起來有點壓迫感,孫武刻意大聲喊話,但卻沒有得到回應,因為這棟豪宅在大火中本已搖搖欲倒,他們五個人在大廳位置一輪激鬥,金鍾拳勁、光斧亂舞又造成不小的衝擊,這時再被孫武重重一喝,脆弱的建築物再也承受不住,轟然巨響聲中,整棟豪宅如天崩地裂般崩垮砸下,數十噸重的瓦礫梁柱朝中心凹陷垮墜,將孫武等人完全掩埋。

  連聲震天巨爆,早已轟傳整個明德壩,柳家大宅失火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明德壩,不但周圍的百姓群聚起來,趕到此地觀看,就連素來效率慢人半拍的官府都遣兵前來。

  廣宏幫是明德壩的地下政府,柳老爺子更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領袖,平時自然少不了結交官府,利益輸送的作為。柳府發生爆炸,直接關系到明德壩大小官員的利益,結果就是人人著急,第一時間搶著趕來,了解究竟狀況。

  大火燒得很快,熄滅得也快,當數以千計的人們圍住柳家大宅,對著那已經燒成白地的火場殘跡指指點點,大宅中心區域的斷垣殘壁之下,突然有幾片磚瓦掀動了一下。

  這個小小的聲響,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是在這小聲響後,那成噸重的土石瓦礫卻突然破裂,一隻並不粗壯的拳頭破瓦而出,把頂上的坍塌梁柱給打斷,開辟出一道缺口,緊跟著,氣喘籲籲的少年從裂縫中現身。

  早在衝進火場之前,孫武就考慮過可能遇到的狀況。普通修練金鍾罩的武僧,往往敗於後力不繼,但自己在這方面從小就特別訓練,遠較同級數的修行者維持得更久,就算整棟大宅倒塌,自己也可以憑著金鍾罩護體,全身而退,雖然勢必會很狼狽,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這個估計一點也沒錯,如果說有什麽誤算,那就是自己意外增加的負累,這也是自己之所以氣喘籲籲的理由,因為自己不但要在層層土礫下,開辟出一條往外通道,更還要拖著四個大男人走路,途中又背又扛,累得活像一條救難犬,真是後悔到不行。

  (早知道這樣,就不把他們打得那麽傷,起碼可以自己走路,不用我一個個背著扛著出來,唉,佛心刺果然是危險的招數,第一次用就累到自己,所以我就說不喜歡打架嘛!)孫武從層層瓦礫下鑽出,還努力把四個昏迷不醒的大人給拖了出來,抬頭一看,卻是發現大宅之外布滿了人群,密密麻麻的,有老有少,搞不好整個明德壩的人全都來了。

  「搞什麽鬼啊?應該救火的時候不來,火燒完了才來,這些人真的是來看熱鬧嗎?唔,莫名其妙啊,柳老爺子的人緣看來真是不怎麽樣……」

  筋疲力盡的少年牢騷幾聲,卻沒有忘記最重要的東西,向四周指指點點的人群放聲大喊。

  「過來救人啊!有沒有人能過來幫忙一下的?這裡有四個人受傷了,有沒有哪位能行行好,他們需要醫生的照顧,快點來救人啊。」

  放開喉嚨的大叫,很快就有了回應,這裡畢竟是火場,除了看熱鬧的群眾之外,當然也會有來清理善後的打火隊。那些理應負責救護傷患的男人,聽見了少年的叫喚聲後,立刻快步趕來,效率相當好。

  「太謝謝各位了,這四個人是我在火場裡頭遇到,可能是縱火凶手,不過他們現在都已經暈倒了,其中兩個還可能傷得滿重的,請各位消防大叔先救救他們吧。」

  遇到了可以托付倚賴的人,孫武如釋重負,扛起了一個昏迷的傷者,想要交給打火隊員處理,卻哪知道打火隊員們互望一眼,似乎是確認了少年的瘦小可欺,為首者立刻嚷了起來。

  「好大膽的小賊,你偷入柳家府院,竊盜行凶,還縱火燒屋,罪無可赦,隨老爺們回官衙認罪吧!」

  「啊?又來這一套?你們這些當官的到底是什麽腦袋啊,連消防隊也整天栽贓?」

  「居然敢頂撞官差?你罪加一等!弟兄們,先打斷這條小狗的腿,再拖他回去慢慢審問!」

  審問這兩個字大有玄機,孫武這時候還搞不清楚,由於他是從火場中脫出的唯一清醒生者,極有可能接觸到柳宅內的一些機密,與廣宏幫過從甚密的地方官作賊心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他活口,栽個罪名然後迅速滅口,這本來就是官衙的吃飯技倆。

  孫武現在連生氣的體力都沒有了,他當然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但是進入火場救人要莫名其妙打一場,救完人之後又要打一場,自己好像整天都在打莫名其妙的架,戰得毫無道理,這實在是一件很厭煩的事。

  「住手!」

  彷佛是聽見了少年的心聲,在這場戰鬥即將開打前,一聲清亮震喝如雷貫耳,正要動手的打火隊員被這大喝一震,每個人都是頭暈目眩,力量弱一些的甚至雙膝一軟,跪倒下來。

  (是什麽人來了?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我應該沒有熟人在這裡啊,唔,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啊。)不太好的感覺果然沒錯,自己在明德壩並沒有熟人,就連來這裡的時間都沒有幾天,之間更只聽人喊過一次「住手」,而那實在是一個很棘手的人物,遠比那些什麽官差、什麽蒙面殺手都要麻煩,如果上次不是小殤幫手,孫武一點也沒把握走脫。

  所以,當那個姓袁的俊朗青年,再次一身白衣地從人群中現身,孫武隻覺得自己整個頭皮發麻,不曉得這次怎麽在眾目睽睽之下開溜。

  「我是中土同盟會的袁晨鋒,兼任本朝四方巡檢使一職,有皇命在身。柳鳴歧私下聚眾為幫,為禍鄉裡,此次更意圖奪劫賑災款項,目無王法,罪大惡極,經調查屬實,已按律就地正法,其屬下幫眾全遭誅滅。」

  袁晨鋒再次從懷中取出證明身份的腰牌,但這次的式樣卻與之前有所不同,似乎不是來自中土同盟會,而是證明大武王朝的官家身分。這塊代表「四方巡檢使」的銀色腰牌一亮出,周遭盡皆嘩然,平民身份的百姓全都跪了下來,整齊劃一的動作,不難看出平日受過多少「訓練」。

  現場的各階官吏態度就比較遲緩。袁晨鋒的響亮大名,每個行走江湖的人都一定熟之又熟,就連他們都時有耳聞,曉得那確實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大人物,但對方明顯來意不善,就算惹不起,也不能坐以待斃啊,況且,單憑區區一塊腰牌,未必能證明是袁晨鋒本人到來,這裡又是自己的地頭,不如……

  孫武看見那些仍站著的官吏眼神飄忽,似乎在打什麽主意,不過這些人還來不及把想法付諸行動,就已經失去那個機會了。袁晨鋒把手一舉,人群中突然發生騷動,四面八方都竄出人來,近百人之眾,個個身材高大,手持光斧,身披戰甲軍服,威風凜凜的姿態,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官差所能匹敵,又是忽然出現,一現身就佔住優勢位置,本地官吏還來不及行險突襲,就要選擇投降了。

  (一樣的戰甲、一樣的光斧,原來這四個家夥都是他們的人,我是和同盟會的人打了一場,難怪實力比地方官差厲害得多。)孫武的想法得到證實,因為這些同盟會訓練出的特種戰士,一面將本地官差繳械、上手銬逮捕,一面也來到孫武身旁,把四名受傷昏迷的同伴接走,送去治療,而袁晨鋒就像沒看到孫武一樣繼續說話。

  「柳鳴歧勾結本地不肖官吏,雙方利益輸送,種種貪汙腐敗的事跡,我們已經全部掌握證據,現場涉嫌的公務員全數停職接受調查,反抗者罪加一等,若經調查屬實,有罪者一律革職查辦。」

  最早時候現身的嘩然, 現在則是變成了歡聲雷動,看到有正氣凜然的大人把貪官汙吏革職查辦,這是老百姓們最喜歡的戲碼,能鼓掌的大力鼓掌,能喝采的拚命叫好,人們爭先恐後地表達自己的喜悅與擁戴,而大勢已去的本地官吏則個個垂頭喪氣,像是要被推上刑場似的頹喪離開。

  孫武想要趁著混亂消失,但正如他所預料的,人家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他身上,開溜的機會根本是零,腳步才一動,那一邊就已經先嚷了起來。

  「這位小兄弟,請留步。」

  說實在話,孫武對袁晨鋒還頗有好感,因為這個人正直仗義,肯替老百姓出頭,就算不是個大俠,也絕對是個未來的大俠,自己雖然與他發生衝突,但那並不是他的錯,只能說是陌生情形下發生的誤會。

  不過,自己沒有身分文件,又不好交代來歷,再被問起也只是多一次衝突,實在是相見不如不見,早點找到小殤離開才是自己該做的。

  「這位小兄弟,請留步一談。」

  似乎是知道言語無用,袁晨鋒凌空躍起,無視在場群眾的齊聲驚呼,飄降在孫武的去路前,將他攔住。

  (唉,打完一場又一場,現在又要繼續打了嗎?)孫武是這麽以為的,但事情的發展卻似乎不是這樣,飛身攔在他退路之前的袁晨鋒沒有咄咄逼人之態,反而對著他一揖到地。

  「真是失禮了,那日相逢,見小兄弟武技不凡,又身負奇異法寶,袁某一時技癢難耐,冒犯了小兄弟,萬分過意不去,望請小兄弟大量海涵,接受袁某的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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