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逼入絕境

　「其實，禽獸星球上的戰況。未必真的會是平局的。」在那次交談之後，林燃星又曾經主動挑起過這個話題。

　「為什麽?」

　「因為我所考慮的全都是理想狀況，而真正的戰爭中，卻往往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那是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全部考慮進去的。」林燃星頓了頓，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純粹的沙盤推演和戰術演練，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代替真實戰爭的。」

　「你在擔心什麽?」麗薩清亮的眸子裡有著疑惑:「如果出戰的是暴躁的巴特爾或者大局觀薄弱的樂塔，你或許還需要擔心一下，可是別忘了，禽獸星球的主帥是段天涯，是你曾經評價過的帝國唯一一位完美統帥。」

　「完美只是表象，並不是真相，」林燃星的眉頭微微鎖起，臉上有明顯的憂慮:「他實在是……壓抑得太久了啊……」

　「壓抑得……太久了?」

　「段天涯是人，不是機器，他就算再理智，再能忍，也總有失控的一天，我不知道他會在什麽時候失控，可是我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林燃星歎了口氣:「他或許快要失控了。」

　麗薩半天沒有說話。

　她跟著林燃星耳濡目睹了很久。當初在百合帝國的時候還得到過蘇破和徐智秀的賞識，可是在這種涉及到戰爭最高境界的心理層面上，她依然很青澀，戰爭是一門藝術，每一門藝術都需要天賦，這並不是純靠後天努力能夠彌補的。在林燃星的影響下，麗薩可以成為一個一流的將領，卻永遠無法到達頭頂上那些頂級名將們所站立的位置。

　所以說，人與人其實是生而不平等的││這同樣是一種無奈。

　「如果失控，會怎麽樣?」

　「段天涯有極強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同時，他骨子裡還是一個與激動有些類似的崇尚戰爭藝術和講究騎士精神的家夥，我擔心他會做出一些傻事來……」林燃星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比如說，他會放棄兵力優勢。」

　「放棄兵力優勢?」

　「是的，讓那多出來的四百萬大軍去其他星球增援，這種事情他是乾得出來的，」林燃星又歎了口氣:「那天他在會議室裡當眾挑戰萊日爾，我就知道他的情緒接近失控，如果不是騎虎難下，其實我是不願意讓他出戰的，我寧願讓大軍在這裡無限期停駐，然後送他回暴風星球去休養兩個月再說。」

　這句話其實是對段天涯極高的讚譽，林燃星從側面暗示了一點:段天涯的價值，值得讓人類的足足四千多萬大軍在前線無限期停駐，無論花費多少資源，消耗多少食品。

　只為了段天涯一個人。

　「為什麽騎虎難下?」

　「因為他主動請戰。而且是連續兩次主動請戰，根本無視萊日爾的警告，」林燃星苦笑道:「妳覺得，那種情況下，我還可以硬生生的扼殺他的戰鬥嗎?」

　理智的人往往比暴躁的人更可怕，因為一旦他們真的失控，可能會做出讓他們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可怕事情來。

　房間裡沉默了下來，過了大概一分鍾，麗薩才壓低了聲音問:「如果……他真的乾傻事，結果會怎麽樣?」

　「我很擔心……他會死啊！」林燃星的拳頭輕輕的落到了桌面上。

　在那之後，兩人沒有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因為林燃星也不能繼續停留了，他帶領著剩下的部隊迅速前進，從禽獸星球旁邊繞過，從藏鋒星球和繡花星球中間穿過，筆直的對著百川星球而去。

　當暴風行球諸多名將鏖戰於此的同時，人類最偉大的統帥帶領著人類所能組織起來的最強大遠征軍，終於踏上了遠征普羅托斯星系的征程！

　* * *

　「不是許勝不許敗的嗎?」段天涯的汗水從額頭上滾落，從眼角沁入眼眶，他感覺到微微的刺痛:「為什麽這才剛一開始，我就敗了呢?」

　「在蓋亞星球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暴龍的主場，真的有這麽可怕的加成效果嗎?」

　現實往往並不以人的意志力為轉移，盡管段天涯的命令下達得越來越快，可是人類防線依然在不斷被撕裂，黝黑色的口子裡不斷流出殷紅的鮮血，那是一幅讓人心生顫栗的恐怖畫面。

　戰場是人世間最殘酷的地方之一，人類和神族的兵力都在這種對撞中劇烈的消耗，霸斯特的表情同樣嚴峻，雖然他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可是他依然能感覺得到自己手底下的部隊正在不斷減少，這種感覺，就像是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一樣，有一種很痛心、很不忍、不舍的感覺。

　神族部隊太珍貴了，霸斯特依然記得神皇陛下在不久之前對自己親代的那些話:「神族六龍中，你是唯一一個完全忽視戰術而純粹強調正面力量的將領，我不知道把你放在抗敵第一線是不是正確，可是我想說，我們的部隊真的很少，經不起人類的消耗，所以，請務必保存兵力啊！」

　「你的戰鬥風格是最容易造成部隊損耗的，我知道你不可能完全不損耗部隊，可是我依然想要再強調一次:請一定、一定、盡量保存兵力！」

　「我們與低賤廉價的人類是不一樣的，我們的每一個神族士兵，都是不可缺少的寶貴財富！」

　「拜托了！」

　霸斯特穩穩的屹立在那裡，他的本體是光明執政官，這是整個神族地面兵種中綜合素質最高的兵種，他們的攻擊力雖然略遜於金甲蟲，可是他們既能對空又能對地。還有不算慢的移動速度，在一對一的單挑中，光明執政官對金甲蟲有極高的勝算。正是光明執政官這一兵種本身的特性，造就了霸斯特的戰鬥風格，一如他的本體一樣強壯而勇猛。

　而現在，那個高大威武的白色光球就站在戰場一頭的最中央，無數的神族混合部隊從他身邊潮水般湧過去，撲向人類的黑色陣地。

　「這已經是我能達到的最好效果了，」霸斯特默默的告訴自己:「人類的損耗是我方的兩倍以上，神皇陛下，您放心，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全殲敵人的主力，乾掉那個叫做段天涯的家夥，然後，前往百川星球與赤龍閣下匯合。」

　「在無懈可擊的四星聯防態勢下，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此刻的暴龍閣下還不知道，人類並非要各個擊破，而是要齊頭並進，當他在憧憬著前往百川星球的時候，百川星球的戰鬥同樣已經開場。

　萊日爾+凱因德姆vs赤龍卡爾，這是整個斯科特星系戰役中最重要的一場！

　與此同時，帝國雙璧巴特爾和星宇也來到了藏鋒星球。而其他的大批指揮官同時進入了繡花星球。

　這三場同樣轟轟烈烈的戰鬥，繼禽獸星球戰役之後，同時拉開了序幕！

　「陛下，人類果然四線進攻了。」說話的是恐龍石頭，他坐在神皇的宮殿裡，神態十分悠閑。

　「嗯，意料之中的事情，」神皇同樣顯得很平靜:「如果他們連這個機會都看不到，我們豈非是演戲給瞎子看了?」

　「也不能說演戲，」匕首在旁邊也笑了起來:「因為我們本來就兵力不足嘛。」

　「我很期待看到那位暴風大帝的大部隊出現在普羅托斯星系呢，」石頭悠然神往的歎了口氣。抬頭看著殿門外高遠的天空:「你說，當他們興衝衝的過來，卻看到遠超他們預料之外的神族大軍正嚴陣以待的等待他們，會是什麽心情呢?驚訝?恐懼?興奮?還是乾脆掉頭就跑?」

　「跑?跑得掉嗎?」神皇冷笑起來:「你當那一千多萬海盜船是擺設嗎?普羅托斯星系，就是一個加強版的斯科特星系，據說那位很厲害的蟲族分裂體並沒有隨軍跟來，也就是說，當我們在普羅托斯星系同樣擺出一條海盜長蛇封鎖陣的一刻，就是人類注定毀滅的一刻！」

　「有時候我覺得，陛下，您不應該坐在宮殿裡，而應該直接出現在戰場上，」匕首有些感慨的道:「因為在軍事上，您就是個天才！」

　神皇並沒有謙虛， 微笑著接受了這樣的讚揚。

　他的確不需要謙虛，因為這一次的整個作戰計劃，全都是他想出來的，而且一環扣一環，死死的算準了人類的心理。

　正如人類想要速戰速決擊敗神族那樣，神族同樣想要速戰速決擊敗人類。

　人類不敢把時間拖長，是因為生命太短暫，雖然這一個五十年內名將輩出，可是下一個五十年呢?

　萬一下一個五十年內盡出庸才，那又拿什麽抵擋光芒萬丈的神族六龍?

　而神族不敢把時間拖長，則是因為生產能力過於低下，如果再拖下去，雙方的兵力差距會無限期拉大，如果現在還能幾千萬對幾千萬，那麽放到一百年後，或許就是幾十億對幾千萬了，那還怎麽打?

　所以，雙方都有速戰速決的心理需求。

　當林燃星透過神族的布防局面看到神族內部空虛的真相時，他並不知道，其實這本來就是音特雲想讓他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