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的話像是導火線似的將整個朝堂的氣氛徹底引爆,那話中的威脅之意即便是最耳背的人也可以聽得出來,那些死硬的保皇派不顧場合的蹦出來大聲的情旨嚴懲段虎,而太后派也開始有點躁動。令人奇怪的就是當親段派的大臣們將視線投降上官宏的時候,上官宏卻滿臉微笑,眼睛始終盯著另一邊的政敵,朝眾人做了一個不要輕舉妄動的手勢。
武成義和韓擎聽了段虎的這話,顯然也覺得說得有點太過了,眉頭不禁微微一皺,可是當他們看到那些死硬的保皇派跳出來要求嚴懲段虎之時,他們開始明白段虎的用意了。此刻朝堂上的眾臣們因為各自的表現,被分成了三個集團,最大聲的就是死硬的保皇派和一些死硬的太后派,他們組成的人員大部分都是來自曾經被段虎殺戮過的世家豪門,這些人可以說對段虎恨之入骨,被重新啟用之後,便極力的為打擊段虎而出謀劃策。另外人數最多的是一些猶豫不定的大臣,他們大部分都是這七年來到汴京避難的士族外員,跟段虎並無太大私仇,只不過是因為段虎的山賊出身和支持寒門的政策令他們反感,才使得他們來到了依然重用士族、並渴求人才的汴京,而最後剩下的則是上官宏一系人馬。
如此一來,段虎只不過憑借一句略帶威脅性的話語,便將敵對勢力中的那些遊離分子給暴露出來。這些遊離分子的子弟大部分在汴京三十萬大軍中擔任中下級武官,可以說他們實質掌握了六成的兵力,加上自己世家的私兵其力量不可小窺,雖然在段虎眼中這樣的勢力不過是土雞瓦狗一般,但是在某些饑渴地人眼中。卻足以令他們垂涎三尺。之後會生什麽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太后和孝成帝必然會在上官宏出手拉攏這些朝臣的同時也極力的拉攏這些臣下,此時的他們將會沒有心思管其他的事情。
顯然看出了朝堂上眾臣變化的人不單單只有韓擎等人,坐在高台之上的太后和孝成帝也都看見了,然而他們此刻卻不能開口,否則事情會越來越糟,現在唯一能夠壓住局面的只有蒙武一人。
蒙武最開始聽到段虎地話也覺得實在太過分了,雙目怒瞪段虎。須皆張。雙拳緊握,似乎隨時都會撲向段虎與之搏殺似地。然而當他看到朝堂上眾臣的表現時,感覺到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為了避免事情再繼續惡化。他不等孝成帝示意,便上前一步。高聲喝斥道:“夠了!你們鬧得也夠了!這裡是大秦的崇明殿,不是東街的菜市場。你們還有沒有一點大臣地樣子,全都各歸各位!”
蒙武畢竟是大秦朝現在僅有的老臣,不論是軍隊,還是朝堂,他地威望始終無人可比,所以當他的斥責聲傳開地時候,朝臣們全都閉上了嘴巴,連鬧得最凶的宇文烈也不敢忤逆,退回到了臣列之中。
見到朝堂之上已經安定下來,蒙武又轉頭瞪了瞪張難,斥道:“張難,太后不是讓你領漢王入內宮看望皇后嗎?為何還站在這裡,難道你想抗旨嗎?”
面對蒙武的指責,張難別提多委屈了,但他卻又不敢這個時候公然頂撞蒙武,只能強硬的擠出一點笑容,說道:“奴婢遵命!”隨後有用近乎乞求的口吻,朝段虎說道:“漢王千歲請隨奴婢來。”
段虎見目的已經達到,再呆下去也沒有意思,眼睛輕蔑的掃視了一下眾臣,無比囂張的仰頭大笑,並跟在張難身後朝通往內宮的側門走去。然而當走到側門的時候,他又突然停住,猛地一轉身,朝太后派的朝臣裡面吼道:“白義,你還要考慮嗎?”
眾臣全都愣住了,
只見一直緊閉雙目的南衙禁軍副統領白義在段虎的吼聲中睜開眼睛,緩步走出了臣列,高舉朝板,向孝成帝鞠了一躬,神色淡然的說道:“微臣南衙禁軍副統領白義向陛下辭官!”接下來會生什麽段虎已經沒有心思再看下去,隨著張難走入了內宮,此刻他的心情極為輕松。原本太后林清影將魚鈴接入宮中,可能就是想要向他示軟,希望得到他的援助,因為韓擎和武成義投入孝成帝莊下,對她或多或少有些打擊,會令她勢力有所損失,若是能夠得到段虎的支持,那麽韓武兩人的離開就可以忽略不計了。可惜她沒想到段虎有自己的打算,以強勢姿態入朝,幾句話便將看似鐵板一塊的朝臣勢力分裂開來,特別是最後讓白義當眾辭官,更是一記重拳打得在場所有人暈頭轉向。可想而知,太后林清影此刻的臉色是何其的難看,只怕出這個主意唆使她結盟段虎的張氏兄弟今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寵,所以察覺到局勢不對的張難一路上不斷的向段虎示好,那種奴才的嘴臉看得段虎幾乎想吐。
到達長春宮後,段虎吩咐張難退下,轉而在宮女的帶領下走入了宮內,徑直朝內殿走去。太皇太后趙氏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才能幾何,她的心願就是安享富貴,所以名義上是兩宮聽政,但實際上她很少上朝,大部分都是在長春宮主事。本來以太皇太后已經衰落的本家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入主長春宮的,但是她還頂著一個柳含嫣義母的名義,無論公私,都沒有人敢輕視她,更加不敢待慢她。
“老身見過漢王。”雖然趙氏無論從輩份來說,還是從地位來說,都要高於段虎,但她明白自己能夠舒舒服服的過完余生,全都要靠眼前這個看似粗俗的漢子,所以當段虎走入內殿之後,她不等傳旨召見,便主動走出來向段虎見禮。
雖然以前段虎和趙氏有過一點衝突,而且段虎也不太喜歡這個為了自己連丈夫也算計的女人,但既然人家如此給他面子,於清於理他都沒有不還禮的道理。是以他上前抱拳,半躬身回禮道:“太皇太后實在太多禮了,孤王承受不起。”
隨後段虎和趙氏寒喧了幾句後,趙氏便吩咐宮女如內室將皇后請出來,沒多久只見先是一隻劍齒白虎緩步從內室側門走出來,後面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頭戴鳳冠,身穿羽袍,面容嬌美,體態纖細,走路猶如風吹柳絮一般,飄然而至,看起來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與這華貴的皇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雖然七年來魚鈴的變化很大,但從眉宇間還依稀能夠見到當年那個哭著叫大叔的小女孩。
小孩子的記憶很快就會消失,魚鈴也不例外,加上每天都要在宮廷內學習那些繁瑣禮儀,她的腦海裡已經記不太清,當年那個身材高大的大叔長得什麽樣子了。但是當她見到段虎那高大挺拔猶如大山一般可以依靠的身軀之時,以前的記憶忽然如同潮水一邊湧出來,她記起了在四方車行第一次見到段虎的情景,記起來在軍機衙門再次遇到段虎時的樣子等等。
魚鈴面露喜色,快步上前,準備還和小時候那樣飛撲到段虎身上, 然而走上兩步之後,她又停了下來,七年來的禮儀教導在她的意識裡製止了她的這種出格行為,那些從宮女宦官口中,從百姓口中聽到的那種被形容成惡魔一般可怕的段虎形象令她產生了膽怯之心。她深吸口氣,壓下複雜的心情,緩步走到段虎身前,欠身行禮道:“大秦皇后見過漢王。”
魚鈴的表現清楚的看在段虎眼裡,他明白當年那個叫著大叔,飛撲到自己懷裡的小鈴鐺已經不再了,現在的這個只不過是個影子罷了,心中不禁有種黯然傷感之情。縱然如此,他還是習慣性的按照以前和小鈴鐺打招呼的方式,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伸手捏了捏魚鈴的鼻子,笑道:“我家的小鈴鐺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不要叫什麽漢王,和以前一樣叫大叔吧!”
對於段虎的動作,魚清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愣,而後心中便升起一股這些年來很少再有的親情溫暖,臉上綻開了笑容,忍不住開口,叫道:“大叔!”
宮內的氣氛緩和下來,由於段虎和魚鈴兩人毫無禮數的交談,使得宮內多了一份從未有過的溫暖,趙氏雖然對這種毫無禮數的行為頗有意見,但是她見到如真的孫女般疼愛的魚鈴臉上的真摯笑容,也就沒有多說什麽了,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眼前情同父女的兩人。
這時一名趙氏的心腹宦官快步從殿外走入,似乎有事稟告,上前見禮過後,便說道:“稟太皇太后,皇上已經在崇明殿上委任張易、武成義和上官宏為使節分別出使燕州、瓊州和並州,以締結盟約,平息大秦地面上的乾戈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