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機一大早兒,便被曷魯叫了起來。說是三伯釋魯有事情要和他二人相商。於是兩人打馬朝釋魯大帳而去。
“曷魯兄弟,你怎麽也成了傳話的了,叫個人來喚我就是了,何必自己來呢。”。因為,曷魯的帳篷離釋魯家較近些,阿保機才有此一問。
“你有所不知,今個兒,天還朦朦亮,我爹就把我叫醒了,說是昨天夜裡,釋魯伯父到我爹那裡,兩人聊了很久。釋魯伯父臨走前交代我爹,讓我喚上你今天一早兒去他那裡。”曷魯回道。
“哦?什麽事呢?”阿保機問。
“我也問我爹了,他說,你隻管把阿保機叫來,一同前去就是了。呵呵,所以,我也不知道。不過,想來必是有要事。”曷魯回道。
“既是如此,那你我,快些去吧。”
不多時,二人到了於越大帳。
“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有件事,我想了有段日子了。昨晚上,我也和曷魯他爹聊了聊。也沒有什麽結果。偶思和我都是一個想法,想聽聽你們二人的看法。”釋魯一見到他們,就說了起來。
“你們轄底叔父是怎麽當上了咱迭剌部的夷離堇,這件事你們最清楚。還有,我這個於越是怎麽變成了‘總知軍國事’,你倆也都知道。以前呢,咱們世裡家世代為大迭烈府的夷離堇,那是托祖宗的福;而如今我呢,從咱們祖宗世裡雅裡說起,可以說是位高權重,也算是第一人了。說難聽點兒,遙輦氏的可汗都唯我是從了。這是不是件好事呢?你們伯父我,最近卻是輾轉難眠。”釋魯一直說著。
“一個是,人在高處不勝寒。覬覦咱位置的人,大有人在,例如罨古隻;二呢,巴剌可汗如今被我架空,遙輦氏當然心有不甘。原本他想扶持罨古隻,就是如此;三是,轄底自當了夷離堇,雖說對我是俯首聽命,但咱契丹人的軍馬,多年以來一直是聽從大迭烈府夷離堇的調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所以,每每想到這三點,我是噤若寒蟬,心慌意亂啊。”釋魯說著,長歎一聲,接著道,“今天,叫你倆過來,就是此事。好了,你們說說吧。”
曷魯起身說道,“伯父何必困擾?咱們一沒偷,二沒搶。您今天的位置都是一刀一槍得來的。”
“哦?你說說看。”釋魯說道,
“侄兒認為,有德者居天下,伯父不必為此而愧。想我祖世裡雅裡,被李家天子冊封松漠都督,但卻沒有就勢做咱契丹可汗,而是讓與遙輦氏。到今天,遙輦氏歷經七代可汗,那也都是靠咱們世裡家的鼎力扶持。就算您做可汗,我想也沒人反對!”曷魯振振有詞道。
“曷魯,不許亂說。伯父知你心意了。阿保機,你怎麽說?”釋魯打斷了曷魯,轉頭看向阿保機。
阿保機起身拜道,“伯父敞開心扉,拋出肺腑之言,侄兒如同身受。伯父高瞻遠矚,實乃我世裡家之大幸!實際上,侄兒也有思量。”說著,看了看曷魯,繼續說道,
“方才曷魯兄弟所說,或許過分,但句句實言。阿保機亦是讚同。不過―――”
“繼續說,找你們來,就是要你們說。”釋魯見阿保機欲言又止,說道。
“三伯,您老人家實際上,早就未雨綢繆,有了安排。何須憂慮?”阿保機不說反問道。
釋魯笑道,“賢侄,你三伯自己都不知,你倒說說看。”
“侄兒認為,您有四點不懼。其一,痕德廑與三伯向來要好,不出意外,必是下任可汗;其二,本來尚有資格,挑戰叔父權威的罨古隻,經過柴冊禮儀式後,成了契丹人茶余飯後的笑柄,威信自然降了許多,實不為患;其三,轄底靠手段當上了夷離堇,為人所不齒,更是無威嚴可談。”阿保機說道。
曷魯聽著,也不禁叫了聲“說得好!”
“哈哈哈―――”釋魯大笑道,“阿保機,你說得有理,可是有人會說,你釋魯伯父,可是與你轄底叔父合謀的啊,不怕有人造謠生事嗎?”
“這正是我要說的第四。自伯父做了夷離堇以來,教民種樹桑麻,咱契丹百姓獲益匪淺,甚是感恩。豈是他人三兩句謠言就可以詆毀?伯父施恩久矣,自有民心向背。”阿保機說著,看了看曷魯,接著道,“就像我前面說的,曷魯言之有理,但還略有不足,就是,伯父還欠一個自保之策。”
曷魯聽到此語;站起身來,說道,“阿保機,快講來聽。”
阿保機說道,“想我契丹人,除了可汗有自己的幾百親兵,而諸部卻是全民皆兵,平時放牧耕種,隻有遇到戰事,才征調人馬。這本是好事,不用耗費軍用;但我想,既然伯父,已‘總知軍國事’,位高權重,完全可以建立您自己的撻馬!
“撻馬俊筆吐赤潰潰饊⒙搶叢從諭回視鐧摹按鵡χА保饉季褪慶璐郵濤讕
“是的。可從咱迭剌部裡挑選能征善戰的勇士,組成常備的撻馬U餿河率坎揮迷俜拍糧鄭傻薟抗┭F絞保拔啦孔灝踩S齙秸絞攏緔司裰Γ摯杓魷確嫻髖墒褂謾W罟丶氖牽庵⒙惶幽牡髑病!卑⒈;饈偷饋
“有道理。這哪裡是‘自保’,簡直是‘萬全之策’啊。”曷魯興奮地叫好道。
“哈哈―――有了賢侄說的‘四不懼,一自保’,何足憂哉?”釋魯大笑道,走到阿保機面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又道,“伯父我一向自視甚高,但如果和你比較,我不過是草原上的一條蛇,而你才是天上的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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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阿保機、曷魯奉伯父釋魯之命,組建了契丹人有史以來的第一支精銳常備軍―――撻馬螅群蠼搗誦』剖椅ぃ執篤圃截!⒈壬⒘芍畈俊6柿煺庵ъ璐郵濤讕蚺業耐乘В褪翹⒙忱铩⒈;T誆菰希鞍⒅魃忱铩保僑河⑶淌祝牟ィ
北方草原,海勒水河岸,烏古部腹地。夕陽下,契丹人的營帳連成一片,中軍帳裡,不時傳出陣陣歡笑之聲。
“大哥,你想什麽呢,怎麽不喝了?迭剌,起來,咱倆敬咱大哥。”剌葛拉著他三弟,朝向帥座走去。
座上沉思之人,正是率軍剛擊敗了烏古部的阿保機。
“大哥,想什麽呢,半天沒說話了。”迭剌問道。
“呵呵,沒什麽, 曷魯兄弟,咱們兄弟四人一起乾!”阿保機對著聲旁的曷魯說道,
四人一並飲盡了碗中酒。
“曷魯,我看大哥是想圖欲了吧。”剌葛說,迭剌隨聲道,“我看是想嫂子了。”眾人哈哈大笑。
聽剌葛這麽說,阿保機心道,征討烏古部已經半月有余,有時還真忘了自己才出生沒多久的兒子,圖欲。
曷魯見阿保機面有憂色,問道,
“阿保機兄弟,烏古部已經被擊敗。你看,什麽時候咱們回師迭剌部?”
“我剛才就是在想這件事。烏古部眾,時叛時降。打一次,老實一陣兒,過不多久,又會反叛,甚是頭疼。”阿保機憂慮地說。
“那你有什麽想法嗎?”曷魯又問。
“想法,是有的。但現在言之過早,需從長計議。我想啊,等回去與釋魯伯父商量一下,再做決斷。”阿保機又說,“哦,你問咱什麽時候回去,我想再召見烏古族幾個酋長,安撫一下,三日之後,我們就回迭剌部。”話音未落,聽見,
“報―――”一契丹兵衝進帳內,
“何事?”阿保機問道。
“稟沙裡,有人闖營,來人說是您家管馬廄的奴仆,說是有要事當面稟告,正在帳外等候。”
“快傳!”阿保機著急地說。
來人正是康照,只見他形容枯槁,一進大帳,便倒了下去,斷斷續續說道,“於越,釋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