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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話》第67章 郭老板服軟了
  上午八、九點的時候,太陽照在羊山上,隻顯得山腰處、溝槽裡的礦口處的紅旗鮮豔奪目!

  十幾個留著光頭、穿著黑背心、迷彩褲的大漢多著雙管獵槍衝過來,那場面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陳觀一陣恍惚,似乎自己不是站在桐花鎮飲馬河村的羊山半山腰,而是到了美國大片的環境中。

  雷治民也慌了,對衝來的大漢們吆喝道:“站住,不許過來!我們是桐花鎮派出所的民警,是來執行公務的!不許過來!”

  對於九十年代的中國人來說,開金礦這活兒屬於資本原始積累范疇,充滿了血腥。每一個礦老板再出礦後,首先考慮的不是去買名車、泡美女,而是怎麽樣護礦。不然的話,礦石品位越高、價錢越貴,越能引來覬覦者的目光。懦弱一點的偷礦石,只要背下山或背到大路邊就是錢,可以拿上回家蓋房子娶老婆,過上溫飽生活。強橫一點的就耍蠻,明搶暗奪是小兒科,經常發生的是明火執仗地把勢力弱小的礦主打躥,自己當老板。

  護礦隊就是在這種環境中應運而生的!

  此時的中國,還沒有大規模收繳民間槍支,武器多的是。規模大、賺到大錢的金礦,護礦隊裝備的就好。象雙筒獵槍、單筒獵槍、走私過來的仿製槍,都是常見貨。就是那些小金礦,也會想法組織護礦隊,只不過人數多少不同、武器不同而已。

  發展到後來,靠這些常見貨護礦不保險了,有些大老板就將目光投向了公檢法司和武警,一般都以聯合開礦的名義,給公檢法司和武警的勞動服務公司出大筆管理費,請他們派出警力護礦。

  桐花鎮的礦區開發時間短,探明的儲藏量也有限,大老板不是很多,一般小礦很少動用公檢法司和武警的警力護礦,郭佔山的羊山礦口算是第一家。

  據說在明水北面的桑原縣和秦省的臨關縣,國營大礦都設有派出所、保衛處,私人大老板的礦口、冶煉廠都聘請有公檢法司的警力護礦。最牛的一件事是,兩個老板為爭礦大打出手,一亮力量,雙方都傻了:一方是警察,拿的是手槍;另一方是武警,端的是衝鋒槍。當然,這場架是沒法打起來了,民警和武警都是一家人,沒有為了礦老板的利益自相殘殺的道理,那會轟動全國的。但現場的情景,若乾年以後還讓親歷者心驚肉跳,睡不著覺!

  郭佔山在羊山的這個礦口剛出礦沒多久,原先沒見礦的時候用不著護礦隊,上次和穆成礦口打群架時,郭佔山新成立的護礦隊就沒有動用槍支,不然的話死的就不是賈耀民一個人了。現在出礦了,又發生了和穆成礦口打群架導致賈耀民傷重死亡一事,害怕穆成搶礦或者報復的郭佔山,緊急采購了一批雙管獵槍,裝備護礦隊,又跑到水泉市去和公安局勞動服務公司簽訂了協議,讓公安局勞動服務公司派警力給他護礦。

  從簡易房裡衝出來的十幾個大漢,就是郭佔山裝備了雙筒獵槍的護礦隊。

  端誰碗受誰管!誰給錢替誰賣命!

  一見雷治民把手銬都亮出來了,要戴老板走,一直躲在簡易房裡的郭佔山的護礦隊忍不住了,這不,全衝出來了!

  雷治民的喊聲一點作用都沒有,眼見護礦隊都要衝到眼前了,黑洞洞的槍口看上去要多滲人有多滲人!

  李娟的聲音都變成哭腔了:“陳觀,

雷治民,快掏槍啊!”  喊著,李娟和成章也躲到了陳觀、雷治民背後。

  陳觀沒有槍,他剛上班,在縣局領的裝備裡不包含槍支。槍支都是由所裡內勤統一保管的。

  雷治民也沒帶槍,因為陳觀認為用不著,派出所所長孫玉成也不批準帶槍。

  工作組的幾個人全都是赤手空拳!

  牟文打完電話走回來是想和郭佔山好好談談,勸他配合調查,早點給受害人家屬賠償了事,結果就看到了護礦隊端著雙管獵槍衝出來這一幕。

  牟文和陳觀他們不同,他是水泉市公安局勞動服務公司派來護礦的,身上帶著手槍。和他同來的那個叫楊保民的勞動服務公司副經理,實際上就是公安局勞動服務公司招聘的臨時工,穿了身警服,卻只能帶一根電警棍,還得受牟文領導。

  看見護礦隊端著雙筒獵槍衝出來,牟文慌了,趕緊大喊一聲“住手,不準開槍!”結果沒人理會,那幫護礦隊員怎呼著,端著獵槍依舊撲了上去。

  看看製止不住,牟文忽然想到郭佔山在現場,護礦隊這是虛張聲勢,沒有郭佔山的命令,他們不敢開槍。畢竟人人都怕死,開槍打死警察的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槍斃。護礦隊員們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而且,牟文看的清楚,陳觀他們沒有帶槍。不怕陳觀他們鳴槍警告導致擦槍走火發生血拚。

  都穿的是夏季服裝,牟文打眼一看就知道陳觀和雷治民兩個警察沒帶槍。

  牟文不再製止了,繞過陳觀他們去找郭佔山去了。他要看看陳觀如何應對這種場面!最起碼,也要讓護礦隊嚇嚇陳觀他們,出一口惡氣!

  郭佔山正在等電話呢,突然就聽到了雷治民的喊聲,也看到了雷治民手裡拎著的銬子,心裡氣的大罵這兩個小警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拿著傳喚證和手銬嚇唬他!回頭得找個機會好好的修理修理這兩個愣頭青,讓他們吃點苦頭,知道知道鍋是鐵!

  心裡還在想著呢,突然就見自己的護礦隊衝了出來。郭佔山一下就笑了:“這兩個生瓜蛋子警察,老子讓你們知道知道厲害,嚇也把你們嚇尿一褲襠!”

  陳觀他們站的位置距離簡易房本身就不遠,十幾個護礦隊的大漢轉瞬即到,十幾支雙筒獵槍的槍口全部指向了陳觀和雷治民。

  雷治民慌得汗珠子直往下滾,一疊聲地喊:“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我們是警察,是執行公務的!千萬不要開槍,有啥事好好說!”

  可能是雷治民太緊張了,左手提著的手銬都掉到了地上。

  陳觀的恍惚只是頃刻之間的事情,這個時候他正眯縫著眼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護礦隊員和他們手裡拿的雙筒獵槍,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邪笑!

  為首的護礦隊員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大高個子,胳膊上紋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頭剃的溜光,惡狠狠地吼到:“不想死的就給老子滾,這山上輪不到你們來興風作浪!”

  此時情景萬分危急,這些人手裡端的都是雙管獵槍,殺傷面大,萬一那一個人不小心摟火了,陳觀他們就會被打成篩子。

  躲在陳觀背後的趙留財露出了頭,只看了一眼,就又縮回到了陳觀背後,身子一哆嗦,一股尿騷味就隨風飄開了。就這,趙留財還哆嗦著喊叫到:“別開槍啊,我們走,咱都是熟人,可別開槍,千萬別開槍!我老趙走還不行麽?”

  剛才沒走,現在想走都走不了!

  陳觀嘴角的邪笑越來越盛,乾脆把手裡夾著的剛才郭佔山那幾個手下塞給他的一支煙叼到了嘴上,頭都沒回,喊了聲“老趙,打火機拿過來!”

  趙留財都嚇尿褲子了,喊完那幾句場面話人都軟了,哪裡還有力氣遞打火機?

  還是雷治民抖抖索索摸出了打火機,遞給了陳觀。

  陳觀把煙點上,吸了一口,才對雷治民說到:“站我後面去!”

  就這短短一句話五個字,讓雷治民感動得一下就哭了,老老實實地走到了陳觀的身後。

  領頭的高個護礦隊員面孔越發的猙獰了,呵呵怪叫:“嚇尿褲子了吧?快滾,都給老子快點滾!小心老子二拇指一動,送你們上西天!”

  陳觀吸了幾口煙,這才悠然自得地彈彈煙灰,自言自語到:“我們是執行公務的警察,就算死在你們的槍下,那也是烈士!家屬有撫恤,年年清明節墳頭有人祭掃。你們要是敢開槍打死我們,包括郭佔山、牟文在內,護礦隊在場的所有人都得被判處極刑,槍斃!在場的其他人也脫不了乾系,輕則關起來審訊,中則逮捕判刑。不要想著能跑掉,你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這是殺警察的大案,就算你們跑到美國,美國刑警也不會放過你們。到了也難逃一顆槍子兒。我們才五個人,換你們這麽多人的命,值了!只不過你們得想想你們被槍斃後的下場,那是何等淒慘!想開槍盡管開槍,老子不怕!”

  領頭的高個護礦隊員見陳觀耍光棍,更惱了,槍口直接頂住了陳觀的胸脯,磔磔怪笑:“好,不怕死是吧!老子成全你,讓你當烈士!”

  陳觀搖搖頭,滿臉輕蔑之色:“你沒那膽!主子不發話,你敢開槍?你只不過是一條看家狗而已!”

  說完,陳觀不再和這些護礦隊員囉嗦,伸手撥開了頂著自己胸膛的槍口,大聲喊到:“郭佔山,你給我過來,當縮頭烏龜只能讓我看不起你!”

  這聲音有點大,躲在一邊的郭佔山、牟文、楊保民都聽到了。只不過郭佔山沒有動!

  陳觀繼續吼到:“郭佔山,你給我聽清楚,你已經牽涉到賈耀民被打致死命案裡了,現在竟敢聚集非法武裝,威脅執行公務的警察,你想幹什麽?我數一二三,你再不出來讓你的人繳槍滾蛋,老子把你的護礦隊蛋子兒擠出來!”

  吼完,陳觀把手裡的煙頭狠狠地摔倒地上,大聲喊道:“一!”

  郭佔山已經沉不住氣了,要走過來,牟文拉住了他:“陳觀是在怎呼,他連槍都沒有,能拿護礦隊怎麽樣?”

  陳觀的喊聲在繼續:“二!”

  郭佔山沒有動,他相信了牟文的話,要看看陳觀怎收場!

  等到“三”字一出口,陳觀動了,電光石火之間,身子向前躥出,“嘿”的一聲,右手猛然向前推出,打在了為首的高個護礦隊員的胸膛上。

  那為首的高個隊員正兩眼緊盯著陳觀的動向呢,眼前一花,失去了陳觀的蹤影,正覺得奇怪呢,就覺得一股大力用來,整個人被打的向後飛出,撞在了身後的隊員身上,撲撲騰騰摔倒在地。

  右掌擊出的同時,陳觀左掌同時拍出,整個讓身體在空中來了個前滾翻,雙掌雙腳並用,轉眼間就把十幾個護礦隊員打翻一地。

  這動作太快了,等陳觀身後的雷治民、成章、李娟、趙留財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剛才還凶神惡煞地拿槍指著他們的護礦隊員都已經躺倒在地了。有的在呻吟,有的眼白瞪著暈死了過去。雙管獵槍散落一地。

  陳觀一氣呵成完成出擊動作後,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一雙瞬間變得白玉一般的手掌也逐漸恢復了本色。

  這真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剛才都已經哭出來了的雷治民雖然沒有看清楚陳觀是怎麽出手的,但是看清楚了地上躺著的都是郭佔山的護礦隊員,啥都顧不上說,上前幾步抓起了一支雙筒獵槍,拿在手裡,然後又喊成章、趙留財、李娟來收繳獵槍。

  什麽山上唱什麽歌,剛才已經嚇尿一褲子、渾身一股尿騷味的趙留財也不怕,從地上蹦躂了起來,跟著雷治民他們去收掉在地上的獵槍了。

  陳觀站在原地沒有再動,只是仰著臉看著美麗的天空,淡淡地說到:“郭佔山,郭老板,你是跟我走還是不走?”

  郭佔山和牟文、楊保民瞪著眼睛盯著陳觀呢,突然之間眼一花,陳觀就沒有了蹤影。等到他們再看到陳觀的時候,他的護礦隊員都已經被撂翻一地了。而陳觀,警服絲毫不亂,意定神閑地站在那裡看著瓦藍的天空出神呢!

  郭佔山,包括牟文,膽都被嚇破了,再也不敢躲在一邊看戲了,抖抖索索站了出來,朝陳觀走來。

  走到陳觀跟前,見陳觀還在仰臉看天,郭佔山就喊人給陳組長上煙上飲料,嘴裡嘟嘟囔囔地說到:“陳組長,好我的陳組長,好娃啊,你別生氣了!啥話都不說了,我認了,咱商量商量給賈耀民家屬賠償吧!派出所我也不去了,不給你們添麻煩了。咱就在這裡說,說好我直接把錢給你,讓你帶走!”

  擁有上億資產的礦老板郭佔山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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