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摸著疼處,連連搖頭。梁蕭瞧得分明,暗罵:“沒用的丫頭,分明打得過她,乾嗎丟低服輸?”阿凌眉開眼笑,說道:“好說,姊姊我心裡不快活,不尋個人打兩掌,無法消氣。唉,你不比掌法,就給姊姊點兒好處,叫我內心歡喜。”阿雪抹淚道:“姊姊要什麽,我有的,我都給你。”阿凌喜上眉梢,指著梁蕭笑道:“別的物事我不稀罕,你把他分我一半就好。”
阿雪俏臉發白,擺手道:“不成不成。他一個大活人,分成兩半,豈不死了?”阿凌笑罵:“笨丫頭,我要死人做什麽?唉,說白了,我要你把抓他的功勞分我一半,你對主人說:‘是咱倆一塊兒抓住他的。’”阿雪太不上道,她按捺不住,終於把話挑明。阿雪這才明白,驚道:“這、這豈非欺瞞主人?”阿凌臉一沉,冷笑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給主人說,她又怎麽知道?”阿雪著她眼中寒光一逼,心慌意亂,隻得道:“我聽姊姊的便是。”
阿凌大喜,上前摟住她,親熱道:“阿雪,你真是我的親親好妹子!”轉眼一瞧梁蕭,目光生寒,“我倒忘了,他也聽到了,須得割了他的舌頭,叫他從此說不了話。”手腕一翻,掣出一把匕首。
阿雪大驚,拽住她道:“姊姊,別……”阿凌瞅她一眼,嘻嘻笑道:“怎麽,你瞧他生得俊麽?”阿雪面漲通紅,焦急中,心中靈光忽閃,脫口道:“他、他是個啞巴!”阿凌一怔,方想到自己來了許久,也沒聽梁蕭說上隻言片語。
阿雪見她面色陰沉,不覺心子狂跳。忐忑間,阿凌輕笑一聲,罵道:“柳鶯鶯真沒眼,瞧上了一個啞巴。”面露不屑,收起匕首。阿雪松了一口氣,瞅了瞅梁蕭,但與他四目相對,臉上又是一熱,好像蒙了一塊大紅布。
阿凌得償所願,心情大好,笑眯眯坐下來,雙眼亮如星子,在梁蕭身上打量。忽又皺了皺眉,大聲說:“阿冰那小蹄子去哪兒偷漢子了?怎麽還不來?”阿雪一驚,忙道:“凌姊姊,你怎麽罵冰姊姊?”阿凌瞪她一眼,罵道:“你懂個屁。笨頭笨腦的死丫頭。”
阿雪被她又瞪又罵,不敢作聲,隻低頭玩弄衣角。阿凌又待片刻,焦躁起來,起身踱來踱去,大聲咒罵阿冰,言語惡毒,似與她仇隙甚深。過不多久,遠空多了個小黑點,到得近處,卻是一隻信鴿。阿凌神色一變,揚聲呼哨,信鴿撲喇喇落入掌心,阿凌解下鴿腿上的竹管,抽出一張紙條,掃了一眼,冷笑道:“小騷蹄子。”轉身對阿雪說,“阿冰說事態有變,著我們去五龍嶺。哼,就會發號施令,小騷蹄子,了不起麽?”又啐兩口,氣衝衝挽馬就走。
阿雪抱起梁蕭,扶他上馬。三人騎馬走了一段,對面來了一隊行人,為首一個華服公子,跨著青驢,眉眼輕佻,瞧見阿凌、阿雪,雙眼登時一亮。
阿凌咯咯嬌笑,忽地展喉高唱:“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她歌喉婉妙,邊唱邊與那公子眉眼傳情。她是天生的狐媚,僅是眉飛眼動,便讓那華服公子筋酸骨軟,再聽這浪歌淫曲,身子輕了幾斤。
兩方人馬對面錯過,阿凌的嘴角掛著一絲詭笑。不一時,便聽蹄響,公子哥兒乘驢趕來,笑嘻嘻衝阿凌一抱手:“聽姑娘一曲,如聞仙樂,請教姑娘芳名。”阿凌笑道:“你隻問我?”那公子一瞧阿雪,神色恍然,笑道:“當然是請教二位姑娘。”阿雪被他賊溜溜的眼珠一掃,頓時臉漲通紅,掉過頭去。
阿凌笑道:“我妹子面嫩,公子你下來,我偷偷告訴你名兒。”那華服公子受寵若驚,慌忙下驢,阿凌也下了馬,小嘴湊近他耳邊。華服公子香澤微聞,心神一蕩,忘乎所以,伸手把住阿凌纖手。阿凌也不避讓,笑容不改,似欲說話,忽然右手疾抬,二指插入華服公子的雙眼。那公子遭此重創,張口欲呼,卻被阿凌捂住了嘴,他欲叫不能,悶哼一聲,昏死過去。
梁蕭見了這樣的慘事,驚得目定口呆。阿雪也面色發白,朱唇顫抖。阿凌卻似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咯咯嬌笑,取手帕拭去指尖血汙,兩個耳光將那公子打醒。公子躺在地上,血流滿面,慘哼不絕。阿凌咭咭笑道:“你問我叫什麽名兒麽?本姑娘這就告訴你,記住了,我叫柳鶯鶯,楊柳的柳,黃鶯的鶯。”梁蕭心頭一震,恍然大悟。
公子淒聲道:“臭婆娘,我、我要告官……將你碎屍萬段……”阿凌笑道:“好啊,求之不得。”向阿雪招手說,“走吧!”阿雪看了地上那人一眼,輕輕歎了口氣,轉首策馬,隨在阿凌身後。
二人又行一程,前面一片山嶺漸高,山勢五分,屈如龍蛇。梁蕭心想:“這該就是五龍嶺了?”想到柳鶯鶯, 胸中一痛,“她不見了我,不知會不會傷心?”自憐自傷,淚眼迷糊。忽聽道旁草中“窸”的一聲,鑽出一個女子,高挑個兒,容顏秀麗,眉間如籠寒霜,看上去十分冷漠。
阿雪未及開口,阿凌跳下馬背,親熱叫道:“阿冰姊姊,一陣不見,想死我啦。”牽住女子左手左右搖晃。她剛才還痛罵阿冰,一逢面竟如此親昵,梁蕭暗暗稱奇:“這女人真會演戲,翻臉比翻書還快。”
阿冰甩開她手,冷冷道:“把馬丟開,跟我進來。”一瞧梁蕭,皺眉道,“他是誰?”阿凌笑道:“他是柳鶯鶯的姘頭,被我和阿雪抓住的。”阿冰柳眉一挑,淡淡“嗯“了一聲,鑽入林裡。
三人棄了馬,跟阿冰走了一程,來到一棵樹下。阿冰坐下來,瞅著梁蕭,似乎心神不屬。阿凌笑道:“冰姊姊,到底出了什麽事?”阿冰歎了口氣,說道:“我尋到柳鶯鶯了。”眾人同是一驚,梁蕭尤為關切,隻惜不能出聲,唯有側耳傾聽。
阿凌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恭喜阿冰姊姊,又得大功。”阿冰道:“立功還早,我找到柳鶯鶯,卻不敢惹她,所以召集你們。”阿凌“哦”了一聲,說道:“姓柳婆娘確有些本事的。”阿冰搖頭道:“她不算什麽,隨她一起的雲殊才厲害,恐怕主人也打不過他。”梁蕭越聽越驚,一時如中雷擊,張口瞪眼。怔了半晌,忽見阿冰瞧著自己,眼中大有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