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向天面露尷尬，“原來是這樣，難怪很久沒見到他了。唉，我太忙了，都沒打聽過他的近況。”

　　霍青陷入沉默，說起來，如果不是向先生提起和他父親的一段淵源，他對父親的印象大概只剩下“自私自利”四個字了。

　　記得那年一場白色瘟疫肆虐橫行，父親霍凌雲毅然決然拋下他和母親。

　　再見父親時正值母親的忌日。

　　那是個頭髮灰白、衣著凌亂的男人，灰色外套上髒兮兮的沾著酒漬，渾濁的眼珠裡布滿血絲。他趴在母親的墓碑前，手裡拿著一壺白酒，默默抽泣。

　　“你是誰?”霍青放下鮮花。

　　“阿青，聽說你修的是醫學?”流浪漢熱情地伸出手臂，但看到霍青的反應，隨即退後兩步，雙手握在一塊兒，頗為尷尬的揉搓著。

　　原來是他的父親，霍凌雲。

　　霍青心頭的感動一掃而空。

　　“別叫的那麽親熱，你當年拋下我和母親，在她被肺結核折磨、遭人唾棄的時候，你在哪裡?”

　　霍青猜到對方的身份，冷冷責怪道:“對你而言母親和我的命既然不重要，那你回來做什麽?演戲給活人看麽！”

　　“你！”霍凌雲被說得怒氣上衝，但知道自己理虧，也不好發作，只能放低姿態，“當年我不是故意要離開的，更沒想過要拋棄你們母子。你也知道05年一場白色瘟疫奪走多少人的性命，我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卻無能為力。如果沒有有效的治療辦法，還會有更多人像你母親一樣受病痛折磨！”

　　“你的意思是……你在研究治療肺結核的藥物?”作為醫生的霍青異常敏感。

　　“不僅僅是肺結核，還包括醫學上無法攻克的各類疾病！”

　　霍凌雲喝了口酒，試圖冷靜下來，“你有沒有想過，當有一天人類不再害怕傷痛，不再畏懼病痛折磨，那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你是說……萬能藥?”霍青瞧著他，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父親的聲音是那麽不真實，“傷口可以愈合，容顏可以不老……”

　　“夠了！”霍青打斷他的話，“只有瘋子才會相信這世上有萬能藥的存在。”

　　霍凌雲搖頭，“不，如果你能親眼看見那東西，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

　　說著，他從大衣裡掏出一個文件袋，手臂在微微發顫，“我這次回來除了探望你母親外，還希望……希望你能繼續我的研究。”

　　霍凌雲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臉期待兒子能繼續他偉大事業的討好表情。

　　這時候霍青才算看出來，父親依舊是當年的父親。

　　“憑什麽要我幫你?”霍青露出刻薄的笑容，毫不客氣地打掉父親手中的文件袋。

　　封條掉了。

　　一時間，泛黃的紙張在空中飛舞，又緩緩落在霍青的腳下。

　　霍凌雲的臉色陡然變了，趕緊趴在地上把紙張撿起來，一頁一頁的排好順序。他並沒有氣惱，而是低聲下氣道:“一開始研究還算順利，可是後來出了些意外，計劃隻好被迫中止。他們要毀掉所有證據，但我不答應，我不能讓成果付諸東流……”

　　霍青冷笑，“既然那麽重要，你為何不乾脆自己研究?”

　　霍凌雲表現得相當緊張，但在霍青看來卻是神經質的表現，“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有個白色惡魔在追……”他的後半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冷笑給打斷了。

　　原來是霍青正對著一摞資料發笑，

“您真是可笑，這研究的都是些什麽！羅刹?佛經?我記得你是個無神論者，什麽時候改信佛了。難道你所謂的萬能藥就在經書裡?”　　霍凌雲沒有答話，只是默默收拾好資料。

　　“你雖然是個不稱職的父親，可我以為你至少會是個稱職的醫生。”霍青冷笑，“看來是我誤會了。”

　　那天，霍青和父親不歡而散。

　　令霍青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父親留下一個文件袋後便從高聳的鍾樓上一躍而下，當場身亡。

　　自詡要拯救世人，最後卻以自殺收場，或許是對父親一生最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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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他比我先走了。”

　　向天歎了口氣，頗為感慨，“他是個了不起的醫生啊。”他下意識摸摸左眼，“當年我這隻眼睛幾乎要瞎了，是他醫術高明，用我一死去兄弟的眼角膜幫我恢復了視力。”

　　“原來是這樣。”霍青點頭。雖然沒能親眼見到當年發生了什麽，但可以想像這道疤痕給向先生留下多大的陰影。

　　向天似乎沒能從老友去世的消息中掙脫，“下次清明節，我會帶壺酒去，看看你父親……”

　　霍青沒有透露太多關於父親的事。接下來的日子裡，像是受到無形的激勵，他將自己所有的工作熱情都投入進藥物研究，但還是以失敗告終。 他一度陷入為難的境地，一方面為報恩，他迫切希望能用自己的才能來幫助向先生。可一方面是殘酷的現實:至今都沒有治療此症的特效藥。

　　“這麽晚了您還沒走?”

　　這天霍青工作到半夜，換好外套準備離開，卻看到一間辦公室裡的燈亮著，一個落寞的身影坐在書桌前，正是向天。或許是太過專注，霍青的聲音並沒有得到回應。

　　他好奇走進去，才發現向先生是睡著了。

　　看到凌亂的桌面，霍青歎了口氣，卷起袖子整理起來。

　　這時，他的目光落在幾張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些舊物，有不規則的瓦罐碎片，也有青銅做的三腳方鼎。

　　“向先生研究這個做什麽?”

　　霍青掃了一眼向天手邊的古籍，上面盡是些晦澀難懂的文字。他知道漕幫名下有涉及古董生意，特別是二爺張孝之更是熱衷於搜羅奇珍異寶。按理說研究古董該是二爺的長處，什麽時候向先生也來了興致?

　　霍青很快發現了端倪，這些照片上的古董都有一個飛鳥標志，雙翼展開，首尾相連，呈現出一個近乎完美的圓弧。

　　真是不錯的工藝品。霍青經不住讚歎。

　　“這叫玄鳥，是東華一族的圖騰。”

　　霍青忽然聽到向天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站直了，“打擾您休息了。”

　　“沒有，你來的正好。”向天不以為然，“三天后出發去廣西，目前隊伍裡還差一個隨行醫生，你回去準備一下。”

　　“我們去那裡做什麽?”霍青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