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點個燈,跑去哪兒了?”
費郊暗自奇怪,突然腳下不穩,眼前有些發黑。
“貧血?”他趕緊扶住椅背,擠按太陽穴,良久才覺得好受些。
這時,耳邊傳來“吱呀――”的拉門聲響,眼前有一個白色的身形飄過,由於光線昏暗,他看的並不分明,“小妮子,一聲不吭的難道是想玩捉迷藏?”惡作劇的想法浮上心頭,他躡手躡腳,推開虛掩的臥室大門。
裡邊點著一盞煤油燈,老舊的銅製把手發出“咿呀咿呀”的動靜;燭焰隨風搖曳,忽隱忽現,把費郊的心糾得緊緊的,不由得好奇窺探。
昏暗的燈光下罩著一張木製梳妝台,白裙女孩就坐在鏡子前梳理長發,口中念著一段《小重山》的唱詞,“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你來啦。”聽到動靜,女孩兒頭也沒回,似乎並不介意一個陌生男子進入閨房。
“小小年紀就讀這等詩詞,長大了是想當魚玄機麽?”光影交錯下,女孩的身影有些詭異,但此刻費郊像是酒過三巡,膽量不知怎的就上來了,再也按耐不住來到她身旁。
伸手挑撥起烏黑的長發,將百合花摘下來放在梳妝台上,身體試探性的親近她,玩味從她身上散發的體香,“你真漂亮。”見女孩沒有排斥,他進一步親昵她的肩膀,“還沒請教你的閨名。”
女孩小嘴微啟,“我叫倩倩。”
費郊聽罷,臉色驟變,“你也叫倩倩?”
“怎麽了,哥哥隻準其他女孩叫倩倩,就不許我叫倩倩麽?”女孩“咯咯”好笑,低頭擺弄裙邊。
費郊心裡咯噔一下,方才明白過來這股莫名的熟悉感是怎麽回事了――她和溫倩倩的側臉太相像,眉眼、鼻尖,就連低頭害羞的神態都相差無幾,看著她,仿佛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可惜,他和溫倩倩之間不是因緣,而是一場孽緣。溫倩倩的自殺是費郊沒有料到的,這個臉上有點雀斑的害羞女孩,骨子裡竟然這般不識抬舉。不僅把玷汙的事情捅上新聞,還把他給狠狠數落一頓,害他在警察局待了兩夜,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實。好不容易出來了,依舊有一幫記者拿她自殺的事情做文章,讓他不勝其煩。
費郊搖搖頭,“唉,不過是個同名同姓的丫頭,這世上叫倩倩的多了去了,難道以後碰上一個還要問清楚名字再碰她嘛。”
這樣想著,費郊便心安理得起來,低頭要親吻懷中的女孩。
忽然,他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紅色的印記,像是一道勒痕,因為白皙的皮膚而尤為明顯。
一股寒意從頭頂澆下來,就連熱情都涼了一半。
甚至有些倒胃口。
他失聲叫道:“這是什麽,胎記嗎?”
“少爺在說什麽呀?”女孩好笑,抬頭望著他,秋水彎彎好像月牙兒,“不是你說我的粉頸好像玉脂雕成的,可愛的很,哪有什麽胎記?”
“你怎麽知道我和溫倩倩說過的話!”
費郊踉蹌的退後,嚇得腳都軟了,眼前人分明是溫倩倩的臉,粉嫩的臉蛋上有小雀斑,食指繞著發絲的害羞模樣依舊逗人心弦。
但此刻見到,他心裡沒有半分憐愛,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冷,一直從脖頸涼到腳下。
溫倩倩是上吊自殺的,聽說她死相極慘,舌頭耷拉著,眼睛也睜得大大的。
費郊心中惶恐,莫不是她死後冤魂不散,附身在另一個女孩的身上來向他索命?
頓時,
眼前人仿佛變成一具紅粉骷髏,他尖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轉身逃走,甚至來不及推開門把手,就迫不及待一腳踹上去。 然而,外邊的場景令他呆立在原地。
煤油燈,梳妝台,和臥室的布置一模一樣。
“不可能!”費郊驚訝,剛才就是從廚房進來的,臥室也只有一個出口,怎麽會多出一個房間?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背後猛地被人推搡一把,又跌進房間,踉蹌著跪在地上。
“滋滋――”
“滋滋――”
頭頂傳來一陣指甲摩擦聲。
費郊頓時頭皮發麻,條件反射的仰起腦袋,注意到梳妝台邊上有個黑影在晃動。
燭焰躍動,指甲片的摩擦聲越發密集,像是一個被掐住脖子的人在做最後的掙扎。
他忽然瞪大眼睛。
房梁上掛著一具女孩的屍首,一雙小腿在那裡晃啊晃,好像一件隨風擺動的衣裳。
費郊不由自主的後退,然而轉身的刹那卻徹底傻眼:大門不見了,背後是一條昏暗深邃的走廊,望不到盡頭。
“咚!”
一個重物落在地上,發霉的木製地板發出“吱呀”“吱呀”的壓迫聲。
費郊聳聳肩膀,嚇得跌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溫倩倩赫然出現在他面前,黑發遮住了她的眉眼,面容像是在水中浸泡良久變得浮腫,脖子上的紅圈越發明顯。
費郊心裡泛起一陣惡心,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來,“你是自殺的,又不是我逼你去死的,別來找我!”他顧不得走廊通往何處,只知道埋頭狂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看到一絲微弱的光。
一盞油燈掛在牆邊,黑暗中像是懸浮在半空的幽靈,正通過一隻獨眼望著來客。
一路狂奔下來,費郊直覺得小腿酸疼,整個人疲憊不堪,“不行,我得快點離開這鬼地方。”他抬頭望著油燈,心底終於產生一絲暖意。
雖然亮光微弱,也好過眼前一片黑暗。
費郊踮起腳,努力幾下才夠到燈把,終於將油燈取下來。
滴……
滴……
誰知蹭到牆壁,手上感到一陣濕漉漉、涼絲絲的滑膩。
是鐵鏽的氣味。
費郊厭惡地皺起眉頭,擦擦手,又抹了一把脖子。
微弱的燈光下,鐵鏽看起來像極了深紅色的血。
他不由得一凜,“媽的,這裡漏水!”
一滴、兩滴。頭上源源不斷的有鐵鏽落下來。費郊嚇得退後。他發現牆壁上是一道道深紅色的水漬,像是被人撓破的臉皮,血水不斷從傷口裡滲出來,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漫到他的腳邊。
叫人反胃。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走廊深處回蕩著溫倩倩夢魘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