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砂廠和缸廠同在一條溝裡，很快就到了。迎喜本沒抱多大希望能在這裡找到活乾，只是走過場一樣，隨便進去問了一下，結果被一個收拾的比較時髦，體態豐滿的婦女看到了;就問迎喜:“你來這裡幹什麽的?”

　　也許是前幾天被趙家尕爺給批到痛處了，這次出來找活，迎喜的聲音柔和了很多，就說:“出來找個活乾。”

　　這婦女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家是哪裡人?住在哪裡?.......

　　迎喜都客客氣氣的回答著。

　　原來，婦女是這缸廠的老板娘，全權掌管這個廠。她從面相判斷，迎喜是個老實娃娃，說話也和氣;就在廠裡轉了幾圈，想想後對迎喜說:“你幫廠裡打雜吧，工錢比別人低些。”迎喜勉強答應了。自從和老趙打架後，迎喜覺得自己也有錯，時常發自內心的想洗心革面，改過自新;所以，在這裡只知道老老實實的乾活。

　　老趙在家裡，身體傷了，心也傷了，整天眼淚止不住的流著，怨天怨地，他時運不濟;怨自己的爹娘，生他不逢好時節;怨妻子無情，早早丟下他走了;怨裡外的親戚，對他不管不顧。只要見到人，抱怨聲就別想著短時間內能結束;搞得鄰居們遠遠看見他就得找地方躲。迎喜走了，賭咒發誓再也不回來了。小不點兒女兒玉紅，白天要上學，晚上回家還要幫著老趙乾零活。母親太早過世，玉紅比同齡的孩子懂事得早，剛剛十來歲的人，就能在家操持家務，做飯、洗鍋、打掃衛生都不在話下。每逢長假，把幾間屋子的被子、褥子、床單全都搜騰出來，洗乾淨再鋪回去。鄰居家嬸嬸們都在誇，玉紅是個好娃娃，能吃苦，對家裡人太好;嬸子家裡有點好吃的、合適能穿的都會送給玉紅做後補;也經常逗玉紅玩，以後肯定能嫁個好人家！

　　迎喜在缸廠，乾活格外努力，幾個月了，老趙也不斷的托人打聽迎喜的境況，偶爾托人帶些燒製的乾糧，迎喜就當沒看見，丟一邊誰愛吃誰拿去。迎喜每個月隻支取一點零花錢，一點也沒給老趙，剩余的錢存著，等年底一起領。這樣的結算方式在當年是很普遍的，缸廠、建築工地、亞麻廠、磚廠都一樣的。在廠裡，迎喜的表現很好，主動給老板娘洗車擦車、從車上往房裡拿東西、把廠裡整理的乾乾淨淨、喂狗、看門、啥活都乾著。在經過老板娘和老板商議後，老板同意給迎喜每天加了十塊錢的工資，迎喜很開心，乾活更加賣力了。時間長了，迎喜在這裡也不把自個兒當外人看。在廠裡他幹啥事情老板也放心，有時候送料的車來，老板娘也不用親自去給砂料打方，全權交由迎喜去負責，送料的人為了多打一點點方數，每次都要給他上供，一包哈德門煙，一包龍泉煙也算小意思了！就這，迎喜偶爾還會收拾送砂料的人:“不把石頭撿乾淨，我下次就不收了。”

　　說起這老板娘，也是挺怪的，穿的整潔乾淨，很愛美，廠裡轉一圈稍微弄髒鞋子，會趕緊進屋裡去擦了，擦乾淨又跑出來東瞅瞅西看看，每天重複很多次，也不知在看些啥。老板一個月偶爾來轉轉，過一兩個晚上算多了;老板娘開一輛紅色夏利車，隔幾天也要跑去縣城，住一兩天又回來了。工人們常常邊乾活邊給造謠，這是老板的二老婆、三老婆、情人...老板很有錢，為了把幾個老婆分開，在這個縣的東、南、西、北頭，各開一個廠;這樣離得遠，相互不打擾，矛盾就少，還能泡新的等等的;誰又知道呢?當迎喜聽到這些話語時，

就嘿嘿一笑。他只是在夢裡才知道男歡女愛是個啥感覺，心裡總是癢癢的，衝動也沒停過。　　相處久了，老板娘在下班後，稍遲一點也會找迎喜去她的房間乾點零碎活，打水、端煤、給爐子加火等，迎喜也發現，當他進到老板娘屋裡時，老板娘有時穿著睡衣、有時穿的半截褲很短、有時老板娘剛洗完頭髮、透過睡衣就能看到內衣裡面去，他覺得挺矛盾的，很多次，他並不想在老板娘屋裡繞來繞去。為了避免老板娘看見他，迎喜經常找廠裡偏一點的角落乾活;可聽見老板娘遠遠叫他名字了，又得馬上回來，對老板娘的那個宿舍，他有種既怕又想進去的感覺。

　　在缸廠，這樣周而複始的勞作著;幾個很快月過去了，工人們每天乾著同一種活，根本不需要動腦筋，十幾個工人，誰家有事也是輪流交替著換班。又一年的秋天來到了，工人們要回家準備秋收了;附近的工人大部分是白天在廠裡乾活，晚上回家乾活;離家稍遠的會請好些天假，回家把活乾完再回來上班。等廠裡只剩三四個人，不夠起爐燒缸時，留下的幾個人就要利用這段時間，把設備該修的修，該保養的保養。這幾個人，雖說人是在廠裡，心早跑回家了;不管他們心去了哪裡，都要把機器，爐整理好;要不然工人到齊後，開工起不了頭，浪費時間，浪費人力，老板們很在乎開工是否順利的。幾個人就保養機器、修爐、補爐、整天叮叮當當的搞個不停。老板娘一雙眼睛盯十幾二十個人不容易，隻盯這幾個人乾活，這雙眼睛是足夠了的。這天，天剛黑，吃了晚飯，大家就累的直不起腰了;躺在工鋪上，腿疼、腰疼、胳膊疼的叫聲一片，不知哪個人說了一句:“溝溝子裡買一瓶酒喝，喝上就舒坦了！”就這樣，幾個人喝了一斤酒，糊裡糊塗的就睡了，鼾聲一片。這時，老板娘又在喊迎喜的名字了，迎喜趕緊起身就往老板娘的房間跑去;進去後，老板娘要洗腳，沒水;迎喜拿起水桶，趕緊去枯井上打水，一會會，兩桶水提了進來，迎喜氣喘籲籲的在地上站著;老板娘拿著洗腳盆，低下身子準備倒水，就在老板娘彎腰的瞬間，迎喜看到了老板娘白白嫩嫩的腰，還有腰間那粉紅色的小內褲，頓時，迎喜就像火山爆發，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一步朝前，雙手抱住了老板娘，老板娘驚詫的壓低了聲音震聲問:“你要做什麽?”

　　迎喜啥也沒說，就抱起老板娘往床上走去，老板娘又是打又是罵，掙扎著撕打著，迎喜還是沒有放手，把老板娘放在床上，一隻手按住，一邊呲著牙說:“我今晚要和你搞個事情！”

　　迎喜的呼吸聲蓋住了整個房間、乃至這個深山溝中所有的聲音，雙手的力量不知多大，老板娘已經有點僵硬了;說了一句話:“你還尕著哩！”

　　“不尕了！”

　　“你不害怕吃虧嗎?”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

　　嘗到女人滋味的迎喜是幸福的，出入老板娘的房間不再有那種奇怪的恐懼。白天的工作一如往常，和工友，送料的人們說話，聲音不再卑亢，精神上看上去比以往更加飽滿，工廠內部認認真真的操心著。老板娘去縣城裡采購東西也帶上他，順便請他在大一點的飯店裡搓一頓;老板娘的手機也允許迎喜拿著玩，偶爾還拿起打個下電話。一次，站在飯店的門口，就給表哥周化水撥了過去:“喂，姑舅哥，我是迎喜，你好著哩吧！”

　　“嗯，好著哩，你拿的誰的電話?”

　　“我拿的我們老板的電話。”

　　“行，我給你打過去，我這個機子打電話便宜，接起來貴球子地很。”

　　“嗯，好！”

　　迎喜很得意的和老板娘聊著天，吹著關於他這個表哥的傳奇故事，顯得極為得意;此刻的老板娘，低頭吃著東西，根本沒去理睬迎喜所說的話。一會兒，電話就響了，迎喜站起來，說話聲音很大，和表哥聊著:“娘娘和姑夫好著哩吧！”

　　“嗯，好著哩！”

　　“你爹好著哩吧！”

　　這時，迎喜噎了一下，慢吞吞的說，“好著哩！”

　　迎喜頓時覺得，有一種無形的風吹暈他的頭，滿嘴胡撩也不知在說些啥，他停頓了一會;周化水也停頓了十來秒鍾，兩個人都覺得突然沒有什麽話題了。

　　迎喜又開口了:“姑舅哥，有啥事情找我了，就打這個電話。”

　　“好的！”

　　通話倉促結束了，迎喜把電話還給老板娘，然後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飯。眼睛隻盯著飯菜，也不往邊上看一下，一碗米飯吃光了，再來一碗，呼啦呼啦的又吃完了，再加半碗;老板娘就這樣看著，大睜著眼睛笑了一下。對乾苦力活的人來說，日子過得很快的，冬天就要到了，工廠也該歇一段時間了;放假的前一天，老板娘去到縣城的銀行裡取錢，準備好給工人們全年的工資;第二天大早，工人們早早起來，就把機器該包扎的包了，該斷電的給斷了，能用鎖子鎖上的全部都給鎖上了，等著拿這一年的積蓄，然後回家。這一天也是缸廠裡一年最紅火的一天，老張的聲音很大:“我八月份回家9天，你給我記了10天，我這不是白幹了一天嗎?”

　　“你下午就走了，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兩個半天，你說，我記得不對嗎?”老板娘也吼著。

　　“你這樣說還有撒說的呢！”老張能回上一句，算是佔便宜了;就簽了字、數了數錢、嘴裡嘟嘟囔囔的往工棚裡走了。

　　為了能多領點錢，爭著，吵著，一陣陣看快要打起來了，一會會又消停了。老板娘是個精明女人，在記工記數上，還是很認真的;實在是鬧不開的，就連她自個也比較模糊了，就對著迎喜說一句:“小趙你說說看，我說的對不對?”

　　迎喜就點點頭說:“對著哩， 對著哩。”

　　最後一個是給迎喜發工資，在迎喜的心裡覺得，老板娘一定會多照顧一下他，除了平時支取的錢，總能剩個兩千多塊錢吧！苦了快一年，賭咒發誓不回家的話也早已在雲霄外了，和老趙的矛盾也就那樣了;心裡不斷的計劃著拿上錢，坐老板娘的車到縣城，給妹妹買一身衣裳，給老趙買一雙鞋，再給自己買一身衣裳就回家了。

　　“嗯，簽字。”老板娘說道。

　　迎喜拿起來一數才一千六百多塊錢，就抬頭看著老板娘;問道:“怎麽這麽少?”

　　“沒少算呀，就這很多我都沒給你扣錢呢！來，我給你一筆一筆的算。”

　　迎喜傻瞪著眼睛，看著老板娘;老板娘拿計算機一筆一筆的加著，迎喜若即若離的，就像聾了一樣，眼巴巴的看著老板娘的嘴在動彈著;然後，像傻子一樣慢慢的拿起筆簽了個字，就揣進口袋了。

　　老板娘不停的在說，哪天哪天下雨，你就在山下面轉了一圈;哪天哪天，你到商店裡就買個鐵鍁......這些都給你算工了........

　　看著迎喜不怎麽說話，臉色也不怎麽好看，老板娘多說了一句話:“往年都是溝溝子裡白老漢看廠，也沒丟過東西，今年我沒去找過他;我想，你在家裡待著也沒事乾，就來看廠吧！”

　　迎喜無情回了一句:“一放假，這個山溝裡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我才不看廠，你願找誰就找誰去！”

　　老板娘拿起帳本，往桌子上狠狠摔了一下，說:“行！不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