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唱著豐收之歌,婀娜多姿走來了。
韓家莊的河道裡、山灣裡,金黃的小麥笑彎了腰,仿佛催促著人們快點收割,莊稼人拿著鐮刀上下揮舞,一揮一片金黃的小麥神奇倒下了。成群的麻雀時不時地從麥田裡騰空而起,又像下冰雹似地紛紛散落在滿是塵土的道路上。
秋天,是個美麗的季節,收獲的季節,金黃的季節,同百花盛開的春天一樣讓人向往,同驕陽似火的夏天一樣讓人沉醉,同白雪凱凱的冬天一樣讓人著迷。
曉慈結束了暑假生活,返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薛莉莉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愛情中,曉慈聽說她和張哲宇的婚禮將在春節期間舉辦。
今秋,曉慈的穿著打扮也一改往日的簡單樸素,碎花點的裙子,白色的確良襯衣,乳白色皮涼鞋,走路的步點輕快又有點急促。加上他漂亮的臉蛋和醉人的酒窩,讓人有一種忍不住多看一眼的衝動。如果說以前的她是灰姑娘,那麽現在她就是皇城裡的公主,惹人眼的很。這身衣服還是曉仁在省城按照自己同學的打扮,給親愛的妹妹特意購買的。就連平時不怎麽看她的薛莉莉,都有些羨慕嫉妒,問她哪兒買的這麽好看的裙子和涼鞋。
曉慈對待工作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積極,取得的教學成績是有目共睹的。
從家裡返回學校時走的有些匆忙,把自己的備課本和筆記本(主要記錄一些自己教學心得)落在裡屋的炕頭上了。從宿舍小跑著到了石門鄉的街道裡,搜尋著同村人的身影,或許有在石門鄉辦事的鄉親,好給自己捎個話給家裡,讓自己的父親在明天把東西捎給自己。走在街道的路面上,別人投來的目光,讓曉慈感覺到不自在。尤其,幾個乾個體的男青年,嘴裡打著口哨,更讓曉慈渾身都不舒服,似乎有些不會走路了,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正要轉身回去的時候,遠遠看見了吳書記的大兒子——吳建雄,正在路邊小攤上和商販商量鐮刀的價格。高興時刻,曉慈忘記了所有的不自在和不舒服。給吳建雄捎了話,左右叮囑了好幾遍,無論如何也不要把自己的事情給忘了。吳建雄滿口答應著。
吳建偉出去打工了,摩托車順理成章的成了吳建雄出門的交通工具。回到家裡,撂下自己買上的東西後,到吳仲達的院子裡停放摩托車時,正好碰見石門鄉下隊的兩個幹部,一個是計劃生育馬專乾,一個是鄉黨委秘書唐俊茂。吳建偉說自己有東西要捎到鄉裡,讓這兩個人等一下,急急騎上摩托去了韓滿財家裡。礙於村支書的面子,馬專乾和唐俊茂在吳仲達的院門口等著吳建雄。吳仲達讓他們兩個進屋等,他們說在外面曬曬太陽。吳書記抽出了紙煙,唐俊茂還沒學會吸煙,對書記遞上的香煙揚起雙手拒絕著。
還沒有抽完一根紙煙,吳建雄出現在了他們面前,把韓曉慈的東西給了沒抽煙的唐俊茂,說:“唐秘書,麻煩你把這兩個本本,帶給中心學校的韓老師。”
唐俊茂接過吳建雄手裡的兩個本子,說:“沒問題”。
馬專乾和唐俊茂一前一後騎上摩托出發了。
坐在後面的唐俊茂,打開了曉慈的筆記本,字形正倚交錯,字體清新飄逸,線條勻稱,整個頁面的字體如行雲流水,似春日開放的丁香花,有一股清香的味道。看完後,唐俊茂合上了曉慈的筆記本,心想,自己的字也不差,在石門鄉政府工作的人中沒有幾個能比得上,但是比起這本筆記本上的字來說,
還是略顯遜色。他想象著筆記本主人的模樣,有些不服氣,他要親自會一會筆記本的主人。 唐俊茂是石門鄉黨委秘書,相對優越的家庭生活條件,比同齡人都胖一些,健壯的身軀,飽滿的形象,對待上門辦事的群眾熱心熱情,有良好的群眾口碑。石門鄉見過他的老百姓,都說唐秘書長了一副領導的相貌。一起的同事都在想辦法往縣城的單位調,而他似乎對縣城一點興趣也不感。每天埋頭伏案,認真的處理著自己手頭的工作,他想通過自己出色的工作能力和業績,來換的提拔或調動,而不是利用自己父親的影響而謀取工作崗位,這是他作為一個有思想、有能力男人的起碼尊嚴。在愛情方面,經常拒絕同事或朋友給他介紹對象的事情。他外表冰冷,內心火熱,相信緣分由天定。只是自己愛情的天空還未出現藍天。有一天出現藍天時候,他將全力以赴、奮不顧身的去追求自己的愛情。認為和自己不愛的人生活在一起,比叫自己死亡還要可怕。
到鄉政府的院子後,唐俊茂都沒顧上吃晚飯,他不愛吃食堂的飯。何況,飯點早就過了。唐俊茂手裡拿著兩個本本,來到了不遠處中心學校的大門口,這是他到石門鄉上班後,第一次到中心學校。從一位走出校門的老師告訴他,韓老師在宿舍,順著手指的方向,唐俊茂到了曉慈的宿舍門口。
“咣咣咣”,一陣輕柔的敲門聲。
“來了,請等一下。”曉慈在裡面回應到。
“吱呀”一聲。下面門板上掉了漆的褐紅色門打開了。
曉慈站在了門口的台階上,看著面前的唐俊茂。以為又是一個來糾纏自己的討厭鬼,正要折轉身時,眼睛瞟到了唐俊茂垂在手裡的筆記本上。忙說道:“你好,你是?”
曉慈站的比唐俊茂高,他有些仰視的看著曉慈,碎花點的裙子在一股輕風的吹拂下,左右輕擺,曉慈捋了一下鬢角的碎發,一張美麗動人的臉盤完全呈現在了唐俊茂的眼前。這就是自己喜歡的模樣,天啊,你總算開眼了。曉慈的模樣和身材使唐俊茂感到了一陣眩暈。結結巴巴的說:“我是……是鄉政府的……唐俊茂,這是吳書記兒子……給你帶的東……東西。說完,拿起了手裡的筆記本。
曉慈接過自己的東西後,說:“謝謝,麻煩你了。”
“不麻煩,你客氣了。”心神稍微寧靜了一些,唐俊茂說話利索了。
短暫的沉默後,曉慈推開了宿舍門。唐俊茂本想還想說幾句話,可又不知道說什麽,東西已經給了,隻好回到了鄉政府。
到自己辦公室後,唐俊茂感覺到狂風吹走了黑雲,自己愛情的藍天出現了。直覺告訴自己,韓老師還沒有對象。為了穩妥,他想去問一下自己爸爸的好朋友曹叔叔,不知為什麽,曹叔叔的那張黑臉,讓他犯怵。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從床上站了起來,想到了吳仲達。
中午,唐俊茂騎上摩托車去找吳仲達了,吳仲達不清楚,便跑到了韓滿財家裡幫唐秘書打問曉慈對象的事情。吳仲達把自己打問的結果告訴唐秘書時,唐俊茂幾乎飛舞起來了。
回來後,怎麽約見韓曉慈成了唐俊茂心中的難題,自己的設想的約見辦法很快又被自己推翻了。他思來想去,覺得給曉慈寫一份信(更形象的說是一份情書)相對妥帖些,拿起了桌子上的信紙和鋼筆。這是他第一次給喜歡的女生寫信,開頭部分就讓他十分艱難,怎麽寫感覺不盡己意,桌子上已經撕下了十幾頁不滿意的廢紙,真是萬事開頭難啊。絞盡腦汁的思索了好半天,再一次拿起了桌上的鋼筆。
韓老師:
您好!
很冒昧的打擾你,說聲“對不起”。
自見到你後,我心跳的頻率就再也沒有任何規律而言,你含蓄美麗的模樣在我心中是一幅不會褪色的優美畫卷,站在畫卷前的我,是孤寂和無助。我無法忘掉見到你時的情景,沒有你,我似乎就更一無所有了。
我在這樣的一個晚上滿腦子都是你,你的聲音回蕩在我的耳朵裡,欲罷不能……我中了你的毒,全世界唯獨你有解藥,
我的愛因你而生,我的情因你而動。
我害怕黑夜的到來,更期盼黑夜的到來。夜晚可以沒人干擾的想你,想你的時候讓我常常忘記了早上的太陽。我是平靜湖面上泛著的一葉小舟,正在駛向你那芳草萋萋、樹木繁盛,揚著生命之綠、天空之藍的目的地。我更希望你能給小舟劃翔的時間,好讓他平靜地歸入你美麗的港灣。
一切曾經的生活都因你而變得甜蜜無比。我想,和你在一起。
唐俊茂
1991年9月13日
快到中午下班的時候,唐俊茂請了半個小時的假,走入了石門鄉郵政局的大門。在寄件人地址處,寫上了自己縣城的家庭住址。把這份心迫不及待的投入了墨綠色的郵筒。滿懷期待的回到了工作中。
當曉慈從後勤分發報紙的老師處,拿到信件時還以為是遠在省城上學的哥哥給自己的來信呢。看到寄信地址是縣城的,她有些詫異,自己好像沒有在縣城的好友或熟人啊。好奇心使然,輕快的回到宿舍,撕開了信件。先看到落款“唐俊茂”這個名字時,自己完全記不清了。從頭開始讀起了內容,臉上不自覺的泛起了緋紅,匆匆撕碎了信件和信封,扔到了爐子下面的抽匣裡。記憶搜尋著唐俊茂的影子,模糊的記憶淡化了他的外貌,可以肯定的時,他不是自己喜歡的對象。對他這種表達愛意的方式,比起上門直接找自己或找人請吃飯見面方式,曉慈覺得還是很文明,也能讓雙方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唐俊茂的這一做法反給曉慈留下了好影響。
周末,唐俊茂急匆匆的往家裡趕,進門後,見到母親的第一句話就是“有沒有我的來信”。母親吐出“沒有”這個詞語時,唐俊茂的情緒一下子從沸點降到了冰點。
夜裡唐俊茂輾轉不寐,自己暫時還沒辦法獲取曉慈的芳心,又害怕讓別人捷足先登。這樣的想法,注定了心被折磨到凌亂不堪。如同指間點燃的煙,燃燒著心事的孤單,飄進嘴裡,落入心底的卻是有毒的念想。
近段時間,唐俊茂連續的給曉慈寫了好幾封信件。全部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他多希望曉慈給自己回一封信,哪怕沒有任何內容都行。光亮的頭髮不再那麽平整,學會了吸煙,指頭縫裡經常夾著香煙,指頭熏的有些發黃,在相思的熬煎中和愛情的等待中,他似乎有些發瘋了。
愛情,一切都是愛情惹的禍,多麽折磨人的愛情啊。自己一顆熱烈的心,似乎在昨夜的寒風中被撕裂了,惟有明晨期待已久的愛情暖陽可以縫合。
唐俊茂的心事全部寫在了臉上,兒子的變化引起了父親的注意。晚飯後,父子兩人相約去跑步,這當然是唐春生提出的倡議。他發現最近的兒子既不和他交流,也和他妻子說話少了,有時候表現的很煩躁。想通過跑步的機會,和自己的兒子談一下。在體育場,一前一後的慢跑著,跑了兩圈後,兩人靠在了跑道邊上的雙杠上。
“茂茂,看你悶悶不樂的樣子,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唐春生呼吸急促。
“也沒啥,就是……”唐俊茂停頓了。
“是不是工作不順心,還是……”唐春生關切的問兒子。
“不是,工作挺好的,就是……有一件我個人的事情,不知怎麽跟你說。”唐俊茂網著遠處高低錯落的群山。
有啥事不能對爹講的,說不上我還能給你出個好主意哩。
“這個事,你幫不上忙。”唐俊茂說話的語氣帶有一絲無奈的煩亂。
“說一下,我聽聽。”唐春生還是一種關切的語氣。
唐俊茂曾想請自己的父親幫忙,讓中心學校的校長曹清雲出面,可能會達到自己預想的結果。畢竟,曹清雲是韓曉慈的領導。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願意通過以權壓人的方式獲得自己的愛情。他想得到曉慈,但要通過他自己的方式去爭取。
“我喜歡上了中心學校的一個老師,人家根本就不理我”。面對父親的追問,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那個老師?
韓曉慈,韓老師。
“那是個好老師,我知道,也見過。”原來自己的兒子受到了愛情的打擊和折磨,唐春生心裡很高興,說明兒子有了喜歡的姑娘了,只是還未得到好結果而已。
“你見過?”唐俊茂驚訝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見過,我是教育局長,她是學校的老師,而且是一位很優秀的老師,見過很正常啊。”唐春生說。
需要爹給你幫忙嗎?要不找你曹……。
唐春生還未說完,唐俊茂就打斷了父親的話語,說:“算了,這事你就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還是我自己辦。”
好,等你佳音。
黑夜還沒完全輪罩小縣城,遠處高低起伏群山好像是誰在用畫筆勾勒一樣,縣城街道裡亮起的燈光一直鋪到了路的盡頭。上晚自習的男女高中生,從各道道行行湧到了街道主路上。幾個到縣城買農作物的周邊莊稼人,扯著嗓子,便宜處理著自己的白菜、洋芋等,把清淨的街道鬧成了一團。
回到石門鄉後,唐俊茂決定利用星期天晚飯後的時間,主動找曉慈談一下,因為星期天遠處的老師也就想和他們一樣會提前返崗。出門前,他把自己凌亂的頭髮梳了一下,盡量把自己收拾的整齊一點。
唐俊茂再次來到了曉慈宿舍門口,伸出去準備敲門的手收了回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了出去,再次伸出了手。
“咣咣咣”。唐俊茂的心到提到了嗓子眼。
“吱呀”,門開了。光彩耀眼的韓曉慈出現在了唐俊茂的眼前。薛莉莉已經和自己的戀人到外面散步去了,好在只有曉慈一人在宿舍。
唐俊茂鼓足了勇氣說:“我可以進去和你說嗎?”
曉慈轉身,進了宿舍,唐俊茂跟在後面進來了。曉慈沒有拒絕他的原因,也許是上次欠他人情,也可能是唐俊茂幾分信件的緣由。
進到宿舍後,唐俊茂像個見了老師的小學生,站在宿舍的爐子邊,滿腦門滲出的汗珠子就像乾完重農活的莊稼人一樣。他拘束的樣子反而引起了曉慈的好笑,只是沒有笑出聲音罷了。
“找我什麽事?”曉慈問。
“我……我能不能經常來見你。”唐俊茂聲音有些顫抖。
見我幹什麽?
我給你寫了信,你是不是忘記回信了,還是……唐俊茂沒有正面回答曉慈的問題。
“哦,我忙。”曉慈輕描淡寫的回答。
桌子上鍾表的秒針,“嚓嚓”的走著,每一秒走的那樣鎮靜。
過了好一會,曉慈說:“沒事,我要忙去了。”
“那你忙,我明天再來找你。”說完,唐俊茂出門了。
唐俊茂雖不是自己心目中伴侶的樣子,自己倒是對他不反感,這是曉慈隱約的一種感覺。
每天晚飯後,唐俊茂就會出現在曉慈的宿舍,每次都是簡單的幾句話。越來越兩個的話語不再生硬,不知從哪天開始,兩個人的聊天隨和起來了。最近幾次,他都會給曉慈帶上幾本《讀者》雜志。這當然是他每周回到縣城後,去後到新華書店專門買的。
曉慈發現,唐俊茂是個非常有思想的人,有文化、有素養,很懂得尊重別人。看問題的方式、判斷事情的標準和別人也不太一樣。有些地方讓自己收益頗多,好像喜歡上了和唐俊茂聊天。
每次和曉慈見完面後,唐俊茂都會激動好一陣,情緒高漲,心情舒暢。秋日裡落下的樹葉在自己眼中也是那麽的美,山上發黃的野草看上去都是那麽的順眼,感覺每天早上的自己都是笑著醒來的。
愛情的火苗在慢慢的燃燒,唐俊茂嗅到了幸福濃濃的味道。這一切是天意,更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