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二百零二……曉仁正在院子裡做俯臥撐,早已超過了自己體力的上線,渾身都濕透了。此時,俯臥撐已經不是自己的一項體育運動了,他似乎在懲罰自己。妹妹曉慈,不清楚哥哥的用意,傻乎乎的站不遠不近的地方給哥哥鼓勁,口裡喊著“加油”。
曉仁腦海裡一團亂麻,靈魂拷問著除夕之夜親吻蔡文琳的衝動情感。三百個俯臥撐後,他累癱了,曉慈扶著哥哥搖晃的身體進了屋子。躺在炕上,母親拉開了被子蓋住了曉仁的上身,關切的嗔罵道:“瓜娃子,不知道累啊,有這麽些力氣,還不如去公路上掃些羊糞回來”。
大腦在過度運動中慢慢清醒了,擁抱蔡文琳、親吻蔡文琳的畫面像放電影一樣來回滾動,鼻孔裡似乎充斥了蔡文琳臉上擦臉油的香味。他真的還想擁抱她那柔軟美麗的身體,還想親吻她那輕柔性感的嘴唇,還想……,他不敢往下想,緊閉著雙眼,內心在央求著,讓這難挨且享受的回憶快快結束吧。他越不想就越想,好像有股力量拽著自己的思想,不偏不倚的停留在那些讓自己回味的場景上。他實在受不了了,一骨碌從炕上翻了起來,穿上棉襖出了門。
劇烈運動完不久的原因,村子裡順著山溝吹來的冷風,讓他打了個寒戰,他盡量拉緊棉衣,把這逼人的冷氣抵禦在外。快到蔡家院門的時候,外面的冷空氣,讓他更加的清醒了。曉仁開始後悔自己的行為,內心作著猛烈的鬥爭,慢慢的向後退縮,退幾步,在原地楞一會,再退幾步,再在原地楞一會,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蔡家的院門。對村裡公路上來回走動的鄉親,曉仁兩臉發紅的主動打著招呼,好像別人看穿了他焦躁不安的心思一樣。
就在曉仁做好準備離開的時候,蔡文琳出了自家的小賣部。照見不遠處的曉仁。自己盼望的人兒出現了,曉仁兩個眼睛停止了轉動,快要平靜的心一下子像個活躍的小白兔,蹦蹦直跳,一顆焦躁的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轉過身,不慌不忙的朝河灘小樹林走去,蔡文琳跟在心愛人兒的後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他們約會的地方,曉仁停住了腳步,靠在自己無數次靠過的白楊樹乾上,蔡文琳的腳步離自己越來越近了,輕盈的腳步是如此的沉重,每一步好像都踩在了自己的心窩上,一顆焦炙的心顫抖的更加厲害。
當蔡文琳站在自己面前時,曉仁環顧了一圈,村子的公路上沒有了行人,在視野范圍內沒有任何動物的行動軌跡。他什麽了沒有說,一把把蔡文琳緊緊的攬入了自己的懷中,發燙的臉蛋貼在了蔡文琳綿綿的臉上。
在分開的岔路後,曉仁再次親吻了她的臉蛋,向文琳做了一個承諾,等自己畢業後就結婚。蔡文琳咬著自己嬌滴滴的的嘴唇,點了點頭。
這個樸實的姑娘,內心很火熱,又不失莊稼人的本分。她真切的愛著曉仁,愛的執著而熱烈。她願意為自己愛的人去做任何事情,包括死亡。這幾天,她每天都想著讓自己心愛的人兒抱她,親她。因為她願意嫁給曉仁,做他的婆姨,在未來的某一天,給曉仁生一對可愛的兒女,連孩子的名字她都在黑夜中思考了好久。她根本不在乎曉仁的家庭條件,她的愛與曉仁是不是大學生無關。她寧願曉仁和自己一樣,做個勤勤懇懇的農民,就算曉仁是村裡最懶散的窮農民,她也願意和他生活在一起,睡在破鋪爛蓋的土炕上,她滿心也會覺得很幸福。如果和自己不愛的人生活在一起,
就算睡在高檔“席夢思”床上,也會使她務必的沉痛。 回到家,曉仁的思想更加的麻亂,想通過看書來趕走自己想念蔡文琳的思想,翻了幾頁,又把書合上了,書本字裡行間好像都是蔡文琳的影子,他真的墜入愛河的旋窩中央了。愛情竟是如此的奇妙,想見她、怕見她、又不得不見她。天啊,自己快點畢業吧,這樣他就能很快的和思念的姑娘結婚了,天天在一起,也不用這麽痛苦的思念。
同樣,蔡文琳躺在自己的房間裡,滿腦子都在回憶著曉仁說的話語。他心裡憧憬著曉仁畢業後的日子,她就是自己愛人的妻子,韓家的媳婦,自己都有點迫不及待了。無論曉仁畢業在哪兒工作都行,她會照顧好自己的公公婆婆,帶好他們兩個人的娃娃,在韓家的土地上操磨。曉仁個把個月回來一次,她也很滿足,因為自己的丈夫是公家的人,要聽公家的安排,不能為了兒女情長,毀了他的前途。這一點她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農忙結束,她會帶上娃娃到丈夫工作的地方去看他,給他洗衣、給他做飯……他們手挽手的一起去菜市場買菜,一起去買家庭需要的零碎東西。她想著想著,竟然笑出了聲音,這一切太美好了。旁邊睡的二姐蔡文霞,一句“神經病”打斷了文琳的思想。回過神後,文琳的思想怎麽也接不上了,她嘟囔著埋怨起了多事的二姐。
其實,蔡文霞也在苦惱中,這個家都把心思花在了文琳身上。蔡志昌兩口子不是忙著挖光陰,就是忙著和韓滿財攀交情,有些忽略了她的成長。她在心裡喜歡著吳仲達的兒子吳建偉,這個在村裡人眼中不成器的小子,她卻喜歡的要命。吳建偉說話幽默搞笑,逗的她開心不已,只要吳建偉一張嘴,她就會笑出聲音。她就喜歡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雖然自己很少說話。喜歡聽自己喜愛的人喋喋不休,即便自己不說話,也會覺得幸福。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今天下午,吳建偉在小賣部買東西時,趁她給找零錢的時候,拉住了自己的手,就是有些太短暫,她願意讓吳建偉拉她的手,一直不放開也願意。
吳建偉對自己拉蔡文霞手的事情,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在他眼裡蔡文霞除了張的俊以外,就剩下傻了,在自己面前,竟是一直溫順的小羊羔。他都後悔沒有親一下蔡文霞的嘴,如果蔡文霞不讓親,她就會硬親。他在腦子中策劃著自己的行動方案,越策劃越覺得可行。他做事是個雷厲風行的小夥,翻起身準備穿衣服去實施自己的甜蜜行動,櫃子的鍾表正好敲響了零點的鍾聲,他高昂的情緒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只能翹首期待著早晨的太陽。
吃過早飯,吳建偉就到蔡家的小賣部門口轉悠,瘦長的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蔡文霞提著喂雞的桶子打開自家的院門時候,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吳建偉,她心裡一陣竊喜。
“先不要急著喂雞,給我買個煙,完了再喂你家的雞娃子去。”吳建偉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等一下不行嗎?”蔡文霞回道。
“不行,一晚上沒抽煙,把人癮死了,再不抽一口我真的會死了。”吳建偉催促著蔡文霞。
蔡文霞放下了雞食桶,進了院子,吳建偉焦急的站在小賣部門口,也許是太早的緣故,沒瞧見村子裡一個人影。小賣部的門從裡面打開了,久違的“吱呀”一聲。
在蔡文霞打開門的時候,吳建偉瞬間抱住了蔡文霞,迅速的在蔡文霞的嘴唇上親了一下,就像蜻蜓略過水面一樣,速度之快。
蔡文霞整個人都板滯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吳建偉就像羚羊碰見了覓食的餓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一會功夫,蔡文霞才挪動開自己的雙腳,才想起了雞圈的雞兒,但腦海中更多的是吳建偉的樣子。她在心裡恨著吳建偉,恨得咬牙切齒。有時候,有些人的恨意恰恰是一種愛意,有多恨就有多愛。
吳建偉緊閉自己的屋門,耳朵豎了起來,對任何腳步聲都很敏感,他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後怕。在他眼裡,蔡文霞是個傻丫頭,心裡詢問著自己,蔡文霞會不會給蔡志昌告狀,蔡志昌一定會來泄氣,暴揍一頓自己,越想約害怕,內心忐忑不安。慢慢的除了家裡人的聲音,並未一點生人的語調,靠在被子上的吳建偉睡著了。一覺醒來後,自己母親的午飯已經做好了,他吃了幾口飯,揩了一下嘴。看來蔡文霞並沒在蔡志昌面前告狀,吳建偉心裡松弛了許多,想找自己的死黨蔡文旭。
雖然就幾百米的路,他還是騎上了自己的摩托車。自從買上摩托車後,這個年輕人,幾乎上廁所都騎著摩托。他本想把自己的收獲給蔡文旭分享一下。轉而一想,不能對蔡文旭講,因為蔡文霞是他的堂妹,蔡文旭一定會罵他,甚至可能會出手。無奈,蔡文旭家來了親戚,他隻得折返回來。
這幾天,他買東西的頻率越來越高,蔡文霞再也沒在小賣部出現過,他為自己唐突的行為後悔過。每天晚上,蔡文霞的影子都會在自己面前晃悠,他一點也不覺得蔡文霞傻了,反而覺得她是那樣的溫柔可愛。
下午,他再一次的來到蔡家的小賣部碰碰運氣。天啊,蔡文霞正在裡面,看見吳建偉進來後,蔡文霞向後退了兩步,說:“你要買東西就買,不買就走,不然,我叫我妹妹了。”
“給我拿包煙,你這天去哪兒了,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吳建偉的歉意是真誠的。
“我去我大姐家了,你太壞了。”蔡文霞遞上了香煙。
“我能娶你嗎?”吳建偉遞給了捏在手裡的錢。
蔡文霞沒有收他的錢,什麽也沒有說,低下了頭,像是在點頭,也像是在搖頭。
晚飯飯桌上,吳建偉對自己的父母表達了要娶蔡文霞的想法。
“就你這個慫樣子,蔡志昌能同意把丫頭嫁給你,你做夢呢嗎?”吳仲達教訓自己的兒子。
“反正我有把握,你隻管找媒人上門就是了。”吳建偉胸有成竹的說。
吳建偉撂下話,就走了。他母親直誇自己的兒子有眼光。
吳老六在吳仲達的安排下,拎上吳仲達準備的禮品進了蔡志昌的院門。
蔡志昌兩口子的答覆和對韓滿倉妻子的答覆一樣,同意這門親事,就是要找上門女婿。蔡志昌兩口子打心眼裡看不上吳建偉,在他們夫妻眼裡吳建偉就是典型的“二流子”,想用嚇唬滿倉妻子的方式推掉這門親事。
吳老六把蔡志昌夫婦的話語向吳仲達進行了轉述,吳仲達明顯不同意自己的兒子倒插門。叫來了吳建偉,把蔡家的想法說給了他眼裡不成材的兒子——吳建偉。
吳建偉聽到後,當即表示同意。
氣的吳仲達從炕上跳了下了,光腳在吳建偉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兩下。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東西,上門女婿倒扒皮,你羞我們吳家的先人哩。”
吳老六拉住了自己的堂哥,開始做吳建偉的思想工作。“好娃娃哩,你還年輕,有的是好女子。你爹在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家裡有吃有喝的,又不是窮的端不起飯碗了,兒子讓人家招了女婿,會遭人笑話的。”
“你們不要勸我,反正我就要和蔡文霞在一起,我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吳建偉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頭揚的像個搗蒜錘。
他母親勸了一會,也拉不回吳建偉的想法,坐在沙發的拐角處,悄悄的抹著眼淚。
夜晚,整個吳家人都聚到了吳仲達家裡,好話歹話說了一大堆,沒有一個人能說動吳建偉。吳家的長者一個個氣的吹胡子瞪眼,對這個辱沒家風的晚輩恨的咬牙切齒。最後甩給吳建偉一句話,他要是成了上門女婿,吳家就再也沒有這個晚輩,要從家譜上除名。狠話說了一河灘,也不見吳建偉松動。最後,吳家的一群人不歡而散。
吳老六在夜裡,又一次上了蔡志昌的門。把吳仲達,更準確的說是吳建偉的想法進行了回復,吳家同意了蔡志昌兩口子的要求。
蔡志昌兩口子對吳家的同意,赫然驚恐,話已說出,事以鑄成,唯一能改變的就是自己的女兒蔡文霞了。
“吳六叔,我們兩口子的要求同意了,我們高興的很,就是不知道文霞的意思。丫頭大了,多少也的聽她本人的意見。你說是不是?”蔡志昌妻子怨悔自己的行為,不該用對付滿倉妻子的方式對待吳家人。
“就是的,時代都在進步,聽她本人的意見是對的。不能像我們過去一樣,婚姻簡直就是口袋裡裝上買的羊毛。”吳老六多希望蔡文霞拒絕這門親事。
蔡志昌打發文琳叫來了蔡文霞。
“霞霞,你吳六叔前面到家裡給你說媒了,介紹的對象是建偉娃,我和你爹要招個女婿,吳家的人答應了。現在,我們征求你本人的意見,你要同意,後面就訂婚,選個好日子就把喜事辦了,你要不同意,就說一聲,讓你吳六叔回去也好給吳書記家裡人回話。”蔡志昌妻子緊張的看著蔡文霞,深怕她吐出同意兩個字。蔡志昌點了一根紙煙,等待蔡文霞的答覆,焦灼的忘記了吸煙。
蔡文霞害羞的低下了頭,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摳著左手的食指。
“丫頭,沒事,你放心說,我們建偉不是受苦的材料,你嫁給他往後可能要吃苦哩。不同意就不同意,我們吳家不會因為你不同意而記恨你們家。”吳老六引導著蔡文霞,也想讓她說出“不同意”這三個字詞語。
蔡志昌夫妻對吳老六的引導十分滿意,拋以笑顏。
蔡志昌接著吳老六的話題說:“你吳六叔說的句句在理,建偉娃就不是過日子的人,娃娃你現在的決定關乎你未來的生活啊,你可要想明白。”
蔡文霞眼睛掃視了一圈屋裡的三個人,低下頭,舔了舔嘴唇,堅定了說出了“同意”兩個字。
聽完自己女兒的回答,堂屋裡三個大人的臉拉成了球鞋底。吳老六更是失望的不知如何是好,拿起蔡志昌炕上的掃炕笤帚,在自己的手心裡打了兩下,失望透頂的出了蔡家。
“你的眼睛讓屎尿糊住了嗎?還是你在哪個三叉路口遇上了鬼,就你看上的吳建偉,以後吃屎都趕不上個熱地。”蔡志昌妻子心裡翻騰的厲害,罵著自己眼裡不爭氣的丫頭。
蔡志昌長出短氣,用拳頭砸著自己的大腿。妻子罵的還是不夠解氣,衝在了門後,拿起了掃把,蔡志昌忙拉住了妻子,打發蔡文霞出了堂屋門。
蔡志昌不厭其煩的勸導著妻子。“哎呀,事已至此,再也不要說了,我們以後還要仰仗文霞他們哩。你把話說的這麽絕,以後一個家庭怎麽生活啊!我們命苦,要是有個兒子,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個慫球樣。”
妻子瞄了一樣蔡志昌,兩個眼睛裡的淚水止不住的唰唰往外流。哽咽的說:“我們挑來挑去,挑了個最差的,往後的日子怎麽過啊,以後的人還怎麽活啊。”
蔡志昌安慰著妻子,也安慰著自己。說:“這都是命,人啊,命都是注定的,吃三兩的命放在五兩上就是站不住。”
哎……
正月十六是個好日子,吳建偉和蔡文霞訂婚了。他們兩個人的愛情簡單而曲折。
兩個年輕人訂婚的當天,許二柱的兒媳婦在鄉裡做了結扎手術。村子裡的人們鬧完了吳、蔡兩家的喜事情後,紛紛拎著雞蛋、白砂糖、麥如精等各式各樣的禮品,湧入了許家的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