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莉莉多情的出現,猶如一條橫在了唐俊茂和韓曉慈之間的大河。不能及時化解他和曉慈的誤會,更不能見到心愛的曉慈,讓唐俊茂分外苦惱,他真切的體會了“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可是,心愛的曉慈已經放了漫長的寒假,石門鄉的街道了再也沒有讓他心動的任何事物了。唐俊茂在辦公室裡打轉,靈機一動,產生了好的注意,何不再去曉慈家,這樣就沒有薛莉莉的攔截了。
曉慈放假後的第四天,唐俊茂就出現在了韓家莊,曉慈雖不怎麽理睬唐俊茂,好在滿財夫妻還是挺熱情的。後來,他基本隔天就跑一次,每次上門不是肉,就是菜,花樣不重。唐俊茂想通過這種方式在未來老丈人、未來妻子面前表決心,進了韓家,他見活就乾,給飯就吃,從不挑剔。來回跑了七、八次後,曉慈看他的眼神好像溫柔了一些,最重要的是曉慈的哥哥韓曉仁很看好他,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這一點讓信心不足的唐俊茂內心一下子能量爆滿。
在唐俊茂的眼裡,曉慈的哥哥有學識、有文化、有素養,說話的方式和別人都不一樣,在和他談論農村社會經濟發展方面的主題時,曉仁有些觀點不僅切合當下農村實際,還很新穎獨到,看待問題眼光毒辣,分析問題有理有據,解決問題思路清晰。唐俊茂認為在曉慈哥哥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他開始認真反思自己,在對待有些事情上過於優柔寡斷,處理問題瞻前顧後,不能乾淨利索的解決一些麻煩事情。更讓他刮目相看是曉慈殘疾的父母,家徒四壁的房子,在缺衣少食的情況下,能把兩個娃娃培養的優秀上進。同等家庭條件下別的家庭不具備的一種精神,他真心覺得曉慈的父母具有情懷、責任、擔當的胸襟。哪怕曉慈家庭再破爛,自己也要努力爭取娶到曉慈,願意成為這個家庭的一份子。
曉仁對三番五次上門的唐俊茂也留下了深刻的影響,能自然融入到他們遭人嫌棄的家庭中,在他家的爛炕上坐的是那麽的舒適,根本不挑剔他母親從塌陷廚房裡端來的粗食淡湯,最重要是很尊敬自己殘疾的父母,看他父母的眼神都很和藹。在曉仁看來,一個人無論怎麽把虛假的情誼裝飾的如何真實,但眼神卻無法裝飾,從唐俊茂的眼睛中,他發現的是真誠和真心。他認為唐俊茂不是一個嫌貧愛富的人,人很正派。能有這樣的一個男人追求曉慈,他為自己的妹妹高興。
曉慈從唐俊茂瘋狂的行動中,她堅信唐俊茂是真的喜歡自己,這種喜歡是真心實意的。自己的父母,連同有文化的哥哥似乎也對唐俊茂很滿意。可是一想到薛莉莉,就如鯁在喉,好像自己是破壞薛莉莉和唐俊茂關系的壞人。她很煩懣,也很壓抑,似乎不那麽討厭唐俊茂,反而有一種淡淡的傾慕。
天快黑了,當曉仁牽著大黑騾子到河道裡的時候,曉慈跟在哥哥的後面,她想把自己心裡的話和哥哥談一下,讓哥哥給自己出出主意,從小到大,自己多少難題都是哥哥解決的。曉仁也看出了妹妹的煩惱,大黑騾子在河道冰窟窿裡滿滿的喝了一氣,肚子大的似乎快要撐破了,曉仁把大黑騾子拴在了河道白楊樹的樹杈上,和妹妹坐在了河道邊上的一塊大圓石頭上。
丫頭,把你的煩心事給哥哥說唄。
曉慈一股腦的把唐俊茂給自己寫信,到學校找她,到薛莉莉分手,再到學校老師們的流言等等細節給曉仁一股腦的說的毫無保留。
連自己地區師范喜歡的男生和自己曾默默喜歡張哲宇的事情也沒落下。 曉仁聽完後,說:“其一,我覺得找一個自己愛的人,倒不如找一個愛自己的人。其二,我認為你和薛莉莉根本就不是朋友,充其量是同學兼舍友而已,真正的朋友是能在你思想迷茫的時候給予指導,能在你消極的時候給予鼓勵,但是從薛莉莉的身上你要吸取教訓,把她當成一面鏡子,來對照自己的不足,也未嘗不可。其三,從唐俊茂多次上我們家的表現看,他是真正喜歡你的,我雖不是唐俊茂,但哥哥也是男人,最能體會愛上一個人時的心情。其四,人要活得有尊嚴、有價值,只要心正,有啥可怕的。你不要擔心你和唐俊茂戀愛後學校老師們的流言。我們家遭受的流言還少嗎,爹媽如果因為流言,能省吃儉用供你和我上學嗎?哥哥建議,你拋棄自己的偏見和自以為是的顏面,應該和唐俊茂做一次真誠的談話。”
哥哥的一席話好像是打開她心門的鑰匙,曉慈內心泄洪的閘口打開了,煩懣如同汙濁的洪水一樣浩浩蕩蕩的排了出去。
哥,謝謝你。曉慈心情好了許多,又開始關心自己的哥哥,“哥,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曉仁看了一眼曉慈,笑了一下,說:“有,你也認識。”
曉慈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問“誰?”
以後你就知道了。
蔡文琳出現在了河道裡,看到曉慈也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鞋尖不斷的踢著河道裡的碎小石子。
曉慈給哥哥作了個鬼臉,起身拉著家裡的寶貝——大黑騾子,先走了。路過蔡文琳的時候,叫了一聲“嫂子”,蔡文琳的臉刷一下就紅到了耳根邊。
曉仁和文琳鑽進了河道的小樹林,擁抱、親吻,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結冰的河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如一條潔白的絲帶,飄到了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兩隻喜鵲在滿財房子後面的白楊樹上早早的就開叫了,“喳喳喳”喳喳喳”。滿財咳嗽著出了屋子,掀開門簾後,妻子正好撞在了自己的懷裡。
“喜鵲子叫的歡,今兒個家裡不會來個親戚吧?”滿財問妻子。
“年裡三十的,還能有那個親戚,該不是鄉政府的那個唐家娃娃來哩把。”妻子說。
兩口子話還沒有說完,院門口傳來了“突突突……轟轟轟……”摩托車的聲響。隔著籬笆院門,滿財夫妻看見了熟悉的面孔,唐俊茂又來啦。
取上摩托車後面綁的禮品後,小跑著到了滿財夫妻的面前說:“叔、嬸,我又來看你們了。”
韓滿財接住了唐俊茂手裡的東西後,說:“你這娃娃,來就來,再不能拿東西了。”
唐俊茂沒說啥,只是“嘿嘿”的笑著。
滿財妻子掀開了門簾,讓唐俊茂進屋。進屋後,唐俊茂掏出了包裡的東西,兩條大前門,四瓶皇台酒,還有一推水果和糖果。
滿財瞄了一眼桌上的東西,說:“你這個娃娃,都是受苦人,拿這麽貴的東西幹啥?”
這不快過年了嗎?這些東西是我爹媽準備給你二老的。
哎,你爹媽也真是的,花這些冤枉錢幹啥啊。
曉慈從裡屋出來了,說:“媽,人家願意拿就拿,你還害怕我們家沒地方放啊!”
“憨丫頭,一點沒教養,盡說些風涼話。”滿財妻子一副生氣的樣子。
清晨,曉仁在河道裡給大黑騾子飲水回來,看到熟悉的唐俊茂後,親切的打了個招呼。便叫上自己的父母,三個人出了院門。曉仁說:“你們想到哪裡轉,就到哪裡裝,一個小時後再回來”。說完自己先往村子裡的其他地方去了。滿財夫婦明白兒子的意思,老兩口隻好往許二柱家走。
屋子裡的曉慈和唐俊茂,再也聽不到院門口的說話聲和腳步聲了。
一陣沉默後,唐俊茂首先準備好了。說:“你肯定誤會我了,我和薛莉莉啥都沒有,你應該相信我。”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曉慈一種質問的口氣。
那請你在今後的生活中和行動中考驗我吧。
又是一陣沉默後,唐俊茂試探性的口氣,說:“你們開學後,你能不能不要拒絕見我。”
“看你表現。”曉慈已經原諒了他。
“我向*保證,一定會好好表現,爭取早日把你的名字寫在我家的戶口簿上。”坐在炕沿上的唐俊茂站了起來。
“哼,那你就努力吧。”曉慈說的很輕蔑,也很俏皮。
如果說把人的一生比喻為一本書,那麽,唐俊茂書本裡最具意義的一頁即將要翻開,無論它是色彩斑斕,還是暗淡無光,能在自己書本上譜寫只有他自己。裡面的內容無論是幸福美滿,還是悲慘痛苦,創造故事和把握情節的也只有他自己。
午飯後,唐俊茂騎上自己的摩托車走在了回鄉裡的公路上,他心情相當不錯,哼著小曲,吹來的寒風從來沒有如此溫暖過,公路兩個揚起的塵土似乎夾雜著一股香氣,沒有一絲嗆人的感覺。眼前都是曉慈清秀挺拔的身影,自己興奮的操作著摩托車在原地打了三個轉轉,才恢復了正常的騎行。此刻,這個快27歲的大齡男青年完全是個快樂的碎腦娃娃。
開心的他,不知怎麽才能分享自己歡愉的心情,鄉政府的晚餐桌上,他自掏腰包擺了幾盤鹵肉。和同事們說話的語氣裡滿滿都是幸福,提前給大家拜著早年。興奮、真的太興奮了。
薛莉莉討厭的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唐俊茂心情如旺盛的火焰上澆給了一盆冷水。
不見她時,她就會厚顏無恥的等在唐俊茂的宿舍門口,讓同事們看自己的笑話。見她是,她就會得寸進尺,讓自己很不舒服、恨不自在。話已經說的那麽絕情了,她還是鍥而不舍,這種精神如果用在其他方面,保證能拿第一。唐俊茂心裡煩躁的想著。
正好自己心愛的曉慈不在,他想最後再給薛莉莉說一次,讓她再不要煩自己。唐俊茂打開了宿舍門,出了鄉政府的大門,好在街道裡的人們都吃完飯去了,異常清冷,薛莉莉行動從容的跟在唐俊茂的後面,絲毫看不出一點羞怯之意。走過了石門鄉的街道,唐俊茂在一塊看不見人的田埂上,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不耐煩的對薛莉莉說:“你怎麽這樣,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請你不要糾纏我。”
薛莉莉擺出了一副可憐的樣子。說:“我真的喜歡……”
還沒等薛莉莉說完,唐俊茂打斷了她的話語,說:“行了,你不是我喜歡的人,我們沒有開始過,更不會有好的結局。”
薛莉莉眼睛裡泛起了淚花,說:“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唐俊茂壓製著自己向上竄的火氣。說:“沒有機會,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和曉慈戀愛了,我想娶的人時韓曉慈,她才是值得我發瘋的人,你不是,請你以後再不要找我,更不要煩我。”說著唐俊茂邁開了雙腳。
薛莉莉衝上來,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腰。
唐俊茂掰開薛莉莉的手指,幾乎在怒吼,“滾,拿開你的髒手,不要臉的玩意。”唐俊茂幾乎跑出了田埂。
薛莉莉雙眼的淚水開始嘩嘩下落。誰會同情她呢,是一廂情願、還是自取其辱,都是她自釀的苦果。
天完全黑了,冬日的寒風吹到了人的骨子裡,薛莉莉回到了自己石門鄉的一個遠方親戚家。她失落的不是唐俊茂的拒絕和言語上的侮辱,她失落更多的是失去了一個可以往上爬的梯子。
韓曉慈,討厭的韓曉慈。她開始恨自己的好朋友韓曉慈,除了臉蛋出眾一定,有什麽啊,韓曉慈家庭條件不如自己,氣質沒有自己秀麗,就連胸都比不上自己的一半,瞎眼的唐俊茂,簡直就是一個“不識貨”的主。
夜裡,薛莉莉產生了一個不可思議且十分大膽的想法。她想趁著唐俊茂和韓曉慈戀愛關系還未公布的情況下,到縣教育找分管人事的領導,就說她是唐俊茂的女朋友,讓教育局的領導把自己調到縣城的學校去。她翻來覆去的推算了好幾遍,覺得可行性極高,就算別人知道了自己不是唐俊茂的女朋友又能怎麽樣,年輕人分手很正常啊。反正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何況,中心小學的老師們大部分老師以為自己正在和唐俊茂談戀愛,教育局的人就算要打問一下,這些老師一定可以給自己幫忙。
天還未亮,薛莉莉都開始洗涮,精心的打扮著自己,坐上了石門鄉第一趟去縣裡的車。到縣城裡,她覺得這裡才是自己實現抱負的最好地方。在縣城接到起眼的一家飯館裡,吃了早飯,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朝著教育局的方向走去了。
從一個出教育局大門的工作人員處,打問到了教師調動負責的辦公室,她來到了人秘股。
進了人秘股的辦公室,看見上次她和韓曉慈報到時的一個熟面孔,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好在辦公室只有一個人。她鼓起了勇氣,說:“你好,我想找一下人秘股的趙股長。”
坐在辦公桌前那個人手裡好像在起草文件,忙的連頭都沒顧上抬。說:“我就是。”
薛莉莉連忙走到了趙股長的辦公桌旁,說:“趙股長,你好,我們石門鄉中心學校的老師,我叫薛莉莉”。
趙股長抬起頭瞅了一眼,又繼續低頭乾自己手裡的活。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說:“什麽事?你說。”
我是唐局長兒子唐俊茂的女朋友,想找你幫個忙。
薛莉莉說完後,趙股長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讓薛莉莉坐在了邊上的一個凳子上,拿起了辦公桌右上角的暖瓶,開始給薛莉莉泡茶,趙股長冰冷的臉紅潤了許多。語氣低柔的說:“什麽事情,你說,只要在我的權限范圍內,盡量給你辦”。
薛莉莉感受到了唐局長的威力,興奮大膽的說:“我想能不能把工作調到縣城來。”
趙股長讓著薛莉莉喝水,自己也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說:“調動工作要通過縣人事局哩,這個事情的給局長匯報。”
薛莉莉興奮的心情一下子緊張起來了,發揮著自己的聰明才智,說:“股長,我就是不想讓俊茂的爹爹知道,才偷偷找你的。如果辦不了,你就當我沒來,千萬不能讓唐局長知道。”薛莉莉從凳子上站起來了。
趙股長立即對薛莉莉說:“你先坐下,不了急,我保證不說。有一個辦法可以先到縣城來教書。”
啥辦法?薛莉莉再次興奮了起來。
現在我們正在做教師輪崗的方案,讓部分教學突出的縣城教師到山區學校教學,把好的教學經驗和做法在工作中給山區老師進行分享和交流。當然,山區學校的部分老師到縣城各學校進行跟班學習,把學到的方法回去後用到實際的教學工作中,達到提高山區教學質量的目的。趙股長說的清楚明白。
薛莉莉追問,“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趙股長開始笑了一下。說:“在交流的老師中,我把你放進去不就行了。”
薛莉莉笑著,捋了一下自己鬢角的頭髮。
趙股長又一次讓著她喝水。說:“這次山區學校到縣城的教師不多,你只要到了縣城的學校,好好工作,後面再想辦法把你調進來也不是難事。”
薛莉莉喝了一口水,說“謝謝趙股長,我一定好好努力。”
趙股長不顧薛莉莉的阻攔,把薛莉莉送到了教育局的大門口,自己才折返到了辦公室,在輪崗交流的人員名單裡去掉了一個教室,加上了薛莉莉的名字,送到了分管副局長的辦公室。
新局長上任後,趙股長覺得沒有老局長那麽看中他,自己每天都想著進步,無奈新局長是個工作狂,經常以工作業績評判幹部。幫局長辦成了這件事,教育督導室主任的崗位豈不是離自己不遠了,他嘴角似乎在上揚。
薛莉莉走在縣城的街道了,整個心都沸騰了。
一邊走著,一邊自言自語:“出門沒看吉日,倒是遇上了貴人。”興奮的幾乎忘記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