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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無痕人留痕》第4章 禮物
  六月,地區師范校園的枝頭已漸漸掛滿了青澀的果實,學校的院子裡是每年最熱鬧的時刻。下課鈴剛響,教室裡就立刻沸騰了起來,同學們迫不及待的離開坐位,忙著交換畢業禮物,原本上課安靜的教室鬧成了一團,就像清晨的菜市場一樣。

  韓曉慈坐在教室最後的窗戶角落,不敢到人多的地方,怕同學送給禮物後自己無法及時回贈,時時處處盡可能尷尬的回避著自己的同學。晚上,待舍友們休息後,自己才悄悄摸黑回去,因為舍友們睡前談論的關於畢業禮品話題,讓準備不起禮物的自己過於敏感。其實在春季開學的時候,她就已經為大家畢業留念的禮物發愁,家裡根本沒有給他準備這項開支。

  但是今年的曉慈卻特別幸運,不僅有了給大家準備禮物的資金,還有了給自己買一身好看衣服的現錢。這得益於遠在省城讀大學的哥哥。

  當她從學校傳達室拿到哥哥寄來的匯款單和信件時,一股暖流在全身湧動,幸福的淚水在眼圈中打轉,此刻無法用語言形容她的內心世界,除了一股溫暖的欣慰外,還有激動、感激、興奮交織在一起。覺得親愛的哥哥太偉大了,剛進公寓門口,急忙折轉了身體,快步走向她的“安樂園”。在白天,宿舍一般有聚攏在一起聊天的同學,自己的這點喜悅,在她人眼裡是荒唐可笑的,不適合進去。

  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經常去的地方,學校教學樓後面的一片柳樹林,隱隱約約聽說,這裡以前是一片墳地,因為同學們忌諱,這裡很少有人光顧。在她看來,嚇人的莫過於人心,何曾是鬼魂。天然的僻靜場所是她經常獨自思考、化解憂傷的地方,快樂時這裡見證著她的喜悅,憂愁時這裡安撫著她的痛苦,韓曉慈戲稱這個地方為“安樂園”。

  坐在自己經常坐的一塊磨光溜滑的石頭上,雙手拿出哥哥寄來的匯快單,高興的親了一下,輕輕撕開信件,慢慢的讀了起來,不知不覺中讀出了聲音。

  曉慈丫頭:

  見字如面,問好!

  再過幾天,你就要畢業了,即將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哥哥替你高興,也替父母欣慰。給你寄來的500元,是哥哥勤工儉學掙得,好讓你給同學買畢業禮物。剩下的,買上一套時興衣服,上班時用的著。

  不要抱怨爹媽,他們沒上過學,不會了解現代學生的生活,家裡的情況你我都清楚,父母殘疾都沒失去供我們讀書的鬥志,無論遇到什麽難事,我們都不應該消沉,父母是我們的榜樣和驕傲。不要因為我們受到的歧視而喪失生活的鬥志,物質上我們是微賤的,靈魂上我們是高貴的,請不要迷失高貴靈魂的追求,努力為自己的追求、為教育事業奮鬥終身。

  我堅信,未來的道路一定陽光明媚。

  余言見面再敘。

  哥:曉仁

  1990年6月5日晚

  曉仁為了讓妹妹用錢時能夠放開手腳,掩蓋了這500元真正的主人,裡面的有些話語是說給妹妹的,也是鼓勵自己的。當一個人物質生活匱乏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能支撐他走下去的也就是那一點憐憫的精神追求了。

  清晨,曉慈在同鄉好朋友薛莉莉陪同下,在地區百貨大樓裡的櫃台前,爬羅剔抉的選擇著贈送同學的畢業禮物。

  她大方的回到宿舍,心裡比吃了蜂蜜還要甜。在漂亮花色紙張的筆記本扉頁給每位同學寫著畢業留言,旁邊的桌子上厚厚的摞著一遝已經寫好的筆記本。

此刻,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個特殊的筆記本,特殊性在於兩個方面,一是這個筆記本比其他的稍微貴一點;二是這個筆記本準備送給自己心中暗暗喜歡了三年的同班男孩。在畢業寄語上,她還沒有想好寫一些什麽,一時難以下筆,微微閉著眼睛,左手托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回憶。  這個男孩的高大身影在眼前飄忽不定,他是臨縣的一個小夥子。三年中,他們只是正常的普通同學關系。只要有這個男孩所在的場所,曉慈都會遠遠的停留好久,默默的注視著。有時候在夜裡她想象著和這個男孩在一起的甜蜜時刻,幻想著和他手牽手走在城市的街道裡閑逛,和心愛的人兒吐露真情。尤其在這畢業的學期,曉慈就表現的特別著急,因為馬上就要快和自己喜歡的那個他分道揚鑣啦。

  她多想,也和班裡其他戀愛的同學一樣,和心上人一起學習,一起討論某一個問題,在春天的草地上親密的拉著手,在秋天的樹林裡灼熱的親吻著,想到這裡,她滿臉緋紅,不自覺的打亂了自己的思想。

  她又想,即便讓他拒絕,也要表達出自己的愛意,人不應該把遺憾留給回憶。表達愛意的想法越來越強烈,此刻她信心十足,因為班裡好多男生都表現過喜歡自己的跡象,更讓很多女生心生羨慕,在男生眼中她長得漂亮,在女生眼中她非常俊美。

  宿舍桌子上的一塊鏡子照影著她的臉龐,一頭如絲緞般的黑發,粉嫩的皮膚,彎彎的峨眉,雙眼皮忽閃忽閃,映襯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秀挺的瓊鼻,粉腮微微泛紅,完美無瑕的臉蛋上印著兩個不深不淺的酒窩,完全不像是一個在土地裡經常勞作過的農家女孩。

  此刻她似乎有點不自信了,自己家裡愁人的爛帳光景把所有的思緒帶回到了現實。她相信,愛情就是愛情,更和家庭環境沒有任何關系,因為愛不分高低貴賤,只是自私和無私而已。她只是這麽想,而沒有大膽去做。她又想到了所謂的門當戶對,他是幹部家庭的孩子,而她卻是農民的孩子,還是村裡最窮農民家庭的孩子。曉慈好像放棄了所有的念想,右手捋了一下鬢角的頭髮,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路,準備為自己心中喜歡的男孩寫畢業寄語了。

  “相逢在陌生時,離別在熟悉後,揮揮手,作別昔日的雲彩,深情厚誼留在心間”。忽然,她覺得“深情厚誼留在心間”這句話不太合適,因為他們之間只是同班同學而已,並沒有深情厚誼,只能輕輕的用刀片慢慢裁下了這一頁。

  又重新開始一絲不苟的寫著:“相逢在陌生時,離別在熟悉後,離別不是結束,而是美麗思念的開始;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祝君前程似錦”。韓曉慈。

  尤其她對引用王勃的詩句覺得非常妥切,她真心希望對方也將自己視為知己,更想把這個男孩當做知己,雖然並未了解多少,更未多少交往,還是覺得很合適。

  離別的腳步越來越近,大家忙著互換禮物,互道祝福。曉慈糾結著、掙扎著,就在離別前夜也未曾表露自己的真心,這個19歲的姑娘,在自己懵懂愛情大門即將打開的時候,又讓自己默默的關閉了。她躺在陪他度過了三年宿舍的單人床上,這張床不再是那麽的溫暖可心,此時有點冰冷無情的感覺。她開始恨著自己,想著一些自我鼓勵、自我安慰的話語,就算被拒絕了,明天都各奔東西了,何時才能再見,即便再次相遇時,都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誰還認識誰啊。但永遠再也不可能了,因為今天他父親到地區開會時把他接走了。她只能在心中默念,再見了,討厭的男孩,再見了,激蕩我平靜心情的壞同學。

  清晨,窗外吹來的微風夾雜著絲絲涼意,早已收拾好行裝的她看著遠處的教室,心中有無限的回憶和不舍。走出宿舍門之前,她輕輕的撫摸了一遍自己睡過的木床。到自己的“安樂園”,環顧著周圍的一草一木,在心中,輕輕的揮手作別。

  走出學校大門,回頭望了一眼牌匾上“地區師范學校”的幾個大字,這裡是自己奮鬥過的地方,這裡是見證自己成長的地方,這裡是自己張揚過青春的地方,這裡的一草一木忽然間變得熟悉而陌生。

  今天,她腳步有些慢,低著頭走向公共汽車站,沒走幾步,又一次回過頭來,再次望著學校,好像在和深愛的戀人做最後的離別一樣,顯得十分難過。

  好朋友薛莉莉已經在地區車站門口等了好久,不耐煩的催促著她,一起進了地區車站的院子。坐上了回家的汽車,曉慈選了個靠窗的座位,顯得很深沉,沒有任何想說話的跡象,車上噪雜的人們和她形成了顯明對比。汽車行駛在公路上,望著窗外路邊的景色,思緒早已飄向遠方,是回憶、是思念、更是祝福。此時,心雖在路上,念早在遠方。

  兩個小時候,兩個畢業女學生的身影出現在縣城的街道裡。在縣人事局報到後,又匆匆的跑到了縣教育局,丟給他們的答覆是等通知,按時參加崗前培訓。本想多問一下,教育局辦公室兩個工作人員冷冰冰的面孔,給兩個剛步入社會的女娃留給了可怕的壞影響。在他們單純的眼睛裡,一個面無表情、愛理不理,像死了沒有及時掩埋一樣;另一個一副好像別人欠他錢的嘴臉,讓人看後有種恨不得拿鞋底子拍他惡心嘴臉的衝動。擔心惹惱這兩個可恨的家夥,兩個膽小謹慎的姑娘隻得謙卑退出。

  走在回家的山路上,曉慈心裡既高興,又忐忑,高興的是自己即將成為一名教師,再也不問家裡伸手要錢了,還能每月領到幾百塊工資,幫自己父母供哥哥上學。忐忑的是猜測著自己分配的地方,不過有一點她可以肯定,自己一定分配在了偏遠的某個山區學校。因為分配要找人,還要送禮,這些手續他們家裡都沒履行過。再說,也沒有地方找人送禮去。一切聽天由命吧。

  韓滿財夫婦期盼的畢業生回來了,對農忙的他們簡直如獲至寶,農作歸來時,便可端上一碗順手飯。曉慈每天都焦急的等待著分配和崗前培訓的通知,忙完家務後,他溜達著到了韓家莊村校,在學校圍牆外面的一棵老白楊樹前,停下了自己的腳步。透過窗戶看見教室裡刻苦讀書的孩子們,她們兄妹曾經上學的畫面像看電影似的在腦海中一幅幅呈現,同學的調侃,別人的嘲諷,父母的無奈。

  過去的經歷有傷心、有喜悅,以至於現在她隻記得最深刻的美好和痛苦,回憶的畫面清晰的就像剛剛發生過一樣。村校的經歷在自己的眼前閃來閃去,最後停留在了最苦和最甜的屏幕上。低年級時,她每次都緊張的瞅著同學送到嘴邊的水果,使得她大口大口的吞咽口水,引笑許多圍觀的同學。這個時候,往往都是自己的哥哥和別人大吵一頓、甚至出手一番,來化解她的狼狽,一句充滿期待的安慰話語撫平她內心的創傷。“等哥哥長大,掙錢了,給你買好多好多好吃的,你鉚勁吃,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村上幾個調皮搗蛋的男娃娃,一旦有稀罕吃食,就故意在她面前,慢條斯理、從容不迫的吃起來,時不時吧唧著嘴,誇張的打著飽嗝。導致她對稀有零食的追求到了一種病態癡迷的程度,看到課本上有關吃的食品、水果的文字和圖片,思維就固執的停留在這些字眼和圖畫上。做夢都夢著自己躺在了一大堆好吃的東西裡面,她就那樣可勁的糟蹋著,當夢醒的那一刻,口水基本浸透了半個枕巾。

  蔡文琳的半截香蕉是她最美好的回憶。放學後,在學校南面的圍牆下,匆匆的塞給自己半根香蕉,迅速的逃離了現場,曉慈在自家破爛房子的後面,獨自一人輕輕撕下香蕉皮(因為她曾經偷偷瞥見蔡文琳也是這樣做得),先用舌頭緩緩的舔了一下,長長的伸出自己的小舌頭,一小口一小口的慢嚼了起來。不知怎麽了,她的小眼圈內滴答著淚水,正好落在了手裡的食物上,讓香蕉多了一些鹹澀的味道,喉嚨裡一團火辣辣的東西堵塞著,咽的很艱難。

  直到現在,她都一直很感激蔡文琳,雖然她們之間再沒語言上的交流,但是照面時眼神上的交流也體現著一種美。在曉慈的眼裡,蔡文琳人不僅長得美,心也美,整個人美的晶瑩剔透。學校的下課鈴聲,吵走了她的回憶,順著山溝吹來的風有些大,吹紅了她的眼眶。

  有時候痛苦和欣慰就像是酒杯裡殘存的一絲紅酒,而回憶好比再往這個酒杯倒一點新的紅酒,雖然這杯酒口感依然,但已經找不回初次入口時的感覺了。我們回憶過去,不是因為過去的生活比現在好,而是因為過去的經歷是那樣的淒惶和溫暖,更是自己成長的一種感悟和感激,在那樣的經歷中感謝自己不斷的奮鬥和進步,用今天的成就和昨天的過去進行一個面上的比較, 在以後的歲月中鼓勵自己。

  曉慈擰轉身子,慢慢的走在河道的小路上,清朗朗的河水從遠處彎彎曲曲流過來,嘩啦啦的流水聲輕柔舒緩,水面被陽光照得明光刺眼。痛苦和美好的回憶暫時麻痹了自己的思想,走向父母勞作的山地裡,不知從什麽時候自己的兩隻手就開始拔上了山地裡的雜草。她多鋤一把,父母就少鋤一把,她的情緒因回憶的掙扎而氣衝鬥牛,手底下快速的鋤草,胳肢窩低下已經夾上了一小捆雜草,她想通過高強度、急速的勞動來平複自己不快的心情。

  小時候,因為自己遭受到不公的待遇和侮辱時,在被窩裡偷偷哭泣,抱怨自己父母的懦弱和無能。此刻,一瘸一瞎的父母在她眼中竟是那麽的高尚,在自己成長的歲月裡,她沒有少一份家庭的呵護和疼愛,和同村的女孩相比,她還是幸運的。父母缺衣少食、省吃儉用的供自己和哥哥讀書。現在,她為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有這樣眼界的的父母而驕傲,父母雖沒有給自己創造一片蔚藍的天空,但卻培養了她們兄妹過硬的翅膀和翱翔藍天的本領……。

  畢業就意味著工作,每月二百元多元的固定收入,這也許是貧寒家庭父母眼中最好的禮物。

  在靜謐的夜晚,一切都歸於平靜,只有遠處時不時傳來的幾聲狗叫。躺在星空下,可以聽到遠近不同,此起彼伏的蛙鳴和蟬叫,好像在為莊稼人演奏著一首永恆不變的催眠曲,帶著對豐收的祈盼,帶著對新生活的憧憬,曉慈進入了自己甜甜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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