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佟老六剛想開口說些什麽,便被一個眼鏡片碎了半拉的瘦高中年男人攔住,這中年男人是佟家老五,也是這次佟家夾喇嘛的領頭人,道上都稱他為佟五爺。
“陳家兄弟救了我們,按理說我們不能撇下他不管,只是現在把石門打開,陳家兄弟救不救得回來不知道,這石室內的人怕是一個也活不了。這樣吧,用炸藥在這石門上炸出一個半人高的洞,我出去,再怎麽說也不能讓陳家兄弟一個人在外面。”
佟五爺這話看似說的道義,其實屁用沒有。他們帶的炸藥在前面炸毀箭陣機關的時候已經用的差不多了,而且這石門的厚度得有七八寸,在這石門上炸洞談何容易?
陳九年是個直脾氣,最不吃佟五爺這一套,“你他娘的說的全是些狗屁,不開是吧?反正我陳九年一條爛命,沒有什麽好怕的。”
他說著將手中的槍舉起來,槍口正對著佟五爺,他的槍法好,在道上是出了名的,不敢說百步穿楊,但就這距離肯定是彈無虛發。
“不開石門,咱們今天就都死在這裡。”
幾個拿槍的佟家夥計臉色一變,立馬也把槍舉了起來,正對著陳家人,陳家人一見這場面,自然也是不甘示弱,掏槍上膛,一個個都是不要命的樣子。
兩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擦槍走火的時候,石門忽然從外面打開,陳知白就站在石室門口,渾身是血,左邊的胳膊無力地耷拉著,應該是斷了。
陳知白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對上佟五爺的眼睛,沾滿血色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絲警告。
佟五爺笑了笑,然後卸了臂膀處的力道,緊握的右手松開,一顆子彈從其中掉落。若是剛才陳九年敢扣動扳機,這顆子彈一定會先他一步射出。
徒手發子彈是佟五爺的絕活,他不需要槍,甚至有時候石頭,鐵片都可以成為他的子彈。
見佟五爺抬手讓佟家人把手中的武器放下,陳知白對著陳九年說道:“九哥,把槍放下。”
那陳九年一看陳知白的樣子,也無心再與佟家人糾扯,一揮手,朝著陳家夥計說道:“把家夥都放下。”然後便收了槍,走到陳知白身邊,“你這胳膊......”
“無事,接上就行。”
陳知白說著轉了一下身子,左邊的斷臂正對著陳九年。他被血糊滿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細微的表情,只是閉著眼睛。
但是陳九年知道,下了地,除非是痛極了,不然陳知白絕不會閉著眼睛這般不做防備。
陳九年眉頭一皺,心一狠,抬起手,握上陳知白的胳膊,手上一用力,只聽著骨節哢嚓的一聲,陳知白整個人都有些抖了起來,但也只是很短的時間。
等到佟家人出了石室,瞧見主墓室內的景象,無不倒吸一口涼氣,心中對於陳知白的忌憚更甚。
那血屍的胳膊腿被整根卸下,散落在主墓室內的各個角落,就連腦袋也被砍下,滾落在一旁,眼珠爆裂,只剩下兩個血窟窿。
能憑借一人之力與血屍對抗的,別說是他們下九流的三家,就算是上四派也沒有幾個。怪不得陳家敢做出這樣的賭注,就憑一個陳知白,他們佟家就毫無勝算,這一步棋他們輸了,而且是輸的徹徹底底。
至於蔣老三,那是真的不怕死的亡命徒。在他們找到出口的時候,不知哪個手欠的觸發了機關,幾十個大小不一的飛天鉤,從周圍的牆壁飛射而出。有兩個夥計沒來得及躲開,直接被飛天鉤撕成了兩半。
蔣老三本來已經逃了出來,可是身後背的背包被飛天鉤給拽了下來,裡面裝的全是他從墓裡帶出來的明器。
他二話沒說,直接又跳了下去,機關再一次觸發,一個小型的飛天鉤勾住了他的下唇。尖利的鉤子直接穿透了蔣老三的下巴,鉤子一收力,整張臉從嘴角開始直接裂開了皮肉。
縱使是這樣,他都沒忘記把裝著冥器的背包一把拽上來,然後另一隻手一使勁直接把嵌入下巴的鉤子給拽了出來,下巴尖的白骨都露了出來。
後來蔣老三被人送到醫院,縫了幾十針,到現在依舊有一道明顯的傷疤從嘴角連到耳根,下嘴唇上還開了個豁子,半拉子黃牙直接露在外面。只能常年戴著口罩,要不然一開口口水就跟大壩泄洪似的。就他那除了鼻子長在當間,其他的五官該往哪歪不往哪歪的寒磣模樣,沒人願意冒著抗洪的風險就為跟他說幾句話。
最終陳家還是守住了下九流老大的位置,觀雀樓也一直握在自己的手中。
至於陳知白,在那以後又接連下了幾個大墓,也算是在道上立住了名號,在陳家老太爺去世之後,直接成為陳家新的當家,接手了觀雀樓。
不過這陳知白哪哪都好,就是不願意娶妻結婚,不管家裡人怎麽催促,依舊是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陳家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直接花重金找了五個正值青春願意獻身的漂亮姑娘,一個個脫得一絲不掛,排排挨著坐在陳知白的臥室裡。
陳知白打開門,瞧見這一室春光乍泄,然後非常鎮定地走進屋內,把人家姑娘的衣服一件件撿起,又給穿了回去。
從那以後,陳家算是徹底放棄了。而這陳知白在道上也多了個名號,陳不舉。不過這種名號也只是私底下插科打諢,過過嘴癮,沒有一個敢當著陳知白的面,或者說是當著陳家人的面。
這陳知白雖未結婚生子,但卻將他二哥的兒子陳辭帶在身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在培養下一代的接班人呢!
而這個陳辭卻也沒有讓陳知白失望,初中輟學之後,便一直跟著陳知白學習,十六歲開始下墓,就連觀雀樓的業務也有插手。
如今已經二十三歲的陳辭,卻也能獨當一面,手下的人也尊稱一聲小陳總,至於有幾分真心裡面,那隔著肚皮的人心,誰又能知道呢!
這一次佟家夾喇嘛,是洛陽的一個唐代將軍墓,據說是在伏牛山裡。
伏牛山脈是秦嶺延伸出來的一條支脈,全長800多裡,現在只能確定是在洛陽境內的伏牛山中,具體的位置還不是十分確定。
在群山中尋找一個幾百年前的將軍墓,不得不說是個大工程,佟家當初夾喇嘛的時候,陳家一開始就拒絕了。
可是佟五爺,就是現在的佟家當家的深夜去到觀雀樓,與陳知白密談一個多小時,至於談了什麽,陳知白並沒有告訴陳辭。只是第二天就通知陳辭從盤口中挑出幾個人,一個星期後出發。
當然佟家夾喇嘛自然不會忘了徐家,雖然當年徐家想要洗白上岸,被佟家一個舉報,徐家老大直接折在了局子裡。
但是在倒鬥這一行當中,恩怨是恩怨,生意是生意,有本事就直接弄死他,沒本事那就只能夾著尾巴當人。
而且下了墓,只能憑自己的硬功夫,若是因為些恩怨,背後耍些小手段。地上的人不知道還好,若是知道了,那麽道上再夾喇嘛,這一家就會直接被排除在外。
畢竟下了地,關於生死的規矩,誰都不能壞,壞了規矩,那就要做好一輩子沒有喇嘛可夾的準備。
只是讓陳辭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徐秦會出現在夾喇嘛的隊伍當中。徐秦是徐家的,但也是陳辭的表弟。
徐家老六,佟梁玉,人送外號佟一槍。聽名字就知道這個人忒霸氣,而這個忒霸氣的人是個女人, 好巧不巧,這個女人嫁給了陳家老二,也就是陳辭他爸。所以這個忒霸氣的女人就是陳辭他媽,徐秦的小姑。
有了這一層關系,再加上年齡相差不大,所以陳辭和徐秦也算是從小玩到大,一起偷雞摸狗,掀小姑娘裙子的交情。
就算後來陳辭開始慢慢接手陳家的事務,兩個人之間的聯系也沒有淡了去。反倒是徐秦整天沒日沒夜的給陳辭發消息,打電話,纏著他問地底下的那些事兒。搞得陳辭他四叔,也就是陳知白,一度以為他勾搭上小姑娘了。
不過陳辭記得徐秦去年因為打架被學校勸退,然後徐家就托人讓他跟在一個玉器雕刻大師身邊當學徒。徐家原本肯定是沒想著讓他下墓來的,現在他怎麽會混到這裡面來,而且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如果他提前知道的話,絕對不會讓徐秦來趟這一趟子渾水。
說的好聽是唐朝將軍墓,但就憑佟家這個重視的模樣,和他四叔那夜談話之後的心神不寧,陳辭知道沒那麽簡單。即使徐秦要下墓,也絕不是這個伏牛山的墓,這一趟渾水沒幾個人知道深淺,一不小心摔下去,光水裡的泥沙就能把人嗆死。
陳辭看著站在火車站門口,背著個軍綠色的雙肩包,頂著一頭像刺蝟一樣炸起的頭髮,躍躍欲試的徐秦,感覺自己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都他媽的什麽事,自己的親叔叔和別人一起來算計自己,偏偏被套在套子裡還是個一心想下墓的傻白甜。可自己又不能不管他,畢竟是自己的親表弟,自己可還沒有到四叔那樣喪心病狂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