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這部小說叫回》借宿
  他隻好懨懨地往白雲家走,這時白雲剛剛收拾好他使用過的碗筷,在門廳裡一張沙發上歪著待客。趙靈幾次被母親催促著去睡覺,卻總是精力爍爍的不回房間,在強撐著困意的母親身邊說這說那,還不時支棱著胳膊為媽媽做著按摩。白雲故意作色讓她走,但畢竟母女情深,見她賴著不挪步,就隻好默著她這頑皮了。

  林浥塵表完緣由,白雲笑著說:咱家是幹什麽的?還愁你沒處安身?起身便去為林浥塵收拾房間。她前腳剛離開,後面就進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女人,進門就朝早一臉巧笑的趙靈小跑過來,在她臉蛋上一捏,說聲:想姐姐了嗎?看樣子是店裡的回頭客。

  趙靈依舊蜷在沙發上,噘著嘴道:不想。頓了頓又起身拉住她的手說:想你給我帶的好吃的了!那女人燦爛的笑開,滿臉的粉澤在燈光下顯得極為慘白,卻與紅的嘴唇、蠟黃的脖頸形成反差:今天來得完了,沒來得及給你買,明天一定補給你......

  恰好白雲已為林浥塵收拾好房間走了出來,見此笑說:我說怎麽好端端的、你常住的那間屋子就淌了水,害得一個包月住的姑娘換了房,原來屋子也在想你呢!正好,我剛裝修完,比以前更亮堂,你快來看......她拽著這一陣香風就上了樓。

  門廳裡又只剩下林浥塵和趙靈了。趙靈問:蔚姨什麽時候回來?我都想她了。林浥塵記得方才她與那女人講的話,很稀罕的,他竟然燃起了一絲戲謔的想法:該不會也是想她給你做的好吃的吧?趙靈頓時紅了臉,急著辯道:不是,當然不是,她們是不一樣的......急切中蘊含的懇切一覽無余。林浥塵覺得有趣,又追問:不一樣?怎麽個不一樣法?趙靈想了想:跟蔚姨是真的,跟她們是......裝的。這話讓林浥塵頓時覺得掃興,他點到為止:逗你呢!她大概再過兩天就回來了。

  白雲將那女人安頓好,招呼林浥塵去看房。又朝女兒吼:還不睡?那你明天也就別去上學了,就在這兒玩吧,我要去睡了!說得趙靈反勾了一雙拖鞋,滴溜溜地朝自己臥房跑去。

  躺在狹窄的、到處都散發著濃烈消毒水味的房間裡,聽著街上若有若無的動靜和隔壁房間換電視頻道時,偶爾變大的聲量,林浥塵驀地思念起姥姥來。與初來沼州時夢醒後分不清地域、現狀的情況相比,他現在的睡眠稍微踏實了些。他知道這是思戀情節服從於習慣的表現,卻並不是思戀被打磨掉了,思戀一直隱藏在他潛意識裡,遇上這樣的境況與環境,終於又浮了出來。

  往常媽媽基本上都是隔兩天給姥姥打一個電話的,我就在一旁聽著,並不主動去接。這幾天她去了萍州忙,會不會就忘記這個習慣呢?姥姥又會怎麽等呢?

  姥姥家的內屋是比較深的,電話的置放處與姥姥平常棲臥的炕在這屋子裡形成南北兩極,加上姥姥有腿腳上面的毛病,電話來時下炕去接極為不便(現在改了,電話被安置在了炕頭)。聽到電話來時的聲音,手勤腳快的我卻從不打算去接——這不打算不代表不情願。在只有我與姥姥的閑暇時間裡,我們都希望有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這平靜,只不過我將迎接這“突兀”的機會讓給了她。

  姥姥支棱著胳膊腿,從原本僵臥的姿態慢慢坐起,即便是這樣慢,還可以聽到她的筋骨在起坐時“咯咯吧吧”的脆響。她皺著早已脫盡眉毛的眉頭,咧開嘴角,露出幾個殘缺的假牙——顯然是這“咯吧”聲給了她肢體上一些難以忍受的痛楚。

但整體上,她還是一副充滿希望的愉悅表情。她期盼並急切地想要盡早把那聽筒握在手裡,仿佛深怕因自己這磨蹭,電話那頭的人以為打不通而掛掉。所以我覺得姥姥那種愉悅表情之外的苦狀,大概還是因為怕晏慢了的焦急。她痛苦而快樂的向一旁的我說:是你媽打來的?還是你哥哥打來的?算一算他們都有好幾天沒打電話了。但那神情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電話已經響過四輪了,一般在響到六輪之後,人們就會因等待太久而掛掉,姥姥也終於下了炕,踢踏著鞋子朝屋子那頭蹣跚去。她雖是有肌骨方面的毛病,但耳朵、眼睛方面卻是正正常常的,與電話那頭的人沒有交流的阻礙。

  如果打來的人不是媽媽或者哥哥,她言笑自然,口齒清楚,但是放下電話後,她就慢慢地再走回來,爬上炕躺在原處,不言不動了。如若真是她的女兒或者孫兒打來的,她就會言無所由,意無所衷,平常跟我絮絮叨叨的、說是要等著在電話裡講給他們的事情,反倒忘得七七八八,講電話也逐漸從主動說,轉換為被動的聽了。她伏在放電話的櫃子上,花白的頭髮,穿皺的衣襖,以及一隻勾起一隻拖拉的鞋後跟就對著我,我可以聽見電話那頭的人所有的言語,但我更留心聽她不時橫插進對話中的某句話。簡單、直樸而又富有樂趣,電話那頭的人都跟著她的話大笑開。我不懂她平常明明懷著那麽多衷曲叮囑要說,但臨事時怎麽就“忘了”,後來我慢慢品會出,姥姥這原來是在“耍心眼”呢!當通話持續了一陣子,那頭的人有了要掛掉的意思時,她猛然間就“想起”那些不相乾的話頭來了,比如:誰家的兒子結婚了、誰家的女兒考上大學了,似乎是要以這樣美好的事件圓滿結束這段對話,但電話那頭的人往往會因為這些小事又提起談興,將聊天進行下去。

  等到姥姥終於擔心起對方的話費多貴,事情多忙之時,才會把一連串的叮囑:注意身體、留心天氣預報等講出來,然後說:趕緊掛了吧!挺費錢的,以後四五天打一次就好了,不用這麽急......

  我已經能聽到對方掛掉電話後發出的“嘟嘟”聲了,然而姥姥卻仍然沒有把電話放下,她保持三五秒原本聽電話的姿勢,才不舍地將手裡的聽筒按下。然而這時,她好像是又聽到了對方的言語似的,又將沒有完全放下的聽筒挨至耳邊,仔細聽上兩秒,確定對方是真的掛掉了,終於緩緩把它放下,小心地把防塵的布帕蓋在上面。

  她笑著轉過身來,依舊是慢騰騰地上炕,但一挨至炕沿,她的話就多了:唉!電話裡說得著急,你姐姐玩得指頭脫臼的的事忘了告訴你媽……唉!可不能告訴她,她在外面那麽累,少讓她操些家裡的心吧!或者:嘿!瞧我這一高興,倒是忘了問你哥哥身體好些了沒,他那胃病老是讓人放心不下,大夏天的還夾棉帶襖的,反倒是只顧哄我、問我了......一通電話好像給了她無窮無盡的話題。

  窗簾的一角沒有遮好,空隙的部分露出遠處的一幢大樓,它黑漆漆的外表在昏暗的夜空下幾乎不能被看出來,如果不是大樓頂端的一個窗格亮著一點燈光,林浥塵真要以為那一處是什麽都沒有的呢!

  躺在氣味甚濃的床單上的他,邊看著那一小格亮點邊想:她現在是怎麽去接聽、掛掉電話的?我不在她身邊了,姐姐那個性格是一定不會注意她的那種期待,從而搶過電話的接聽權——這樣想也不一定對,姐姐其實也並不是表面上那麽“草莽”的,說不定她搶著接電話的時候想的還是:姥姥身子骨不好,不應該費力挪動,我接了就可以了,反正她又聽力正常,在炕上也能夠聽得到。況且她接電話並不是為了自己說,而是想聽別人說啊!

  在這方面的懷想上徘徊得久了,就自覺沒必要深入細思。然而這方面的思慮一清,方才趙靈給白雲捏肩捶背的影像又浮現出來。

  是我小學時候吧!我記得那時學校裡老師剛剛傳授了眼保健操的按摩方式,一回家後,我就急著給姥姥做起實驗來。我讓姥姥褪下縫衣服時戴著的老花鏡,姥姥微笑的順從。我按著老師講的步驟,將手輕輕按在她眼眶周圍的穴位上,輕輕揉動,姥姥在觸癢跟不適中禁不住,“嘿嘿”地笑開。我也覺得有趣,卻硬是莊重了臉:不能笑,閉上眼。她繃緊了笑意,讓我的手伴著她跳動的眼皮揉動起來。

  姐姐回來了,見了我這“賣乖”,鞋也不脫叉著髒手就要朝姥姥眼窩處伸探,說:你這按得不對。姥姥已睜開眼,見她撲過來,也不反抗,又順從地閉上。

  但我卻反抗起姐姐來,我推開她說:怎麽就不對了?老師才教過的。有意要奪回姥姥腦袋的“掌控權”。

  她傲氣四溢:我學了這按摩比你早了三年,你敢跟我比?

  我被她說趴下了,隻好抱怨:你學的再早,也沒見你給姥姥按過一次。她被我說惱了,撲身過來就要跟我“火拚”。通常情況下我都是“讓著她”的,但這一次我也沒來由的生氣,在炕上跟她扭成一團。

  姥姥笑著攔開:你姐姐也是給我按摩過的,是你沒有看見。是不是,露露?姐姐製服著身下的我說:聽見了沒?我不理她,依舊憤憤然地想要反抗,姥姥又說:我眼睛又酸了,貓貓,你再來給姥姥按按吧!

  誰要他按!姐姐“噌”的一下甩脫我,反身又撲到姥姥身邊。

  這回憶使他的思維轉到近年來家人對他的評價上。當他因為想法上的分歧,偶然對姥姥有所忤逆時,大舅會說:小時候那麽聽話懂事,現在怎麽就變了?難道姥姥也是能違背的嗎?當他因為心情不佳,回家後面對姥姥的閑聊胡侃都一一堵斷時,母親會說:這孩子越發沒人情味了!繼而近來媽媽對自己的責怪——責怪自己在長輩們面前失禮,還有趙靈對自己的敬怕......

  是我真的變冷漠了,還是我學會了注意自己的冷漠?他努力讓心態溯回到自己暴露出這種冷漠時的狀態,但他發現,當時自己內心中並沒有多少不合常理的表現。自己就是本著本然的心態就事論事罷了!

  是被表現出來的“本然”,在表現出來時就寄生著冷漠,從而傷及別人。

  可“本然的冷漠”,並非是我“本然的所願”啊!

  他也試圖讓心態回復到給姥姥做眼保健操,“默許”她接電話時的心理。然而心緒一經這“試圖”掠過,就頓時亂如荒草,無由可考。

  這追憶與思索的心理活動,令他再不能明辨心緒了。也或許是因為困意漸重,他腦中只會閃現一些大舅、姥姥以及姐姐的影像,還有“這抓不住病灶的冷漠,該怎麽改呢”這樣的反思。

  那棟大樓頂端的一點燈光不知何時熄滅了,或許就在他闔上眼的那一刻吧!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