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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小說叫回》林懦鏡慕憬
  列車廣播裡傳出快要到沼州站的提醒,窗外稀疏的農田也漸漸變成了低矮的房屋,高聳的樓宇,林浥塵淺笑著被這暢享從回想拉回到現實。

  時隔半年,我現在大概要跟二毛一樣高了吧?他意猶未盡的想著:上次回頓縣時媽媽忙,也是二毛送我,那時車開出老遠他還是朝著我的窗口看,引得我偷偷抹淚,這次他會不會依舊騎著那挎子來接我?不知道他瘦了些沒有。他看到我這麽高了,會不會驚訝?

  於是下了列車,被人群擠出接站口時,他便把目光灑在變得更廣闊的廣場上,但那個胖子卻沒有出現。

  身後有高跟鞋“嗒嗒”的急切腳步聲,稍有落寞的他肩膀就挨了一重拍,轉過頭看。

  是母親佯怒的臉:你失魂落魄的想什麽呢?我扯著嗓子在出站口喊你半天,你沒聽見?

  林浥塵想到母親平日裡老不得閑,接站的事以往交給了二毛。不料卻因此忽視了她的關切,忙玩耍式的摟住她胳膊笑著說:人太多就沒看見,沒想什麽啊!

  蔚芙臉上假嗔散去,攬著他向廣場外的停車場走,指著一處:喏!哪個是斌斌哥哥、嫂子,本來我是不想來的,是他們怕你自己找不回來硬拉我來的......你要有禮貌。

  林浥塵迎上她的話,笑說:那你跟二毛說,讓他來接我一下,你們不也省了麻煩?

  蔚芙沒把興致留在玩笑話上,隻把二毛前幾個星期前去當兵,辭了這兒的工作,殷斌又找了另一個搬運工的事大概說了一下。

  那是一盆劈頭砸下的冷水,讓林浥塵覺得身體裡仿佛有什麽東西正星星點點的向外脫離,腳步也愈發沉重了。

  待他們將盡廣場,林浥塵看清了那正在一輛黑色轎車前站著,朝他們微笑的一對青年,那男的壯實挺拔,與二毛將近的形體也因他一米九左右的身高顯得理所當然,筆挺的警服套在身上顯得器宇軒昂,但同時,他又因細膩白皙的皮膚,溫良謙恭的態度把身形上給人的威壓抹去,細細的銀色邊框眼鏡又給人平易近人的親切感。女的身量同樣也不低,矜持有度端莊靜麗,林浥塵知道嫂子名字叫文婷,兩人合起來真有“文質彬彬”的樣子。

  他們對林浥塵頗為親熱,可是林浥塵還沒有從因二毛走掉衍生出的情緒裡走出來,加上他素來不善表達,在心事跟局勢的雙重催逼下,他的表達就想車流高峰期的馬路,滯堵不堪,隻好用乾笑做應對。

  眾人上了車,林浥塵還收到嫂子送給他的禮物,這令蔚芙頗為高興,她想這可不是自己貪圖這些東西,而是因為自己在上車時明明沒有看到外甥們帶了什麽,現在這禮物突然拿出來,那必定就是他們趁自己接站抽身去買的,她得悅於這份細心,感覺在兒子面前受了尊重,幾人說說笑笑上了路。

  上次來沼州已是半年前了,林浥塵記得那時這城市的蕭索,放眼盡是半成半就的樓房,低頭無非又窄又破的馬路,街上走著的人們臉上總是一副蒙昧的村俗氣,一切仿佛都處在未醒的狀態中。而現在,五顏六色、五花八門的矮墅高樓鱗次櫛比,沿街看去好像運動中的人顯示在心率器上的線條。人們的衣著上,行動中也自有了一些文明的、進步的、快節奏的朝氣,他看著平偃寬闊的馬路兩邊的華燈嘉樹,竟一時分不清是路走得快了,還是車行的快了......

  在專為林浥塵“洗塵”的一頓飯局後,蔚芙母子被送回到住處,殷斌、文婷也自回家去了。

而這時蔚芙住的地方也已不是半年前林浥塵來時的那兒了。只因為市場漸漸拓寬,生意逐步紅火,不得不用更大的庫房來儲放紙品,殷斌便在離原來租的地方不遠的市民小街上租了一套兩層小樓,一層用來存貨,二層供蔚芙辦公及居住。  林浥塵隨著母親推門上樓,只見二層面門的便是一隻辦公桌,上面整齊的碼放著各類物件;斜置的老式電腦上披著一塊乾淨的方巾(上次來時林浥塵玩玩遊戲,卻發現它裡面空空,也沒聯網,才知道還不會使用的母親記帳用不上它);桌前、桌上又放了大大小小幾株盆景,看那疏枝嫩朵,藤條簏簌,顯然是經常打理的緣故。左邊是與辦公桌處用隔板擋開的廚房,小而精致,用備齊全——林浥塵知道母親是很愛在這上面用工夫的——與廚房對應的是兩間臥室,同樣也是用隔板圍成,約莫佔整個二樓的二分之一......

  母子二人初得私閑,不免有一些家常瑣問,蔚芙的喜悅洋溢著,又把這瑣問拉得冗長。

  姥姥近來身體好嗎?

  嗯,就是腳上的毛病又犯了。

  蔚芙聽了便擔心起來,心知母親這病是因為年輕時候的一次運煤,不慎讓車上滾下的一塊砸傷的,當時痛過之後便不在意,不料卻漸漸導致了趾骨變形,隨著年紀的增長,那處傷患處越來越能興風作浪,動輒牽引得整隻腳都疼痛難耐。醫院是去過的,但醫生提出的多個建議裡,有一個是要鋸掉那個傷患的部分,嚇得老人硬挨著痛,也不想再跟醫院打交道,就一直這麽皮著。

  聽小白說她們那兒的一個中醫會調配一種能緩痛的好藥,過幾天讓她幫著買點。又問:今天誰送的你。林浥塵輕聲道:姥姥......

  想到家裡距車站頗長的一段路,蔚芙的喜悅頓時被抹殺了些。

  大舅呢?

  季平叔叔家的蓋新房,他去幫忙了。

  蔚芙知道大哥素來是這“爛好人”的形象,自己也不能說什麽,卻怪他明知母親腿腳的問題還撇下她,任她去送外甥。臉上的笑意更少了。

  你姐姐呢,她也沒送你?

  她好像有別的事......林浥塵邊說邊走進母親進門時就指給他的臥室,隨即倒在鋪掩得齊整的床上,他在外人面前一貫是矜矜恪恪,與家人在一起卻格外隨意,四四方方的被子被他草草一拉蓋住半身,大概他依舊沒有釋去那煩悶把!似乎忘卻母親正與自己攀談著,耷拉著眼皮儼然欲睡......

  呀!看把床單弄髒的。蔚芙跟著兒子剛進房間,就見他鞋都沒脫的往床上倒,忙上去打住:脫了再睡.......你先別睡。蔚芙有點微怒:這麽久沒見媽了,你就沒什麽想說的?真是個白眼狼!看看你今天見斌斌哥哥們的樣子,真是越長越連禮數也不知道了。你姐姐那死女子,明知道你今兒走,平日裡輕易也回不去,倒是連送也不送一下,愈發野得她......

  林浥塵雖然也不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但自怨之情很快的就在他心裡凋謝。因為這樣的訓叨如今只能微微撼動他的心情,而他的本心卻是由更堅固的防守捍衛著。只是經過母親方才這一說,林浥塵又想起臨行前夜姐姐忽變的態度,對自己竟不像往常那麽自然。第二天隻說學習為重,不能相送。林浥塵想了整整一天以後的日子,現在卻開始回思以往了。

  林蘊露跟林浥塵姐弟從小受著一樣的教育,卻終是形成了迥然不同的性格狀態(之所以說“終”,是因為兩人幼時的脾性還是一樣的,都從蔚芙那裡秉承了頑劣果決的特性),林浥塵在成長中逐漸褪去了乖張,以文勝質。而林蘊露還依舊潑辣,也因此惹了不少禍端。

  比方說在弟弟上五年級,姐姐已上初二的一次放學路上,林浥塵被同班的一個“小霸王”看不順眼,從而受到挑釁了。其實在此之前,在林浥塵本性尚沒有斂合起來的時候,這小霸王還常常受到林浥塵“欺壓”呢!但當小霸王猛然發現從前常常圍在林浥塵身邊的小哥們兒漸漸稀疏,而自己成了班裡最有威信的那個的時候,就開始試著撩撥對方,見林浥塵沒有什麽反應,小霸王越發得意......

  就在林浥塵脫身脫不得,揍他又礙他們人多,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高年級的林蘊露轉過大路看見小巷裡這一幕了。她當真是怒起膽邊,看那膽敢欺負弟弟的小子不順眼;怨生心頭,恨林浥塵這麽窩囊丟她的臉,二話不說離的老遠順手就抄起地上一塊石頭飛了過去。

  這石頭丟得神道,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小霸王頭部,林蘊露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神技叫好,就因他哭之不迭蹲在地上捂住前額,血水像沒擰緊的水龍頭一樣滴答而嚇壞了。乍喜乍驚的夾攻下,她慌不擇路撒腿便跑。留下早已嚇哭了的林浥塵和嚇哭了林浥塵的小霸王在那引人圍觀。

  她不敢回家,她知道那小霸王的家長一定會找上門的(畢竟這類情況曾有過,還不在少數),而姥姥雖然慈和,但犯錯後的家法卻極為嚴厲。加上那時媽媽也在家,受者姥姥家法熏陶而成的她,對待犯錯之人的方式與姥姥如出一轍。林蘊露躲在一個冷僻處看著自家大門,覺得那就是一個不能登臨的魔窟。她更不敢去學校,因為那太容易被找到。

  但她終究是不知道去哪兒,冷餓憂懼的夾雜下她竟在縣城裡一個尚未建好的廣場中捱過一夜,在正準備度過第二天黃昏的時候,他終於被跑遍了全城的大舅找到了。

  她蜷在太陽余溫漸漸流失的一座大理石椅上,身旁滿是被除掉的枯枝衰草和成堆的沙泥。她身子不知是凍的、還是餓的,微微顫栗著。眼睛不知是睜著、還是閉著,竟沒發覺大舅到來。灰蓬蓬的頭髮有那麽幾根耷拉在面前,被自己的鼻息吹得一搖一晃。昨天還招災惹禍的小手,此刻正染汙結垢地跟雙腿一起拚命往胸前湊,哪兒還能尋得見什麽戾性。有一片斷枝上的樹葉落在地上,那是蔚立勇輕輕從她發間取下來的。蔚立勇本是極小心,生怕在接她回家之前弄醒她,可是平常睡覺雷打不動的林蘊露,就是讓這一片樹葉撩醒了。

  黑藍的暮空終是把天上最後一道光芒吞盡,天地間呈現出一種半明不暗的狀態來,寂寂的風不知從何時吹起,雖不大冷,卻是把整個縣城吹得荒涼如許。

  蔚立勇感覺額間的汗因這風有點發涼,一種不明的氣流壓得他說不出話來。他稍稍用力想把林蘊露抬起,不料平常睡覺雷打不動的林蘊露,剛察覺有人向她伸過手來,就猛地立起身,那是急於逃跑的下意識的指引。當她終於看清眼前的人之後,才將警惕放下,重新坐在椅上。

  她們準備怎麽揍我?

  蔚立勇本對她的反應始料不及,又被她接下來的這個問題問了個愣怔。半響之後才又愛又恨道:她們都為你急死了,那還舍得打你?此話一出,林蘊露“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仿佛要將這兩天所受的苦、所受的委屈都發泄盡似的。當蔚立勇背著她走上回家的近路時——一條田間小道上—,她還抽抽搭搭的哭著。

  引水渠裡的水還汩汩地湧,蛤蟆與蟋蟀的互語聲此起彼伏。空氣仿佛都是由一團團泡沫簇成的,被這輕柔的語言一碰,就輕輕破開,綻出芬芳的氣息來。 蔬菜花朵開的正好,是雀兒、蟲兒、小獸,還是哪個貪玩忘家的孩子,把黃瓜藤、番茄架,以及玉米杆搖得撲棱棱直響。深墨色的天上仿佛水滴石退,淡出一篩星鬥,田野盡處的人家也亮起了燈火。

  待大舅背著哭得睡著了的林蘊露回到家裡,蔚芙母女原本因尋人未果的急切心理,在看到她平安無事地回來又平跌下去,本想就著對那小霸王家長又是賠禮、又是賠錢而得來的憋屈再數落她一頓的。但因看到她哭得花貓兒一樣的臉上仍存的幾個淚點,責備之意登時全無。一個鋪展床褥供她安穩入睡;一個炊飯燒菜等她醒後饑食。一場風波就這樣偃息下去。

  在這件讓眾人難忘的經歷之後,還有一件事是讓當事人之一的林浥塵更為難忘的。姐姐在就榻入睡,卻即將醒來的夢囈裡竟喊出:“不要打我,是林浥塵讓我揍他的”類似的話,眾人在失笑之後還訓斥了林浥塵幾句。而當時就在姐姐臉側的林浥塵,分明就看見在自己被罵後,她的表情,詭異的一笑。

  其實在這之前林蘊露是不叫林蘊露的,因為經歷了這個大的教訓,家人都希望她能文靜一點,才換成這比較詩雅的名字。不過這名字換得也邪門,在以後的日子裡林蘊露忽然像轉了性兒,竟逐漸向能配得上這稱謂的方向發展。更令人欣慰的是,她似乎學會將向前的火燥氣投在學習上,原本家人深以無望的她的成績,如初春的嫩苗一樣漲得飛快。而弟弟林浥塵則相反,原先頗不錯的學習漸漸趨向平庸,兩相進退下,讓家人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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