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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小說叫回》獸人喜生
  這天早上蔚芙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令她整天都是憂心忡忡的,為什麽呢?是前夫林建打來,說他的母親、也就是林浥塵的奶奶去世了,希望她能和林浥塵回去一趟。她得訊後滿心憂慮——前婆婆去世的消息並不算是多大的憂慮,林浥塵要回他父親那裡去,才是她真正擔憂的。

  按理說兒子找老子天經地義,即便離了婚,做母親的又何必有擔心?但蔚芙心裡確信自己是該有所憂、並且所憂患的是沒有錯的。往事如煙又歷歷過目,舊情紛紜更錯綜複雜。那份憂慮說來也好笑,竟只是她聯系許多事所構建的一個猜想,尚未加現實驗證。

  原本也無需驗證了,抱著這猜想,也抱著構成這猜想的所有因素,與他離婚、斷絕聯系,對他一切事情都緘口不提,最後都習慣了。也因此,那位老人的去世,並不能給她心上多大震鳴,他想讓自己回去也是妄想,可是對於他的任何事情,自己都可以不為所動,但是因為自己的態度阻撓林浥塵去為奶奶送葬,這於情於理都是不合適的啊!她隻好為了兒子必要踏上的旅程,做出最為全面到位的打算。

  林浥塵聞此消息,只是表現出了適度的難過。這是蔚芙樂意看到的結果——她不是希望兒子做個冷血的人,她期待兒子是個能把感情用力方向把握得好的人。

  下午便有去萍州的大巴,蔚芙向林浥塵的班主任打了電話請了假,並囑咐他回去之後,對於自己的事千萬不要提,對於自己與他所在的地方也盡量不要說,如果被問得緊了,就讓林建認為自己在頓縣。平常要多跟姑姑們在一起,喪事辦完後就說學習重要趕快回來......林浥塵一一答應。時間到了,蔚芙就拜托新的送貨工小磊將林浥塵送到車站,到達目的地後自然有林建去接他。

  麵包車比三輪車坐起來舒服,新的送貨工小磊也比二毛要高要瘦,即便是到了車站後他還不顧林浥塵阻攔,非用自己的錢為林浥塵買了車票,但感動之余看著他離開時的背影,還是覺得當初的二毛更為可愛。

  小磊只是斌斌哥哥和母親對他的稱呼,他全名叫霍磊,十分的活潑機靈,聰明伶俐,與他的前任形成明顯反差。據母親說,他這個人不太“老實”,來這兒之前先後換過七八次工作,也都能把事情做得有聲有色,但最後都無疾而終了。殷斌打聽到這些後先是不敢雇傭他,怕他去留不定,耽誤事情,但後來一是因為沼州普遍工資高,他竟然對自己報出的價格沒有意見,實在難得;二是因為試用期間(二毛走得突然拿他暫時頂一段時間),人情練達的他很快就和大家混的很熟,導致最後也不好意思不留他,所以他就成功的取代了當初的二毛了。

  只不過林浥塵心裡的二毛他沒取代掉——林浥塵也納悶,這個人方方面面都好,對自己這樣用心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為什麽我就是跟他擦不出火花呢?

  汽車要啟動了,林浥塵搖搖頭,見窗外早沒了他的影子。

  思緒在以前的二毛和這次回來的二毛之間轉換幾次,有些不舒服,就換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盆莊(四面環山,村莊盆居於中,因而得此名)。

  如果嚴格以出生地論故鄉的話,那麽誕生在盆莊的他並不算是個頓縣人。只是因為他在頓縣長大,而盆莊又不為他所眷戀,所以他習慣把頓縣當做老家。

  一眼便能對之產生畏懼的人,必然是因為他的外貌;一念就能喚起恐懼心理的地方,必然是因為這個地方的風貌。

林浥塵怕盆莊這個地方,因為它是緊挨著我國的佛教聖地的,所以小村莊受到感染,幾乎是家家供神,戶戶禮佛,因而空氣之中都彌漫著一種煞人的肅穆之氣。走在盆莊的街巷上,神仙畫像隨處可見;步入任何一戶人家,佛爺雕塑俯仰皆是,那造型誇張,色彩奇詭的東西有著勾魂攝魄的魔力,導致幼年的林浥塵不論怎麽活潑大膽,但回到盆莊後,夜晚卻連屋門都不敢出。  迷信的檀香必然會熏出帶有迷信色彩的故事來,林浥塵怕的不光是盆莊的風貌,他更怕的是在這裡聽聞、見過的一些離奇傳聞:

  盆莊的大多數人都姓林,如果硬要追根溯源的話,彼此之間都有一些親緣。這個故事是發生在按輩分講,林浥塵的六伯一家身上的。

  喜生曾是莊裡人的驕傲,因為他是這小小村莊中,供出的第一個大學生。

  不過在他沒有“出息”之前,他及他父親卻是受盡了村裡人所嘲笑的。當時人們都不知道這老六怎麽想的,說他拚了命的掙錢,供他那朽木疙瘩一樣的兒子上學,哪比得上直接讓他回家放牛牧羊,這就是村裡人的命運。

  老六頂住輿論壓力,種地耗費氣力,借錢折損心力,終於等來了兒子考上重點大學的好光景。當村頭掛起報告這喜訊的橫幅時,人們才開始佩服起老六的遠見了。老六終於能笑一笑了,能坐下來緩一緩了......

  誰知這一緩,就緩出了個病來,氣不暢,體無力,下地走動都成了問題。村頭的橫幅還沒摘,人卻幾乎只能橫在炕上了。醫藥費成了家裡的首要開銷,剛迎來些盼頭,轉眼間還錢又變得沒了頭——因為還得再借——老六媳婦乍經這人生的“大起大落”,瞬間蒼老了很多。

  喜生想要上學,家裡又拿不出錢,只能走向學校提出援助這一條路了,可是路能不能走得通是一說,關鍵是時間上來不及呐!再問村民借?開玩笑!村民們的經濟來源不是靠外出打些最受累的工,就是像老六一樣務農放牧,一年下來攢點可憐錢以備不時之需,有多少閑錢可借出去?再加上他家這情況,借出去的必然多,能不能收回來更是兩說,誰敢擔風險?喜生捏著手裡剛借來的、也就夠父親幾頓藥費的票子,欲哭無淚。

  他放棄學業,回了盆莊。

  必然的,回家後的他變得沉默寡言,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了維持生計和治愈父親等事上。莊子裡有些人多少覺得當初未施援手,對他家不住,經常送著送那予以照料,他也視若無睹。

  父子仿佛換了身份,現在輪到他放羊種田來維持父親生命了,他卻比他父親更拚命。老兩口心疼他,勸他別那麽急、那麽猛,他也是置若罔聞。

  這樣一來他就變成了別人眼中的機器,沒有鮮活的樣子,只是為了維持而機動著。

  維持的結果往往是倒退、潰敗。第二年老六就死了。葬禮上他只會攙起只能跪著的母親,外人卻沒能在他臉上看到眼淚。

  之後也不知多久,莊子裡傳出謠言:喜生因為眷戀外面的城市不肯回來,從而得罪了盆莊的神靈,以後發生的事都是報應。

  這樣的謠言在這樣的地方很有傳播性,尤其是因為這裡還有著一個更為人所知的謠言:盆莊某面山上的那個寺廟裡,一個幾乎成了半仙的老和尚斷言:“莊子裡的人的生老病死,都系在這一方土地上,所以一輩子都要以盆莊為歸宿。外來的人倒也罷了,但是從盆莊裡出去的人如果太耽於別處,忘根離本,最終定會厄運連連”。(幼年的林浥塵聽到這傳言後,心中就不由浮現出一個面目猙獰的老和尚來,風衝衝,雲濃濃,他獨自站立在峭拔危聳的懸崖上,佁然不動,睨視盆莊,仿佛是這個地方定人善惡、判人生死的主宰。他的身後是門戶大開,莊嚴又陰森的廟堂......)村子裡面的人信這話,因為許多事實已經驗證了它,所以這關於喜生的謠言也有了它的立足點。(據聽說這老和尚是經歷過林浥塵曾祖父那一代的,如今百余歲了還活著。老而不死的他的年齡,更是給他那已經有了“說服力”的斷言裹上神秘的面紗。林建以前說他也下過山,還曾指著墳地對林浥塵的爺爺說:你家第三代肯定要出三個人才。村中的人們對他敬若神明,林建更是把這話記了半輩子。因為排去已經嫁出去的姐姐不說——不排除也無所謂,她的兒子、女兒都沒上過學,早早就出去打工了,所以沒有“競爭力”——就只剩下林浥塵叔叔家的兩個孩子和林浥塵姐弟,在這三個名額中“佔位”了。然而無論怎麽“佔”,自己都能有個“了不起”的後代,他怎麽能不高興?)

  喜生對這些流言並沒有什麽態度以表示,甚至仿佛是為了迎合這謠言似的,他與人的交流更少了,與自己母親說話也顯得有需要沒必要。他在村口的山隘上新辟了一片土地,每天天沒亮就牽著羊去,晚上幾乎是拖著瞌睡的羊回來,有時他也乾脆不回來,他母親擔心他,問他,他隻說:想到隘口外面看看,走遠了。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老六媳婦發現自己不能再避著不談某些話題了:安心吧!認命吧!趕緊找個媳婦吧!

  只是一聽這話,他就表現的更加沉默。

  時隔數年,他竟又翻開在縣城上學時帶回來的書了。於是已變成大人模樣的他邊放羊,變種地,邊看著書的滑稽事兒就在莊裡傳了開來。

  他與村民們也有了交流,不過這交流僅僅局限在了他向別人借人家家裡的任何書籍。誰也不好拒絕,一些墊桌腳、充手紙的“書”被他收集不少。種類雜亂不一不說了,往往還是有頭沒尾,殘缺不全的,他都照單全收。

  山坡上的他伸伸懶腰,眼睛余光看到旁邊有個種地的老頭盯著他看。這是個好奇的生命,他把手裡的簡版《紅與黑》放在一邊,想通過自己的目光把老頭的注意力轉到前面的羊兒身上,羊兒正在吃草。

  看了有一會兒,他問:你說要是有一天它突然覺得,我比起需要它,更需要書;而它對於留戀我,更貪戀草,這片山禿了,它會不會不打招呼就走掉?說完後他回頭,見老頭兒還是呆呆地、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顯然,他說的太不接地氣了。

  看著那眼神,喜生猛然察覺到:在這雙眼睛的面前,所有的學問都是無力的,所有的文明都是蒼白的。那眼神中的灰澀與渾沌,直是教所有理性的呼喚都黯然失聲。

  自此,他在村裡人眼裡就更加異常了:嘴裡常常念念叨叨著什麽周口店、蒸汽機;或是看書看得正入神,突然大發癲狂,把手裡的書猛地又砸又撕,喘一陣後複又捧起滿地碎紙,敷在臉上“嗚嗚”哭......村民們想幫他,但又怕他,他母親不怕他,但心力交瘁下大小病不斷,也無力攔勸。

  他不大看書了——畢竟書都被他那樣糟踐過,多已不成樣子了——羊兒的毛也長得“垂了地”。他成天躺在當年他爺爺、父親都躺過,又被他按書裡的說明改造過的椅子上,荒唐度日。

  一天他臥床的母親,見他除了吃喝拉撒外,在那椅子上幾乎已經度過了大半天,就說:兒啊,你給媽再把四叔家送來的饃饃熱一熱,現在有了些胃口。他欲動未動,半響後猛地一起,椅子“哢”地一聲塌掉了。躺在地上的他一點掙扎都沒有,頹唐地說:我動不了了,你自己熱著吃吧!

  他似乎喪失了語言能力,椅子不沾了,房子也漸漸不住了,好像想跟所有人都斷絕聯系。他起先在盆莊的深山老林裡鑽了半個多月,皮包骨似的回來後,開始以村裡的任何犄角旮旯為巢穴——就是巢穴,因為回來後,他就進入了獸居禽棲的狀態。唯一跟禽獸不同的地方,就只剩下他不能自己果腹,常常得靠臥在別人家門口,等院內擺出的飯食來充饑。

  他起初還穿著件單薄的汗衫,時間久了不洗不換,變得破舊不堪,勾掛不住。但對於別人送給他的衣物,他卻像個真正的野獸一樣不明白其作用和意義,頂多是叼著它們鋪在身下防寒。最終的結果自然是,他只能赤身裸體在村子中遊蕩了。林浥塵見過喜生。那時正值冬天,他到姑姑家時就看見一個人影瑟縮在路旁的玉米地中,露出一顆頭來。他嚇了一跳,覺得這個人很可憐,上前看看他的想法在心裡湧起,但很快又被他那髒亂的毛發、健壯的身體透露出的不善,嚇得撲滅了。他跟他在冷風裡對望了好幾分鍾,誰也沒有動,最終卻因姑姑的出現而打破了。林浥塵本是“奉命”去她家取些吃食的,沒幾步遠的路,姑姑卻怎麽都等他不來,就打算自己去送,出門沒幾步就看到這情形,她忙把林浥塵拉到身邊。林浥塵指著喜生問姑姑,姑姑從手裡的袋子中取出一塊糕扔出去:他聽不懂人話,趕緊回家。林浥塵走到路的拐角時,看見喜生還在那片玉米地裡,只是那塊糕已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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