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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小說叫回》叔叔家
  回盆莊的途中,林建打破了維持許久的沉寂:還讓媽住我那吧!叔叔冷笑:我可不敢再冒那風險,誰知道......姑姑把奶奶的衣領往裡掖了掖,拿手抹去她流在下顎的哈喇子,看到她耳根處還有油墨的痕跡,又掏出剛才用過的濕毛巾為她擦拭掉。聽到這話後拍了拍叔叔的肩:說那些幹什麽?讓媽住我那吧!我家人多,誰都能留出一抿子時間照看他。林建和叔叔總歸低頭不語,姑姑又柔聲問奶奶:媽,回去先住我哪兒行不行?奶奶嘿嘿的笑著,又想起身撲林建去,眾人又忙著攔下,司機插話:老人還是想跟大兒子啊!林建也幾度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說話。

  眾人本以為奶奶是真如醫院所說的“不行了”,所以動身前已為她準備好了後事。誰知醫院方面所說的“不行”,多半指的是精神方面的危險,而並非身體上的大限。

  在姑姑家休養了一段時間後,奶奶甚至都能自己下炕去上廁所了。但一面歡喜一面憂,她的身體狀況讓人高興,但精神狀態是越來越令人發愁。

  起先到姑姑家時,奶奶神志上還是時好時壞的,說話雖然顛三倒四,但勉強也能與人交流。後來就逐漸發展到了“六親不認”、“好歹不分”的地步,興起時叱罵家人,漫言無稽;興敗處又默然不語,綣身就睡,做出來的事也越來越讓人著怕。

  她以前那白天不醒,晚上不睡的症狀逐漸成了她的生活方式。夜深人靜時,酣眠在床上的姑姑一家,也不知多少次被摸到身邊的她而嚇得失了魂。她那不怎麽靈便的手足,也多少次不知怎麽就解開了姑姑們無奈綁在她身上的繩子,帶著她在黑暗中翻山越田,度過極長極曲折的路。清早人們找不著她,驚動起半個村子的人去尋,最終是姑姑的大兒子和幾個小夥兒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將灰頭土臉的她從山外帶了回來。她去了哪兒?哥哥不想當著這麽多人說,但這事瞞又瞞不住:她在姥爺的墓地旁邊挖了個小坑,在裡面窩著。

  她在她那混沌的神智帶引下一般會說什麽瘋話呢?有一次她當著眾人面就指著林浥塵道:趕緊讓你媽媽回家來吧!你爸爸在外面不做好事,她要再不回來,菩薩可就要顯靈,讓她不得好死了!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林浥塵想:奶奶她究竟是怎麽去世的呢?這也才不過兩年多啊......他睡著了。

  回到盆莊的叔叔家,剛好過了晚間的飯點,林浥塵吃著嬸嬸另外給他準備的飯食,看著叔叔們一幫親戚穿著喪服,或是有說有笑地談天說地、或是詢問自己,心裡還有些不耐: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表現得悲傷一點嗎?他還想擠出幾點子淚來,或者可以告慰亡靈,或者能做個姿態給在座的人看,但最終他都沒有得到一絲能哭出來的“幸運”。

  夜深後,全家人都出去村子裡叫夜(為亡人“送行”),林浥塵因為在車上沒有休息好,困倦的神情溢於人眼,所以姑姑就建議他別去了,把他送回林建處。

  林浥塵一個人躺在奶奶也曾躺過的枕席上,定定的望著天花板上“回”字形的紋絡,困意越深越是浮想聯翩,他模糊地覺得:那一圈圈文字包圍,像是無數道重疊的陷阱,不知道要把自己送到哪裡;又像是一級級延伸上去的梯子,自己不知道會爬到哪一格。越這樣感受,他越覺得那紋絡氣勢逼人,壓向自己,仿佛要把自己吸走似的。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還有一絲絲主動迎合的欲望......

  他甩了甩腦袋,

迫使自己不要再犯渾下去。他覺得在這樣一個素信鬼神又素賴鬼神的家庭裡,自己最好還是別“無事生非”吧!可是越是如此的“鞭策”,越就成了往那方面聯想的動力:眼裡的耳裡的都有了寓意,感到的想到的都有了蹊蹺。盡管他認為自己已經過了怕“那些東西”的年紀,此刻還是有些拘謹。他想象著在這空曠的房間裡、沉寂的空氣中,應該是有什麽存在的吧?要不然怎麽會得到家族世代的膜敬呢?他覺得這更空曠、卻喧囂的塵世間,也是有什麽東西存在著吧!要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拘謹的人,那麽多人的瘋怔呢?於是爺爺的靈知、奶奶的魂魄,以及許許多多不識的冥物,都在他的腦海身邊幽然浮現......  他想起奶奶被從萍州接回來後,自己守在她身邊的那幾天。那時不管是她最疼愛的父親、還是最敬愛她的姑姑,在照料她時都會遭到她的忽視甚至打罵。可是唯獨自己跟她在一塊兒,她才會像“裝”累了瘋一樣緩緩平靜下來,竟也能長籲短歎的跟自己交代一些底細。然而那些實心實意的告訴都因為她的精神狀態和涉及偏怪,被自己有意忽視了。

  林浥塵也曾把這情況講給林建聽,在醫學鐵證和人眼見證的雙重定音下,林建把她這一時的“正常”,當成對孫子的過度思盼而短時間戰勝病魔。但當他問起清醒的奶奶和他說了什麽話時,林浥塵卻絕口不提,隻推忘了。

  於是林建就專門讓林浥塵再單獨和老人相處,自己在窗子外面偷聽他們的談話,但老人仿佛預知了“陰謀”,一如既往地癡涎。

  現在想來,林浥塵覺得奶奶是信重自己的。無奈人與人之間、人與事之間盤桓的許多隔閡,導致奶奶臨死之前也沒有見上自己一面,她覺得老人咽氣時清晰的意志下,心裡一定是遺憾又不甘的。而自己與她雖然沒有養育之恩下生出的眷戀,但無論哪個人對自己抱著那樣的眷戀,自己不都是該動容的嗎?何況她還是跟自己沾親帶血的親奶奶。

  我要為你收攬、把持這個家啊!

  想到她那些話中的這一句,林浥塵原本梗塞的胸懷漸漸疏通流暢起來,他覺得喉嚨哽痛,難以把持。悲傷沒有表演給任何人看,自然而然的留下此行的第一滴淚。

  此後的幾天裡,林浥塵少不得往來於舉辦喪事的叔叔家中,因為在眾人的談話中他得知,,叔叔那個讀了好大學的兒子找到了月薪上萬的工作,所以蔚芙希望兒子能在短短的盆莊生活中,也能近朱者赤。

  月薪上萬的工作,這在盆莊人的心目中分明就是“為官做宰”的格調啊!所以喪禮上人人道喜,個個祝賀。是這個好消息衝淡了他們家該有的悲傷氣氛吧!林浥塵又不由得想:那個傳說中的老和尚對自己家中必出三個大學生的預言,已經有一個應驗了(其實因為不大回來,哥哥考上大學的消息他之前還不知道呢!)小姐姐林雪學習也好,考進了市裡最好的高中,上大學也應該有望了;姐姐呢,她學習狀態也不錯啊!肯定是能考上大學的,三個人......那我呢......

  去你個妖言惑村的老僧,竟然把我也忽悠進去了。事在人為!事在人為!姐姐哥哥們有的或將會有的成就,難道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漢吹噓出來的嗎?以後可不能聽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了!

  叔叔家的改變也挺大的:他本人不再種地了,而是和姑姑的大兒子合夥買了一輛卡車,做起了在周邊運煤拉貨的營生。他們家的房子也新蓋整修了:漆紅紋金的大鐵門代替了原來那扇木柵欄,顯得大氣十足;門簷門框用的是紅色的瓷磚,簷框上又有鎏金的“家和萬事興”大字,看上去頗有氣度。推門進去是一道亮白瓷磚嵌成的隔牆,拚成一幅氣勢磅礴的山水畫;隔牆與大門之間的通道水泥牆上,留著一個縱深二十公分左右的方形小洞,裡面擺著一個神仙塑像,一台小香爐,香爐裡邊米粒和煙灰夾雜著,豎著幾支飄煙的香(這樣的門洞形式在莊子非常多見,姑姑家是貼張畫著佛像的紙,自己家原先也供著這麽一個塑像,只不過這次回來林浥塵看到小洞還在,但塑像沒了,香爐倒在地上積了灰,無人理會)。轉入院內,先是水泥地面應接腳下,與過去的泥地相比美觀方便了不少;然後又有兩株裁剪得當的小樹分立南北(盆莊的氣候偏熱,所以莊子裡是最合適種棗樹的,然而棗樹下又最容易聚蛇蠍,所以一般人家種的都是杏樹。而自己家中的大杏樹呢?橫枝亂杈礙人行走,樹乾上還有森森的削砍印記,也不知是怎麽弄出來的),也有幾分看點。北面正房白瓷亮瓦,與原先一貫的暗色調形成對比,屋窗還是用的那種推拉式窗戶,玻璃又通透又敞亮,與原先木格子紙窗眼相比可謂天差地別。正房斜對面——也就是進入大門隔牆的後邊——搭著一間精巧的狗窩,裡面住著的大狼狗因為這些天進出院子的生人多,就被帶到自己家暫住;三間南房還沒有貼上瓷磚,靠西的廁所因為不再露天了, 也顯得“賞心”了些......

  這樣的新畫面、新氣象在整個莊都隨處可見,比方說原本在村委會工作的姑父因為“升官”了,工作的熱情也更積極了些,林浥塵每天都能聽到他操著那濃厚的鄉音用廣播喊:“*,請帶好戶口本趕緊來隊裡”,一遍又一遍,直到喊到全村人都聽見為止。半個小時之後,早忘了這茬兒的林浥塵又被他一嗓子嚇一跳:“*,叫你來你就趕緊來,磨磨蹭蹭不知道作甚了”,令林浥塵不禁一笑......

  但是反觀自己家時,這種新氣象頓時就被抹殺掉了。在林浥塵的記憶裡,自己家這房子是當年父母在那個大城市賺到錢,回來之後才蓋的。當時這房子鐵皮大門的莊重、磚石壘砌的穩固,比起別家門不遮戶、屋不擋雨的陋室,也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如今呢,這樣的房子在莊裡已經有很多了,這一間房子已經有些顯老了,加上奶奶不在,林建疏於打理,灰暗的房頂上竟然長出了雜草,窗欞上的黃漆也皺起了皮,屋內的家具擺設沒有什麽增減,但增加或減少的又是一目了然。

  林浥塵抽只有他們父子二人的機會跟林建說:這屋子怎麽這麽多年也沒有什麽變化?看看姑姑家、叔叔家......林建原本還興致融融地想跟他說些奶奶在時,疼愛林浥塵的往事,聽見這話不及他說完,就打斷道:要是你媽不發神經非要離婚,就能督促著我,拿我早就在萍州市裡買上樓房了......要怨怨你媽去。

  對於他說出的“督促”,林浥塵聯想起這些天姑姑私下跟自己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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