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我老婆......”
冉羽寧驚愕地張開嘴,兩隻眼睛裡滿是驚異惶恐的神色,他難以相信遠隔數百裡之遙,這個足不出戶的巫婆居然可以隨口說出他的隱事。
巫婆這句話連老編輯也覺得突然,忍不住轉頭問道:“冉副總編,您太太真的......被車撞......唉......那是多久的事了......您可要想得開些......”
“我真的......還能看到......她......嗎?”冉羽寧霍然起身兩隻手緊緊地抓住老婆子,宛似只要松開手老婆子就會消失了似的。
羸弱不堪的老婆子猶如一隻待宰的小雞崽一樣,掙扎了幾下也沒有擺脫冉羽寧的雙手,隻好無奈地說:“老身剛才已經說過,現在老身的身子骨太弱開不了天眼......要是沒有滋補好好恢復一下......會要了這條老命的。”
冉羽寧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慢慢松開雙手,頹然失落道:“對不起......對不起......”
“看得出來你對你老婆應該不錯。”老婆子撫著剛才被掐疼的胳膊有些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真的想看的話,半個月以後再來找我吧,一個銀元就可以了。”
老編輯剛要嫌貴,冉羽寧二話不說掏出剩下的兩塊銀元。
“這多出的一個銀元希望你早些養好身體,半個月以後我一定會來找你......”
離開了老婆子簡陋的房子,冉羽寧耳邊聽著老編輯喋喋不休地說著對老婆子坐地起價的
反感和勸慰他痛失親人的哀傷之情,心裡卻在默默想著:
或許這個世間上真的冥冥中有一些人有一股力量可以穿行於陰陽之間,有的人之所以可以未卜先知,也許只是因為他們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月牙兒又是什麽人?
也許她只是名字裡和“月婆婆”共有一個“月”字而已,不管怎樣,明天下午顏太太就會帶著他去見月婆婆了......
至於顏太太為何夜半出現在咖啡店衛生間的種種鬼魅舉動似乎都不再那麽重要,只要能讓他可以與路小蝶再度重逢,他就義無反顧地這樣選擇下去,哪怕付出任何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冉副總編,月牙兒那裡咱們還去不去?我可以找人安排......”
老編輯的細致和體貼入微讓冉羽寧知道了這麽一個上了歲數的人為何能夠仍留在報社的緣由,他想了想,說:
“既然月牙兒不但會算卦相還會唱小曲兒,那麽我們不妨去聽一聽秦淮河畔的小曲去。”
老編輯在濟南城的能耐著實不小,地頭人脈頗為熟稔,找來黑幫“九龍會”的一個小頭目打聽了一番,傍晚時分,那個小頭目就帶了消息,說這個能掐會算又會唱小曲兒的“月牙兒”就在“蓬萊閣”那裡賣藝。
眼見著日暮西山,兩個人晚飯也省了,徑直來到西城那邊的“蓬萊閣”。
真正的“蓬萊閣”原為山東境內丹霞山上的古建築群,和滕王閣、黃鶴樓、嶽陽樓並稱四大名樓,古風蔚然,名聲響亮。
於是山東境內不少名城的大酒樓附庸會雅地取了相同的名字,但在濟南城內,喚作“蓬萊閣”的酒樓隻此一家,佔地數十公頃,依山傍水,格式建築頗有些真正“蓬萊閣”的氣勢。
“這裡的消費可是真貴啊。”來到“蓬萊閣”東門前,
老編輯心有余悸地說:“去年曾和邵主編來過一次,真不是咱們這些人待的地兒。” 冉羽寧摸了摸口袋,拉著老編輯邁上東門前長長的台階。
進了門後才發現裡面雕欄畫棟、樓宇成排,兩個人正不知該往那棟樓去的時候,身後有人吆喝連連:
“讓開讓開......”
一個副官模樣的人在前頭開道,後面十五六個士兵簇擁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也從東門進入。
老編輯急忙把冉羽寧拽到一旁,輕聲說:“這位是以前奉系軍閥張大元帥手底下的一個旅長,東北淪陷後從西北來到山東,據說姓花,自詡是梁山‘小李廣’花榮的後人,仗著手下的部隊駐扎在城外泰安方向,為人有些囂張跋扈。”
正說著那夥人從他倆身邊走過,那個花旅長有些不耐煩地問了一聲。
“那個臭娘們今天要是再不在,老子就一把火燒了這裡,我看她往哪裡躲。”
“旅座。”前面的副官碎步跑回花旅長的面前,“卑職已找人打聽了,今天那小浪蹄子就在撫仙樓唱秦淮小曲兒呢,決計錯不了。”
冉羽寧聽到“秦淮河小曲兒”不由得和老編輯對望一眼,待那夥人走開,這才輕聲問:“老許,你聽到沒?”
老編輯搓搓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咱們跟著花旅長那夥人去一趟撫仙樓說不定就能見到月牙兒了。”
兩個人跟隨著花旅長拐了兩個彎又穿過一處花圃,來到一棟二層小閣樓前。
小閣樓正匾上有三個燙金大字“撫仙樓”,門口分列兩排有六個花枝招展的女子盈盈迎了上來,冉羽寧和老編輯眼看著花旅長留下士兵守在門前,自己帶著副官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兩個人從未到過這樣的煙花場所,心下有些打鼓,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早給門口兩個妖媚女人看到,不由分說地將二人拉拽進門。
老編輯目光投向冉羽寧,眼珠子不停向右面打轉,冉羽寧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花旅長帶著副官剛從樓梯上了二樓,樓梯兩旁清一色都是門扉緊閉的廂房包間,若是一不留意那兩個人鑽進哪間包間那就難找了。
冉羽寧看清花旅長兩人一頭鑽進了樓梯左面第二間廂房,隨後廂房的門便被關上。
老編輯摟著身邊一個女人調笑了一陣,笑嘻嘻地問:“聽說這裡有個會唱秦淮河小曲兒的丫頭是不是?”
懷中的女人鼓起了嘴:“你來晚了一步,剛才那兩個人你看見沒?他們進的房間就是。”
“那丫頭叫什麽名字?”
“你別丫頭丫頭地亂叫好不好嘛,人家都三十好幾了,都快要能做我的媽了......”說完這話之後忍不住和冉羽寧旁邊的女子捂嘴偷笑起來。
“聽說她能掐會算?”冉羽寧探過頭來問了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誰知道呢,一個半老徐娘天天有這麽多人找......一定不會是看上她的姿色......再說了她長得嘛......也就一般般吧。”
冉羽寧和老編輯故意把話題引向“月牙兒”的身上,沒想到冉羽寧身邊的女人搖搖頭:“什麽月牙兒?樓上的那位可不叫這個名字。”
“那她究竟叫什麽名字?”
“秦小悅,喜悅的悅,每個人問她的名字的時候她都會這麽說。”
冉羽寧不禁和老編輯面面相覷,但在心底下仍舊抱了一線希望,“月牙兒”這樣的名字原本就不像一個正常的姓名,或許是秦小悅的藝名或乳名也說不一定,自古以來,唱曲的名伶幾乎很少有人冠以真名,通常都會請人取上一個讓人過耳難忘的名字方便大家熟知。
幾個人在樓下聊了一會,兩個女人手腳越來越不老實,時不時在冉羽寧和老編輯的身上擰上一把或是捏上一把,老編輯倒是樂在其中,冉羽寧卻越來越覺得拘謹。
他正在忖思如何能夠進入秦小悅的包間,突然樓上傳來一聲慘叫,樓下的人不約而同地抬頭向上看。
只見花旅長的副官一臉血汙地從房中跑出,奔到樓梯口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頓時站立不穩,順著樓梯直往下滾。
口中卻一直大聲嚷叫著:
“殺人啦......花......旅長被人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