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與城北是有著極大的差異的。
城北多的是客棧酒樓,江湖人大多聚集於此,觥籌交錯間訴盡恩怨情仇,豪情與恬淡共存,在此處江湖生活一覽無遺。而到了城南,行人便稀少了許多,這裡多的是作坊,做的幾乎都是手工營生。
我們繞過許多條街巷,最後到了一間鏢局門口,師父從馬上跳將下來,說這兒就是張冶孫所在的地方了。張冶孫不僅是名聞名天下的兵器鑄造師,還是天下第二鏢局虎口鏢局的管事人,本人從不缺錢。
這張冶孫算是個奇人,自幼熱愛鑄鐵,自尋其道,並浸淫於其中至今足足有四十年。
當然,也虧是虎口鏢局有能力買得起那些奇精異鐵。
虎口鏢局有十二鏢頭,每位鏢頭的武器都是由張冶孫一手鑄造而成,十二把武器分別為刀槍劍戟、斧鐮矛叉、弓錘鞭棍,各不相同。
這些都是師父告訴我的。
我們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了進去。
“這位老爺,您是要運鏢,還是坐店?”有個穿著白褂的夥計迎了過來。
“把張冶孫這個混球給我喊出來!”師父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完了完了。
沒看那夥計臉色都變了嗎?
師父話音未落,便見中堂走出一青衫男子來,一見師父,凶煞的臉色立即收了起來,急忙拱手,道:“早知邵公來了西陽,不想今日拜訪我虎口鏢局,在下有失遠迎,還請進院一敘。”
轉眼間畫風變化讓我略微不解,另外,邵公是誰?
我心裡莫名,這人好像是朝師父喊的。
師父從未與我說過他叫做邵公。
師父冷哼了一聲,道:“是劉源你這小子啊,進去告訴張冶孫,若是今日不出來見我,休怪我拆了他這鏢局。”
劉源陪笑道:“您老消消氣,邵公多年未見,脾氣一點也沒變。”
“我這脾氣怎了?我這脾氣怎了!”師父一個爆栗砸在劉源腦袋上,還笑?讓你笑不出聲。
“您打咱大掌櫃去啊,打我作甚……”劉源語氣有些憋屈。
“張冶孫在躲我?”
“必須躲您啊,您都拆三回鏢局了,換我我也躲。今天還吩咐我們把您攔在門外呢,我哪攔得住您啊,呵呵,您別急,我這就帶您去找大掌櫃。”劉源摸著頭苦著臉說道。
我聽著師父和劉鏢師的對話,滿臉驚訝。
(⊙o⊙)!
沒想到師父來過這,還拆過三次家。
李三努著嘴,近了身來,悄聲道:“子平,千萬別意外,我看師父是沒跟你說過他的光輝事跡啊,哈哈哈……”他壓低了一些聲音,“我告訴你,這還算是小的,以前他還為了個肉包子和死要飯的打過好幾架呢,噗哈哈哈……”
他努力憋著自己的笑聲,我聽著越來越覺得怪。
這種一點也不意外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畢竟是師父能和一匹馬打起來的人啊……
師父朝李三瞥了一眼,李三立即收斂神色,仿若無事。
我望了望李三,又望了望師父。
天哪,我這師父和師兄都是什麽人啊。
虎口鏢局落地規模極大,穿過屋舍有一小木門,進入木門則是一片園林,奇石異花散亂布置,園林深處是片不大的連綿竹林,竹林東側是座石屋,石屋周圍三尺左右遍地漆黑,不知是些什麽;西側則是間木屋,木屋前花草整齊盛開,頗為養眼。
從石屋內傳出一聲又一聲有節奏的金石相擊音,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敲打鐵器。 劉源神色糾結,站在門外小聲喊道:“大掌櫃,那個,那什麽,邵公來了。”
石屋內聲音忽然停了。
然後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就好像這裡根本就是座空屋。
“張孫子,我的天下第一劍呢?
“張孫子?
“你不出來我可把你這屋子給拆了!
“子平,失血劍給我。”
我感覺背後一震,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見一聲劍鳴,失血劍就已到了師父的手裡。
劍剛出鞘,就見門口突兀出現一白發老者,說是老者,實際上一點也不老。白發白須白眉,卻是副中年人的模樣。
“虧你還是邵公,跟我個普通鐵匠斤斤計較什麽?”他撫著胡須說道。
“哼,當初跟老子說劍打造出來就給我,結果你拿去熔你的破爐子?”師父氣不打一處來,道:“老子拚老命給你搶來的如玉精金,你告訴我沒了?”
張冶孫尷尬地笑了一聲,道:“我也就用了一點,誰想到它自己熔了進去啊……”
“我不管, 孫子,你還我的劍!”
“孫子罵誰呢?”
“孫子罵你呢!”
師父一愣,提劍衝了過去,一邊喊道:“你大爺的,老子拆了你的破屋!”
劍離張冶孫面門越來要越近,只聽他說:“邵兄,我給你準備了葷肉大餐。”
“陰險小人,別以為你能夠誘惑到我!”師父持劍架在張冶孫眼前,正義凜然地說道,“我可是吃飽了燒雞才來的!”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什錦蘇盤兒、熏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江米釀鴨子……”
“算你識相!”師父冷哼一聲,收起劍來。
李三捂住了臉。
一刻鍾後,師父坐在餐桌前,面前是一盤又一盤美食,他左手握著豬蹄,右手拿著雞腿,嘴裡咬著臘肉,連話都說不清了。
“孫子…啊子,子平……你們也……也吃。”
“唔嗯,好吃…師父……”我回應著師父的話。
李三還在木屋外,並沒有入席,我想他或許是有什麽心事。
我撕了條雞腿走了出去。
“師兄,你一定很餓吧,給你吃!”
“你們倆,都這麽能吃嗎?”
“不是啊,只是平時見師父吃得歡,便也想試試。”我想了想,道:“師父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隨心所欲的呀。”
李三接過雞腿,咬了一口,沉吟道:“師父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