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時,眼前就隻李三一張大臉,還對我眨了眨眼。
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摔落。
“錢呢?”
我推開他,從袖裡拿出銀票來,道:“其余的都被師父拿走了。”
邊說著我邊往院子裡走去,柴房門外有口水井,井畔是個小木桶,木桶裡有著剛打上來的極為清澈的井水。我用柴房裡的葫蘆瓢舀起一杓水,嘗了一口,井水冷冽甘甜,讓我從舌到身都感到輕顫。
李三站在我身旁,還惦記著錢的事。
“那老頭……師父老人家怎麽需要那麽多錢?”
“師父說要買燒雞吃。”
“他買的是黃金缽缽!開什麽玩笑!”
“噗……”我一口水直接噴在地上,李三成功地把我逗樂了。
“咱不是還剩兩萬銀票嘛,你跟師父計較什麽?”
“我的錢啊!”李三蹲坐在地上,表情誇張。
不過李三並沒有真因為這些錢而情緒低落,相反,看著還有些欣喜。
我雖是疑惑,但並沒去詢問其中緣由,更是徹底忘了昨夜師父托我帶給李三的話。
洗漱之後,我和李三分頭前往西陽的兩家錢莊,要將部分銀票換成真金白銀。
西陽的清晨是喧鬧的,街上有賣著不同早點的商販,幾乎所有我能夠想到名字的小吃在這兒都能找到,我想換完銀票之後將這些小吃都買上幾份,揣在懷裡,走一路吃一路。
這才是美好生活的開端呀。
沒走多遠,便聽見有人在討論當鋪慘案,我豎起耳朵聽得仔細。
“李哥,待會回去時千萬要往明月巷裡看看!”
“明月巷裡有啥好看的?”
“嘿,你是不知道,昨天夜裡,白林當鋪被人滅門了!”
“白林當鋪,我看是黑心店鋪吧!什麽,被人滅門了?”李哥停頓了一會,大笑出聲:“哈哈哈,滅得好啊!”
我甚是不解,走近正在談話的兩人,道:
“殺了幼兒婦女算得上好?”
“就白林那人?活該!”李哥瞟了我一眼,說道,“把寡婦迷暈了賣到青樓裡去,把壯漢迷暈了賣到煤窯裡去,這也就算了,偷人孩子算什麽?”
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為什麽官府不管,官府管了他還能逍遙到現在?”
“無憑無據的,咱哪個敢動他?而且他躲在西陽又不是沒有官家人保著,府裡還有侍衛,怎麽動的了他?我告訴你啊,我要是找到那些被他買賣的人,問出一兩句話來,非得帶來當面對質再把這白林一刀殺了。”
“不對,萬一他什麽也沒做呢,只是被冤枉的呢?”
他再次打量了我一眼,道:“兄弟,你這話什麽意思?你跟你講,這世上可沒什麽空穴來風的事情,你可別幫死人開脫啊。”
我見他話風有些不對,便閉口不言了,邊往前走邊聽著他們二人對話。
“你說會是誰殺了這白林呢?”
“我估摸啊,肯定是有高手尋仇來了呢!”
……
我可能明白了李三靠在屍體旁飲酒的原因。
想到這兒,所有的好心情全消失了。
李三肯定是知道這些的,他清楚自己殺錯了人,不然的話不至於借酒消罪。
不過,最開始若是換我站在當鋪門口的話,怕也是會和李三一樣,恨透了那個刀客。
可是也不應當回頭殺了他啊。
忽然間,心頭莫名生出對李三的厭惡感。
因為他認出你是燕子李三,你就要殺人滅口嗎?
錯的不是刀客,錯的是你李三。
我有些頭疼了。
回去我必須問問他。
一路走著,到了錢莊門口,我取出預先準備好的一張百兩銀票,提出換五兩黃金及五十兩白銀的要求,結果掌櫃的卻說,這不是西陽的銀票,換不得全額。
能換多少?
五兩黃金,四十五兩白銀。
反正這錢的來頭有問題,我心間又有煩悶,就不想與錢莊掌櫃糾纏太多,直接將銀票遞了過去。這掌櫃也算是利落,不消片刻便將一個棕褐色的錢袋交付給了我。
銀子是有了,卻再不想買什麽吃食了。
回去路上順手給師父買了隻燒雞,權當是早餐了。
一點也不油膩。
進院後,只見師父坐在石桌前,李三滿臉帶笑地捧著一盞茶放在了師父面前。
“師父,這可是我給您在茶坊裡找了很久才給您買到的虎澗茶,一兩茶可花了我整整五兩黃金啊!”
“呸!虎澗茶到頂一兩茶葉一兩金,當我沒喝過茶?”
“這不一樣啊師父!這茶可是現炒好的,可不止一兩黃金。我的好師父,這是徒兒的一番心意,您就不要這麽認真了。”
師父冷哼了一聲,閉上眼小抿了一口茶水。
李三見我回來,一把搶過我手裡的燒雞,攤開油紙,擺在了石桌上。
“師父,吃雞。”
“這我買的……”
“師父,您瞧,我讓子平給您買了隻燒雞。”
“李三, 你還要不要臉?”
李三朝我急切地使眼色,我隻好道:“待會將錢還給我。”
我們站在石桌一側,靜靜地看著師父大快朵頤,誰都沒開口說話。
若是哪天某家餐館有食量比試,主食還是燒雞的話,師父一定能奪個頭籌。
關於刀客的疑惑,也許是因為見師父吃得歡,也許是因為見李三在一旁阿諛奉承讓我有些發笑,我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是李三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想和他發生什麽爭執。殺了便是殺了,人死不能複生,對錯已經說不清了。興許刀客也是個罪人呢?是吧?
也許是的。
師父對燒雞的熱愛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消減。
看著竟有意外的美感?
我揉了揉眼,看向這個在半柱香時間裡憑本事乾掉整隻燒雞而此時正在嘬手指的老頭,嚴重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師父把手放在衣袖上擦了擦,站起身來,看向我:“子平,是時候帶你去見見張冶孫了。”說著直接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李三立即跟了上去,然後又往外喊道:“師父,馬,馬……”
他趕緊牽著阿西跟了上去。
本來我們此行是不需要馬匹的,可李三非要給師父獻殷勤,阿西吃草料正香,就被拽了出去,換哪匹馬都不樂意。
阿西喘著氣,我總感覺它想將師父顛下去。
沒過一會兒。
“哎喲!”
“阿西!別跑,你給我回來!老子今晚非得把你燉了吃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