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水柱回來,讓我們跟隨其後。
李三說他叫水柱。一個土柱一個水柱,整整齊齊。
瞎編的名兒。
我與李三跟著倆人走進了一座宅院裡。
還沒及進院,便見裡頭走出一人來,此人眉寬面闊,雙目有神,兩鬢微白卻是精神抖擻,帶我們來此處的兩人連忙站定,朝他恭敬喊了聲老爺,便退至一旁了。
“兩位少俠,老朽六房村裡長,沒能親自到村口迎接,怠慢二位了。”他迎上前,慈眉善目,道。
“裡長客氣了。”李三往後退了些,拱手道。
“少俠有些眼熟啊。”
李三神不亂色不變,笑道:“我也看著您眼熟,看來咱倆是有天定的緣分,在下程客安。”
“程客安,他鄉之客,隨遇而安,好名字,好名字,老朽沒聽說過。不過就這名字,聽起來也是四海皆朋友的。小兄弟姓程,是我本家,老夫也姓程,名問堂,和你未見而熟,你叫我程公就好。”
聽程公說,瀧鄉最近鬧匪患,常有土匪衝進鄉鎮裡,劫掠一番再火速撤去。
土匪去的是鄉北,可即便如此,鄉南這一塊也是人心惶惶。
他聽家仆剛才匯報說,有兩少俠縱馬而來,便親自出門來迎,希望我和李三二人能幫六房村一防匪患。
李三當即一口應承下來,答應在這裡小住幾日。
程公繼續道:“縣衙老爺曾經派人去山間剿匪,衙役共有數十名,清早提著大刀往山裡去了,可到了晚上鼻青臉腫渾身帶傷回來了,還死了好幾位。”
我注意到李三聽到這些時眉頭一皺。
程公親自將我們送到了別院客房,並讓仆人鋪好了床褥。
我見四下無人,便對李三道:“這程公有些過於熱絡了,怕是有哪裡不對。”
李三點頭,道:“嗯哼?子平你長進了啊。”
“我怎麽覺得你是在諷刺我?”
“哈,哪有哪有……其實,從剛進村的時候就該發現他們不對勁了。”
“還有哪裡不對?”
“這村人都挺正常,該下地的下地,改打鐵的打鐵,偏偏接咱的倆人,不像是一般的仆役。”
“怎麽說?”
“這兩人腳步穩健,雖然拿的是鋤頭,用的卻是握兵器的姿勢,手臂微曲,隨時能夠發力,就好像你拿劍一樣,你確定這是尋常的仆役?”
“更何況,村裡往來種作,不說是言笑晏晏,至少也是平平淡淡,哪來的土匪,哪有什麽人心惶惶?這倆人還有這程公,都太刻意了。”
李三這麽一說,我才回想細究,的確,他們身上存在不少問題。
“還有你之前說過,一個鄉紳會對遊俠這麽客氣,本來就是大問題。再想想他說的話,說什麽土匪在北邊劫掠打完就跑,又說土匪殺了官兵,先不論他是怎麽知道的,這土匪就是傻子吧,平民不殺,反倒殺那些不該殺的官兵。
“這不憨憨嗎?
“一個憨憨倒是正常,一群憨憨就不正常了。
“我問你,如果你是官老爺,手下就那麽些還兵被殺了,會讓普通百姓知道嗎?”
“會的吧……”我試探性地回答了一句。
“傻子才會好吧,那些心思縝密的官老爺敢讓老百姓知道這事?到時候鄉裡不得亂套了,所以他們肯定會壓住此事,不讓消息走漏。”
“額…好像是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人不像是要害我們,
更像是……想留下我們?” “我們現在應該就算是普通的遊俠吧。”
“有一種可能是因為咱看著是遊俠,他就想留下遊俠……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這程公認出我是燕子李三了,可我最近都有易容,沒這麽好認的吧……”
李三這番話,幾乎解了我所有的困惑。
他說道:“我猜測,程公極有可能是想利用遊俠做些打打殺殺之類的事情。”
“聽起來不錯啊,能有動手的機會了。”
“不錯?還不好說,總之,萬事小心。子平,凡事你先跟我應付著。”
說著說著,李三就開始和我抱怨起來刀槍劍拳裡為何不加個跑,說自己跑起來連師傅也追不上。我想,可能是因為跑得太快人們記不得吧……
這時打門外走來仆役,要領我們去側堂晚宴。
我們起身跟在其後。
到地方時仆役退下,程公並無在意我們身上攜帶了武器,反倒是親自上前請我們入座,這一做法讓我對他增生了幾分信任。
桌上擺滿了各種菜式,豐盛到不像是正常的晚宴。
我吃過一回食物的虧,所以並不敢拿起筷子,隻好看向李三,結果發現他正在夾著一塊牛肉,並往碗裡倒了杯酒。
你就不怕有毒麽……
“子平,吃啊,吃了好上路。”李三如是說道。
程公手一抖,筷子掉下去了一根。
“程公怎麽筷子還掉了?”李三問道。
“近來身子不好……哈哈,莫見笑。不知兩位少俠要去往何處?”
“皇城。”
“哦?去皇城做什麽?”
“結親,娶妻。”李三道。
“哈哈哈,看來程夫人真是有運氣,值得小友如此遠赴千裡。”
“可惜她跟別人跑了。”
李三這一回答,直接讓程公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過很快,程公就說道:“那倒是可惜了,不知小友可願在我府中久留,老夫府中別的不多,身淨的丫鬟倒是不少,還有三位尚在閨中貌美如花的姑娘,客安小友若是不嫌棄,盡管挑選去罷。”
“真的?”李三眼睛一亮,“帶我去看看。”
程公扶須一笑,道:“小友真是性情中人。”
說著他又看向了我,問:“小兄弟你呢?”
“我…我還……”
“他連姑娘的手都還沒碰過呢!”李三直接打斷我的話,說道。
“李……不可理喻!”我滿臉漲紅,差點拆了李三的台。
“無妨無妨,小兄弟可隨客安小友一同去後院逛逛,若是見著有心儀的丫頭,老夫許你便是。”
我支吾許久不知該說些什麽,想了想還是作罷不言。
酒至半酣,程公忽問道:“不知小友師承何處?”
“我倆打小無父無母,在道派玄山僥幸當了幾年外門雜役,就會點沒用的拳腳功夫,打幾個小毛賊還是沒問題的,哪有什麽師承啊?”
“那你們這一身裝束?”
“嗨!在西陽跑了幾天腿拿工錢換的,程公我跟你說,玄山的那些人真不是東西,讓我們住了好幾年的柴房,您知道我倆想學些武功有多費勁嗎?寅時還沒到就爬上山頭,等那些弟子到院裡練拳,再偷偷記下來練習。”李三越說越來氣,氣憤道,“不就欺負我們是雜役嘛,雜役怎麽了?我之前也是恆州有名有姓的公子,瞧不起俺啊這是!”
卻見李三說完,忽然滿臉驚色,狠狠抹了把臉,離座躬身道:“程公抱歉,小子一時喝多,失態了,說的話別往心裡去。”
程公笑道:“這些正道門派的作風便是如此,自詡名門正派,卻將武學藏私不予傳授,哪有正派的作風?老夫年輕時倒也曾闖蕩過江湖,收錄了一些武學,兩位小友若是不嫌棄,可暫留於此地。”
“謝謝程公,多謝程公。”李三連忙拉我起身,不斷道謝。
“不過老夫確實有一事所托。”
“程公盡管吩咐,程客安在所不辭!”
程公所托之事就是等幾日後,會有一群土匪打上門來,我們屆時出手就行。
晚宴過後,程公讓仆人帶我們往後院賞景,但他自己並未隨同而來。但不得不說的是,程府後院布置比前院精致許多,花草樹木錯落有致,院裡有小亭一座,蓮池一片,池邊有幾名女子,遠遠望去便覺她們玲瓏有致,待走近時,我的呼吸已變得急促起來。
“你們,招待好兩位公子。”仆人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我忽然感覺渾身燥熱難耐,似是有一團火在心裡燒了起來。
那些女子身姿嫋娜,身影嬌俏,赤著腳在水中嬉戲,淺笑吟吟。
我立在亭下,不敢向前半分,李三甚至還往後退了一步。
女子見我們,拂袖掩面,楚楚動人的眸子好似要勾了魂魄,片刻後她們解開宮絛,面帶紅潤,外衣在空中飄搖。
我們哪裡見過這陣勢,隻覺心中煩躁更甚。
一名女子蓮步輕移,仿若畫中走來的仙子,緩緩來到李三面前。
她媚眼如絲,薄唇輕啟,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指撫上了李三的衣襟,漸漸遊離到李三的肩處,眼看著就要搭上李三的脖頸。
她又錯過身向我走來,飄然婉轉,裙擺落地,靠在我的胸膛旁,儂聲道:“官人怎麽現在才來,奴家等很久了呢~”
這時李三滿臉漲紅,忽然猛地晃著腦袋,罵道:“媽的,中招了,是見異思遷散,老子解毒丹白吃了,這貨不下毒反倒是在飯菜裡下春藥。子平,走!”
說著李三便縱著輕功往院牆外飛去。
那幾名女子一見,連忙移步來到我身側,一個個拉著我要往前頭的樓閣裡去。
李三隻好回頭,運起內氣將旁邊的女子震開,再拽著我離開。但此時我雙眼已不由自主地盯著這些女子,想要退去,腳步卻如有千斤重,就那般癡癡站在原地,再加上藏鋒在背,李三怎扯得動我?
見異思遷散,顧名思義,見異而止行,思遷而生性。
“官人在說什麽呢,奴家聽不懂呢~”一名粉黛少女說著,身子一軟,就要往李三懷裡倒去。
“我官你個麻花官!”
李三一腳將少女踹倒,接著取出一柄燕刀,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香氣撲鼻,如有萬蟻撓心。
就連這香氣也有迷情亂心的作用。
李三晃了晃腦袋,咬著牙,燕刀隨著他的晃動在少女的頸上劃出了一條血跡,少女嘴裡發出一聲驚叫。
一旁女子見狀嚇得往後退去。
“滿園春藥……勁頭可真大……解藥……快,快點拿解藥來!”李三吼道。
院子裡亂了。
她們應當是頭一回見這樣的狠人。
院門外不知從何處衝進來好幾名仆人,將我和李三圍在了中間。
“放肆!”
“少特麽廢話……快把解藥拿來!”
“老爺如此招待你們,你們竟敢在程府動手?”
“三……”
“放開她,不然我殺了你的同伴!”說著就有人提刀向我走來。
我渾身無力,背後的藏鋒此時就像是大山般要把我壓倒。
“二……”
李三竟是理也不理,燕刀輕劃,血液從刀鋒沁了出來。
“特娘的晦氣!”
仆人見李三如此狠辣,竟是沒再往前,為首的從兜裡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兩粒白色藥丸來。
“你拿的……什麽玩意……想糊弄大爺呢?”說著李三再扯來一名女子,另一柄燕刀出現在了她的咽喉處。
“住手……!我這就拿!”
李三又晃了晃頭,似是有些不支了。
那仆人將手伸入衣袖間,取出個新的玉瓶來。
卻見李三新拉來的女子趁這時用手輕撫在了李三背後,先挑,後滑。
在見異思遷散的作用下,李三心神瞬間失守,之後便如洪水決堤,再沒了一絲氣力,仆人瞬時衝了上去,一拳打在李三的後腦上。
“你說你好好和妹妹度那春光去多好,何必要動手呢?”仆人中為首的那位看著李三,又看向女子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人是個高手,你們把他們帶進樓裡,讓兩個未失身的女子好生伺候,一定要將他拴死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