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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3章:酒宴
  太原城南30裡,日頭偏西,一隊人馬風塵仆仆趕到洞渦驛,一律都是灰衣健馬。為首的是個50歲左右的老者,面容清臒,目光靈動,留著漂亮的八字胡。

  一行人在驛門牌樓前下了馬,驛吏驗看了關憑路引,發現那老者竟然是長安豪商竇乂。

  驛吏把文牒交還給竇乂,客氣的說道:“聶大郎等候多時了,已經為諸位訂好了上房,請進吧。”

  一行人進得驛站,聶記大帳房謝霖,還有洞渦驛分號呂掌家遠遠迎出來,與竇乂等人一一見禮。有聶記童仆接過馬匹,安排到邸店照料,謝霖和呂季卿把長安客領到上房,各自安頓。

  謝霖說道:“趕了這麽遠的路,諸君想必疲乏了,仆役提前燒好了熱水,先沐浴更衣,聶少東略備薄酒,稍後為諸君接風洗塵。”

  長安客們客氣了幾句,謝霖和呂季卿就退下了。

  馬琨不滿的說道:“入娘的,這聶記好大的氣派,聶慕閏老掌家不露面,連聶家大郎也拿腔作勢,派幾個蝦兵蟹將招呼竇公,這鳥生意到底是誰求誰啊?”

  竇乂微微一笑,說道:“既來之則安之,入娘的,先好好泡個澡。”

  眾人哈哈大笑,各自回房,沐浴更衣。

  不過長安客的不快很快消散,當聶記仆役把他們領到洞渦驛歌舞舍的時候,抱怨變成了狂喜,經過千裡旅途勞頓,沒有比一頓精美的宴席更令人開心的了。

  聶大郎從太原瀟湘館請來了大廚,光頭幾道菜就讓人垂涎欲滴。鹿雞同炒的小天酥,豆苗帖田雞做成的雪嬰兒,活蝦烤成的光明蝦炙,奶汁燉雞做成的仙人臠。

  主菜旁,還擺著精致點心,紅酥皮貴妃紅,單籠金乳酥,銅爐烤製的曼陀樣夾餅,蜜製散子名巨勝奴。

  在每個食幾之旁,都有乖巧的新羅婢侑酒,一個個明眸皓齒,巧笑嫣然,把風塵仆仆的長安客看的直吞口水。

  6個聶記東夥站在階下相迎,為首的是個一臉英氣的青年,滿面笑容,拱手相迎,正是聶家大郎聶全義。廊下還跪著一隊歌舞伎,有些還拿著響板胡琴,這可不是洞渦驛的尋常伎子,而是瀟湘館四處搜羅的太原名妓,哪一個都是響當當的角色。

  聶記和竇記東夥笑吟吟的相互行禮廝見,好一頓親熱,才並肩進入舍中,分賓主落座。

  聶全義把整個歌舞舍都包了下來,款待長安客人,在大石朝,做到這一層可不容易。聶記雖然豪富,可並不尊貴,驛站之中隨便一個士子都比商賈貴重。

  聶記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讓整個驛站的官員士子不踏入歌舞舍一步,光憑這一層,就能看出聶記的誠意,還有實力,讓竇記諸君心中的那點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分賓主落座,聶全義笑吟吟的舉杯說道:“貴客遠來,聶某幸何如之,千言萬語,盡在此杯中酒,來來來,我們共飲此杯。”

  賓主共同舉杯,一飲而盡。

  竇乂一口酒下肚,覺得一股熱流直貫胸腹,滿口都是醇香,不由得大讚道:“好酒!”

  賓主放心酒盞,諸姬抱著酒壇重新滿上。

  成應臣問道:“我在長安,聽說太原有一位當代劉伶,長安客到太原,都會帶他的酒饋贈親朋,長安人稱為鶴觴,不知是否就是此酒。”

  聶全義含笑問道:“莫非成公也飲過我太原大匠的佳釀麽?”

  成應臣面色微紅,說道:“成某一介賈人,哪裡有這等口服。”

  聶全義哈哈大笑,

說道:“無妨無妨,太原酒仙劉白墜恰恰是聶某的至交好友,我送諸君每人一石,如何?”  竇記東夥一齊歡呼起來,這酒可不是尋常之物,因為是天下名釀,又產量極低,所以尋常百姓有錢也買不到,那是王公貴人的待客瓊漿,這聶大竟然每人送一石,這是何等大手筆!

  聶全義笑吟吟的揮揮手,說道:“些許小物,不算什麽,不過此酒雖然也是出自劉公酒窖,卻不是鶴觴,而是另外一種酒,名擒奸酒。

  今年新酒剛下,是為缸頭。知道佳客遠來,竇某無物可贈,思來想去,也只有劉公酒拿的出手。也因此,聶某緬顏求了劉公,將今年的擒奸酒全部賣斷於我,今日全部贈給諸君。至少今年,只有諸君能飲此酒,天下再無人有此口福了。”

  聶全義哈哈大笑,長安客們不由得暗暗心驚,他們都是商賈,自然明白物以稀為貴的道理,聶記竟然買斷天下名釀,贈與他們,哪怕是皇帝也吃不到了。

  若是攜此酒到長安,不知道會有多少王公權貴來求酒,這是多大的榮耀。賈人身份低賤,最看重的就是臉面,這就是他們不惜重金結交士子的原因。聶記送他們的,其實不是酒,是尊嚴,這是什麽珍貴寶貝也比不了的。

  成應臣拱手道:“郎君之情,不知何以為報。”

  聶全義看著成應臣,誠懇的說道:“聶某誠心設毬局,借重諸位之處還有很多,這些身外之物不算什麽。”

  馬琨卻忽然問道:“如此美酒,為何要叫擒奸酒呐?似乎。。。似乎有些不吉。”

  一眾長安客都不滿的看著他,這家夥從來都是敗興的性子,得了便宜還要挑毛病。

  聶全義卻不以為意,他舉起酒盞,笑呵呵的說道:“來來來,諸君飲了這盞酒,我來說說此酒的來歷。”

  賓主一齊大笑舉杯,共飲了第二巡。

  聶全義放下酒杯,微笑著說道:“說起來,這擒奸酒還真有一段佳話。當年太原府少尹毛鴻賓愛此酒如命,一日離不得,後來毛公調任青州刺史,生怕再也飲不到,就以車載酒,攜酒上任。

  不成想行到魏博鎮莘縣,錯過了宿頭,夜逢劫盜。賊人打開酒壇,酒香逼人,哪裡耐得住,取酒而飲。賊人都是貪得無厭的性子,吃了就停不下來,越吃越多,終於一醉不起。

  毛公趁機逃出至縣,帶領兵丁攜刃而來,眾盜賊還在醉中,官軍不發一矢,全部逮拿。此事風傳河朔,遊俠之輩有言:不畏張弓拔刃,唯畏白墜春醪。也因此,河朔之人稱此酒為擒奸酒,風傳到河東,太原市上也以此稱呼。”

  竇乂大笑道:“著啊,此酒擒賊緝凶,可是上上大吉。”

  眾人一見如故,談談說說,不知不覺酒過三巡,佳肴也換過一道。聶全義拍拍手,廊下歌舞伎緩步登堂,樂舞開始了,卻是龜茲樂舞《太簇宮-疏勒女》。

  竇記諸公習慣了大石雅樂,長安雖說也流行西域胡樂,到底不如太原胡風之盛,對這羯鼓胡琴,金發舞姬十分新奇,看的津津有味。

  不知不覺,兩幫人之間小小的陌生盡去,賓主在樂舞之中飲酒閑聊,說說兩都的風土人情,市井趣聞,行情短長,都有些相見恨晚之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有仆役點燃了火燭,聶記出手豪闊,不吝燈油,歌舞堂上亮如白晝。酒香四溢,歌舞鶯鶯,微醺之中,與侑酒新羅姬低聲調笑,恍如人間仙境。

  見酒宴漸漸進入高潮,聶全義探身到竇乂身側,低聲說道:“竇公若是方便,可否到茶室奉茶。”

  竇乂微微一笑,心知正事這才開始,他低聲說道:“自然是客隨主便。”

  兩人悄悄站起身, 一前一後轉到屏風之後,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小門,通過一個昏暗的走廊,直通一間曲室。

  廊上跪坐著一個絕色女子,見二人走來,微微一笑,輕輕拉開了茶室的門。聶全義肅手想請,竇乂也不客氣,當先進了茶室,兩人一同坐到榻上。

  在坐塌對面,有一個精致的茶幾,那絕色女子進得室中,輕輕闔上室門,然後無聲的坐茶幾旁,向二人躬身施禮。

  在暖色的燈火下,這女子膚如凝脂,美目流波,就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竇義,也不由得怦然心動,臉頰泛出了一絲紅潮。

  聶全義說道:“此女名花奴,是太原府茶道聖手,算是聶某體己之人。若竇公不嫌棄,就贈與我公,侍奉巾櫛如何?”

  竇乂微微搖頭道:“老夫老矣,豈能奪人所愛,能一品佳人良茗,已經是人生之幸,豈敢另有他圖。”

  聶全義察言觀色,心知竇乂已經動了心,他微微一笑,也不說破,向花奴微微點頭。花奴又躬身施了一禮,開始燒水烹茶。

  竇乂不看花奴,扭頭看著聶全義說:“聶老夫人一向可好?”

  聶全義說道:“煩勞掛念,母親大人安好,只是春天消渴之症重了些,不能親與竇公一晤,殊為遺憾。”

  竇乂微微一笑,說道:“除了身體不適,怕是還有隱情吧。”

  聶全義詫異的問道:“竇公這是何意?”

  竇乂淡淡說道:“聶老夫人是何等樣人,她老人家若是真的心在馬毬,怎會在這驛站之中招待於我?又怎麽會遣子相商,自己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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