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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2章:鹽賊
  竇乂一行正在閑聊,忽見遠處來了兩個人。來人越來越近,別人不太注意,家丁班頭孫傳景生性警覺,轉頭向來人觀看。

  來人是一男一女,都是30來歲年紀,男人推著雞公車,戴著大竹笠,女人背著竹篋,戴著大冪籬。

  兩人都看不清模樣,似乎是一對賈人夫妻,行腳的小販,風塵仆仆,踽踽而行。他們沿著小道走來,似乎有些累了,兩人站住了腳步。男人把小車停穩,幫著女人卸下竹篋,放在地上,並肩坐到一顆大樹下休憩。

  看樣子,兩人頗為恩愛,男人把水囊遞給女人,女人把乾糧遞給男人,並不多言,卻自有一股無言的體貼。

  兩人距離長安客大約3、40步,默默休息,並不向這邊看一眼。

  見家丁班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兩個小販,大帳房成應臣問道:“這二人有何不對麽?”

  孫傳景沒有看老成,良久才說道:“我一直想看看,這二人是何等模樣,到現在也沒有看到。你不奇怪麽?這荒郊野外,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成應臣笑道:“這麽大的日頭,柳絮飛揚,我都想找個鬥笠戴上。”

  馬琨罕見的沒有唱反調,他淡淡說道:“這裡是河中鹽鐵巡院治下,還有賊不成?”

  孫傳景搖頭道:“你們莫要忘了,這裡是鹽池,有鹽池的地方,必有鹽梟。”

  大石榷鹽鐵,民營、官收、商賣,歲入6百萬緡,是朝廷最重要的財政支柱,蒲州鹽池佔天下鹽課三成以上。

  鹽鐵之法,解決了大石朝的財政難題,但這也造成了官商勾結,鹽價虛高,鹽商豪富奢靡,百姓買不起鹽,甚至有常年淡食者。

  也因此,販私鹽就成了一本萬利的生意。

  私鹽販子從鹽池設法搞來鹽貨,販賣給百姓,避開了鹽商盤剝和官府重課,因此私鹽比官鹽便宜很多,自然銷路極大。

  而作為鹽池來說,被鹽鐵轉運衙門低價收購,眼看著鹽商發財,哪有不眼紅的道理。將鹽賣給私鹽販子,獲利則高的多,不要說私鹽池,就是那些巨大的官鹽池,池監吏員也會偷賣官鹽給私鹽販子,侵蝕國家鹽利。

  由於太過暴利,民間蜂起販私鹽,侵害了朝廷和鹽商的利益,所以歷代天子都嚴厲打擊販私鹽,刑罰極重。

  但是利之所在,必有人不要性命,冒死為之,販私鹽也是一樣。憲宗朝以後,巡院鹽丁緝捕私鹽愈加嚴酷,私鹽販子則武裝販運,虎口奪食,血腥廝殺無日無之。

  販私鹽和山賊水匪不同,他們往來道路,隨時準備與官軍廝殺,那才是真正的亡命徒,百姓稱之為鹽梟。

  成應臣看了一會兒那夫婦二人,怎麽看也是走街串巷的小販,不由得搖頭道:“不像是梟獍之徒。”

  孫傳景說道:“若是賊人都能讓你看出來,如何避得過官府耳目。車上和竹篋都覆著苫布,你知那不是鹽貨?你再看,他們肩背後面露出的握把是什麽?”

  馬琨看了一會兒,說道:“太遠了,看不清楚,不是雨傘麽?”

  孫傳景皺著眉頭說道:“也許是劍柄。”

  馬琨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成應臣低聲說道:“鹽梟也做攔路搶劫的生意麽?”

  孫傳景搖頭道:“不知道,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妙。”

  竇乂沉吟著說道:“傳景說的對,我們是商人,離凶人越遠越好。大家也歇足了,收拾行裝,準備上路,我們直奔泓芝驛歇宿。”

  幾個人答應一聲,

紛紛站起身來,開始收拾行李馬缽,把馬鞍往牲口背上搭。正在忙亂,忽聽西面馬蹄聲疾,道路上塵土飛揚,長安客們一驚,紛紛抬頭向西面看。  遠處本來3匹快馬,馬上3個青衣騎士,都是精壯漢子,胯下也都是遼東健馬。在這個安靜的春天,偏僻的王官谷,什麽人會衝這些長安客狂奔而來,每個人都嗅到了不詳的氣息。

  青衣騎士越來越近,所有人都看清了,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具角弓弩!

  大石民風尚武,不禁刀兵,但甲胄弩具屬於軍中重器,民間嚴禁。這3個家夥橫眉立目,手握利器,顯然不懷好意。

  孫傳景手按刀柄,喝令8個家丁上前,把沒有武器的商賈、馬匹和行李擋在身後,做好廝殺準備。十幾個人加上馬匹,灰蒙蒙一片,聲勢並不落下風。

  3個青衣客縱馬奔到20步之外,勒住馬匹,馬蹄雜遝,激起大團塵土。長安客們看清楚了,3具強弩都上了弩箭,鋒利的箭鋒寒光閃閃,令人不寒而栗。

  為首的青衣客黑巾包頭,他單臂把角弓弩指向天空,倚在右肩,一隻手勒住馬韁,高聲喝問:“對面可是長安竇公麽?”

  孫傳景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青衣客朗聲說道:“在下絳州田膨郎,現為王官莊莊客,莊主周十二郎有請竇公敘話。”

  孫傳景冷冷說道:“素昧平生,竇公不敢做登門惡客。”

  另一個青衣客看起來脾氣火爆,當即罵道:“豚豕也似的賈人,給臉不要臉,老田你莫要和他囉嗦。”

  健馬盤旋,田膨郎端坐馬上,笑著說道:“竇公是當代陶朱,不可不敬。”他轉頭又看向長安客,說道:“名聞天下的竇馬毬,竟然做了縮頭烏龜,讓個家奴答話麽?”

  孫傳景惱怒起來,正要喝罵,竇乂拍了拍他肩膀,低聲命他讓到一邊,走上前來,抬頭看著幾個青衣客,拱手說道:“竇某只是一介商賈,賢主人到底是何人,邀竇某有何事,還請見告。”

  田膨郎微微一笑,說道:“王官莊只是偏鄙之處,說了竇公也不知,不提也罷。不過聽說竇公來到敝地,對鹽池生意頗有興趣,只是與竇公敘談幾日,誠心相邀,絕無他意。”

  竇乂暗忖,這些人惡形惡狀,必是鹽梟無疑,實在是不願和這些歹人打交道。他沉吟片刻,才說道:“竇某與人相約,有些俗事要到太原,不可言而無信。15日之後,竇某親來貴莊,登門叨擾可好?”

  田膨郎臉一下子沉下來,說道:“竇公莫非是瞧我家莊主不起麽?周郎相邀視而不見,對別人倒言而有信。對無禮之人,我等可不會客氣。”

  見田膨郎圖窮匕見,開始言語威脅,孫傳景大步上前,攔在竇乂身前,厲聲喝道:“客人不願,主人還要強留不成?”

  田膨郎厲聲喝道:“退下!奴隸之輩,也配在爺爺馬前答話。”

  孫傳景大怒,正要拔刀,身後馬琨死死按住他的手,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莫要輕舉妄動,你往後看。”

  孫傳景往後一看,心裡頓時湧起一陣涼意。

  原來不知何時,那對小販夫妻已經把雞公車推到道中,掀開苫布,露出兩具大木單弩,1尺4寸長的弩箭直指長安客。

  這是軍中重弩,百五十步中人立斃,實在是恐怖的武器,被安裝在雞公車上,底下是一支活臂,可以正面任意射殺目標。兩夫妻抱著雙臂,輕松立在車後,把長安客的後路堵的死死的,一行人已經被夾在路中央。

  孫傳景隻覺得頭皮發麻,敵人只有5人,卻人人手握利器,胯下又是健馬,一動手己方就會吃大虧。

  自己這邊,有武器的共9人,看起來人多,可是不敢上馬,又無強勁的遠程武器,怕是要被殺的很慘。更要緊的是,沒有武器的掌櫃活計帳房,恐怕無人能活著離開王官谷,竇乂逃生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

  一時間,勇武的長安刀客有些不知所措。

  竇乂顯然也看清了形勢,這是遇到強人剪徑了,一時間有些後悔,這些日子只顧考慮生意上的事,忽視了安全,自己跑到如此荒涼的所在,這不是自投羅網麽。

  這些鹽梟策劃周詳,顯然已經盯著自己久了,今日就是最好的時機,自己竟然毫無察覺,太大意了。

  不過竇乂是長安大賈,一生經歷過太多的大風大浪,並不慌亂。

  他向田膨郎一拱手,說道:“大家出門在外,風裡雨裡,所求不過是幾分錢財。竇某人在旅中,隨身之物都在這裡,全部留給諸位。”他一指身後的馬匹,說道:“還有這些腳力,諸君一並拿去,算是買一條道路,如何?”

  青衣客們呵呵笑起來,田膨郎卻一臉不高興的說道:“竇公哪裡話來,我只是請諸位到莊中做客,你把我等當盜賊不成?真是豈有此理。”

  一個青衣客厲聲喝道:“莫要囉嗦,放下兵刃,跟我們走吧!”

  孫傳景緊緊握著刀柄,他本是軍漢出身,身無長技,就靠手中一口橫刀安身立命。一旦沒有了掌中刀,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的膽氣也失了九成。

  另一個青衣客催馬上前,掌中弩指著孫傳景,大喝一聲:“把兵刃拋到地上,不然格殺勿論!”

  竇乂長歎一聲,說道:“傳景,他們處心積慮,有兵刃也是無用,聽他的吧,莫要吃眼前虧。”

  孫傳景臉色慘白,不忍放下武器,其余家丁早就嚇破了膽,乒乒乓乓把兵刃扔了一地。一個青衣客一催坐騎,緩緩來到孫傳景面前,冷冷看著他。

  忽然,青衣客掄起騎弩,弩臂狠狠砸在孫傳景頭上,家丁班頭悶哼一聲,栽倒在地。長安客們一聲驚呼,再也想不到,這些鹽梟說動手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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