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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9章:薩保府
  三個小兒到正堂面見薩保主人的時候,紅胡子康火郎正和兩個祆商談話。不過康火郎十分直爽,對沙陀朋友不避言談,哪怕是小朋友,立即請三人登堂。

  康火郎介紹了兩個祆商,一個是布商石重遷,一個是開邸店的安元孝,都是粟特商人,虔誠的教徒,正在商議教務。

  知道嗣昭是沙陀王氏,石重遷和安元孝肅然起敬,連稱沙陀和粟特是一家。嗣昭卻滿腹狐疑,入娘的,安敬思縱馬搗毀木塔山果園的時候,怎麽不和沙陀是一家。

  好一番禮數客套,康火郎才問道:“你們找到老夫,是有什麽事情麽?”

  嗣昭說道:“小子偶遊仙霸坊悲田養病坊,心中有疑惑,能否請教康公?”

  康火郎的眉頭漸漸聚攏,臉色慢慢凝重起來,緩緩說道:“那是一個不詳之所,為郎君計,還是遠離那裡為好。”

  嗣昭苦笑著說道:“康公可曾聽說雲中驛刺殺案。”

  康火郎點頭說道:“此案轟動塞下,無人不知,死了一個營田大使,一個軍指揮副使,恐怕天下都要知曉了。”

  嗣昭看著紅胡子薩保,說道:“如果我說,悲田養病坊和此案有關,小子三人是特意到雲州查案,康公願不願意幫助我。”

  安元孝豁然一驚,失聲叫道:“莫非。。。莫非刺殺案和景教有牽連?”

  嗣昭目光轉向安元孝,說道:“安公也知悲田養病坊和景教有關麽?”

  安元孝笑道:“在西市,此事幾乎無人不知,不過詳情還是請薩保公說說吧,康公是老雲州了,最是清楚不過。”

  康火郎苦笑道:“景教最是詭異狡詐,我一個外人,如何能深知人家的內情,我知道的景教徒,大約就是雲州糧商李允宰和紙商劉塔渾兩個人了,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建塘問道:“既然景教如此隱秘,此二人又為何盡人皆知呐?”

  康火郎皺著眉頭說道:“自然是因為悲田養病坊。。。無論是何等盛世,總會有孤老殘障,窮困潦倒的百姓,本朝開元明皇帝憐憫人民的苦難,下詔置悲田養病坊,以收容老病無依之人,以免死於溝壑。

  當時兩京各州的悲田院,是由各大寺廟經營,僧人以悲田院為名,大肆收取善男信女的錢財,又放貸盈利,索要官田,真正用在悲田養病坊的有多少,只有天知道了。”

  三個小兒都聽出了康火郎話中的譏諷之意,他們涉世不深,哪裡知道這些道道。

  嗣昭怎麽也想不到,像明慧大師,覺塵大師這樣的高僧大德,也會蠅營狗苟,勒索信徒,聚斂錢財?這大約是出於宗教偏見,並無實證吧,他並不反駁,只是默默聽著。

  康火郎繼續說道:“會昌滅佛之後,罷各寺悲田養病使,拆毀寺廟,強命僧人還俗。雖說是大快人心,可是這悲田養病坊就無人經營了,那些老病可憐之人,又該如何安置呐?”

  承誨問道:“官府為何不派吏員經營呐?”

  康火郎搖頭苦笑道:“讓衝鋒陷陣的猛將,或者飽讀詩書的士子去做這種事情,怕是難些。這個營生既無名,又無利,官府是不願插手的,那麽只能遴選民間耆老辦理。

  這些人,和那些僧人也沒有什麽不同,不過借機斂財而已,收容的苦人怕是只有百一,聊勝於無而已。

  15年前,雲州的悲田養病坊已經瀕臨消亡,收容的貧苦不到10個人,坊庭破敗,如同亂葬崗一般。這時,兩個西市商人憐憫百姓苦難,

主動向官府請求接管悲田坊,由他們募集錢帛,收購義田,以營利活孤老。  官府正愁這包袱甩不掉,見有人接手,自無不允。於是悲田養病坊的契東,就成了李允宰和劉塔渾二人,他們沒有借機斂財,不僅義田羨余全部投入坊中,自己還貼補挑費,收容漸多,如今怕是有2百余人了吧。

  後來才知道,兩契東是景教徒。他們對外聲稱,他們的教義是仁愛和平,不忍人暴露凍綏,實際是借機傳教,吸引愚夫愚婦聽信他們的異端邪說罷了。”

  嗣昭心中暗笑,這怕也是宗教偏見,稍加譏諷罷了。

  他想了想,又問道:“既然悲田養病坊屬於景教,那麽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的總堂所在?”

  康火郎點頭說道:“他們不叫總堂,名曰教堂,市井流傳著他們在那裡宣教講經,卻從無人親眼見過,老夫不敢妄言。”

  嗣昭說道:“那麽小子想進到裡面看一看,他們會不會放行呐?”

  康火郎上下打量了嗣昭一番,笑道:“你不貧無病,又不是他教門中人,想進去怕是不易。聽說他們有護教吏,凶惡的狠,我看郎君還是不要找麻煩了。”

  嗣昭點點頭,說道:“據我所知,15年前,劉塔渾一門剛剛來到雲州,並沒有現在的財力,他如何能接手悲田養病坊?又有哪個官府會把此事的經辦權,交給剛剛落戶雲州的微末商人,這不奇怪麽?”

  康火郎搖頭道:“具體的內情,老夫就不知了。”

  嗣昭看著紅胡子,問道:“當時的雲州刺史是哪一個?”

  康火郎想了想,說道:“是赫連鐸。”

  嗣昭籲了一口氣,說道:“明白了。”

  史建塘忽然說道:“據我們查證,景教勾結大同軍防禦使支謨,與我沙陀為敵。不瞞你們說,他們甚至行刺三郎君,賴神佛庇佑,僥幸逃脫而已。對這個悲田養病坊,我們是一定要嚴查的,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

  康火郎慨然說道:“沙陀和粟特本是一家,景教與沙陀為敵,就是與我們為敵,王氏但有所命,無有不允。”

  石重遷紛紛的說道:“這些景教妖人信奉邪神,勾結官府,口中仁愛和平,卻趁糧荒時節,哄抬糧價,盤剝百姓,如今又公然殺人,行刺朝廷命官,著實可惡,石某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安元孝憂慮的說道:“景教真的與支使君有勾結,怕是要橫行西市,我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承誨說道:“支使君之子支鎬,和景教過從甚密,也許就是教門中人。”

  三個祆商倒吸一口涼氣。

  石重遷說道:“要如何才能幫到你們?”

  嗣昭說道:“後天,悲田養病坊要有大事發生,有什麽辦法讓我們進到坊裡麽?”

  兩個祆商凝神沉思,誰也沒有主意。

  良久,康火郎說道:“我倒有個法子,只是過於醃臢肮髒,怕是要委屈你們一下了。”

  建塘笑道:“塞下男兒,什麽苦不能吃?醃臢還能過於糞溺麽,不怕三位笑話,我們把整個新城的糞溺都清理了,有何可怕?”

  康火郎說道:“怕是只能在糞溺上做文章了,他再隱秘的地方,總不能不清理便溺。元孝,你不是與雲州糞頭朱癩痢相熟麽?能不能扮成糞工,混進坊裡?”

  安元孝想了想,說道:“這倒是個辦法,此時就交給我吧,無非就是給朱癩痢幾個錢的事,如果能破此案,也算是稍報仆射公之恩,你們以為如何?”

  嗣昭說道:“那就拜托安公了。”

  石重遷說道:“那個地方很是凶險,我發動一些粟特兄弟守在外面,危急時刻也有個接應。”

  嗣昭搖頭道:“這是要得罪防禦使的大事, 一旦事敗,會牽連到別人,千萬不要更多的人參與,今日之事只有我們幾個知曉就好。”

  安元孝說道:“郎君想的周全,我們還有幾個家奴,都是忠誠有膽氣的,不能滅景教妖賊,護得你們周全想來不難。”

  幾個人把後天的行動商議妥當,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大家才紛紛告辭,各自散去。

  三個塞下少年回到下處,已到掌燈時分,建塘忽然問道:“嗣昭,你到底想的是什麽?把那些景教執事都殺光?”

  嗣昭笑道:“那是做夢,辦不到,就算是辦到了,在支使君的地盤,我們能生離雲州麽?不不不,我只是想知道總管列班是誰而已,還有第7個執事。”

  承誨說道:“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把他們怎麽樣?”

  嗣昭冷冷說道:“現在不能怎麽樣,不等於以後不能怎麽樣,只要支使君一倒台,就是這些妖賊完蛋的日子,我不想留後患,一個也不能留。”

  建塘想了想,說道:“承誨說的對,還有一個人必須抓到手裡不可,就是支鎬。光是營田不實案,未必能扳倒支謨,身入邪教,行刺大臣,就一定要罷帥了。”

  承誨憂慮的說道:“在雲州城裡,綁走防禦使的兒子,怕是比登天還難。”

  嗣昭微微一笑,說道:“此事我想了幾天了,計策就在我心中,放心吧,那公子哥逃不脫我的手心。”

  建塘一巴掌打過去,罵道:“賊廝鳥神頭鬼臉,到底賣的什麽藥?”

  嗣昭大叫道:“不可說!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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