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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8章:悲田養病坊
  嗣昭苦笑道:“翁翁可說是能言善辯,好像只有把銅十字還給你,否則就要天下大亂了。”

  劉塔渾目光炯炯的看著嗣昭,說道:“先知教導,毋妄證以害人,老夫所言句句是實。”

  嗣昭沉默了很久,說道:“最後一個問題,支使君是不是景教徒?雲中驛刺殺案是不是他主使?”

  劉塔渾艱難的說道:“老夫。。。無可奉告。”

  劉橘娘已經調好了兩盞茶,端著茶盤奉到主客二人的茶幾上,頓時香氣撲鼻。嗣昭偷眼觀看,只見碧綠的茶湯,泛著細碎的白泡沫,光看起來就夠賞心悅目了,香氣撲鼻,不知是茶香還是體香。

  胡姬衝嗣昭羞澀的一笑,微微躬身施了一禮,轉身退出了房門。

  劉塔渾肅手請嗣昭喝茶,嗣昭捧著茶盞飲了一口,精神一震,香、鹹、苦諸般味道,在口中久久不去。

  品味良久,嗣昭終於把那小小的銅十字緩緩推到劉塔渾面前,老紙商抓住銅十字。嗣昭閃電般伸出手,按在劉塔渾的手上,沉聲說道:“什麽時候選舉都主教?”

  劉塔渾看著嗣昭,終於說道:“5日以內。”

  嗣昭冷笑一聲,說道:“原來如此。了明大師去世不過數日,執事吏就紛紛聚到雲州,你們怕是早就準備選舉新主教了吧。”

  劉塔渾不動聲色的說道:“雲中驛刺殺案發生以後,了明主教就召集塞下諸執事,準備整頓教務。不成想發生了驚天劇變,選舉新都主教已經勢在必行,但是沒有這枚十字架,就算我們選出新主教,也沒有哪個教眾承認他的權威。”

  嗣昭松開手,緩緩站起身,說道:“謝劉公賜茶,小子告辭了。”

  劉塔渾默默起身相送,一直到店門之外。嗣昭一揖為禮,老紙商還了一禮,說道:“郎君與本教有大恩,老夫一定向新主教進言,與沙陀王氏化敵為友。”

  嗣昭暗忖,你景教和我王氏不是私人恩怨,是爭霸雁北三州,不知道牽涉到多少人的生死存亡,豈是那麽容易就化敵為友的。

  不過這老兒宅心仁善,和了明有幾分相似,他也不忍駁了他的面皮,只是說道:“但願如此吧。。。告辭了。”

  雲州驛站在西市北門外,5百年前,那裡是鮮卑都神武門,所以稱為神武驛。天色漸晚,嗣昭辭別劉塔渾,穿過西市北門,來到神武驛館投宿。

  承誨正在驛門前等著他,見嗣昭穿過人流走來,他大步迎上來,埋怨道:“你怎麽廝混了這麽久,我以為你都在驛館吃上酒了,你在那劉記做什麽?”

  嗣昭擺擺手,說道:“先說你,我知道屁股後面有尾巴,是什麽人?”

  承誨臉上樂開了花,笑道:“你這釣魚之計著實靈光,我跟著那兩個家夥,一直到你進了劉記,有一個家夥就轉身走了。

  我跟著他,出了西市,穿街過巷,進了仙霸坊牌樓,越走越荒僻。我以為那家夥發現了我,在耍我,正要狠狠教訓那夯貨一頓,忽然看見好大一片園子。

  那園子十分破敗,牆垣坑坑窪窪,四處都是雜草灌木,到處是獾子狐狸洞。門板倒是結實,關的死死的,入娘的,大白天關門閉戶,能是什麽好地方。”

  嗣昭一腳踢到承誨屁股上,喝道:“囉嗦什麽,到底是什麽地方!”

  承誨閃身避開,得意的說道:“李某是何等樣人,如何會不打聽清楚,那地方是雲州悲田養病坊,專門收留鰥寡孤獨,貧病不能自理者。

”  嗣昭微微一笑,說道:“乾的好,若我所料不錯,用不了幾天,那裡就要熱鬧起來了。”

  兩小兒奔波幾百裡,對景教的認識也越來越深,現在又有了重要線索,不由得精神大振。訂了一間上房,備了酒菜,大醉了一場,昏昏睡去。

  一直到第二天,西市鼓響開市,兩小兒才悠悠醒來。他們也不著急,好好淨了面,梳了頭,備齊了乾糧清水,荒野之中挨餓的滋味不好受,這下長了記性。又吩咐店夥好好照料角力,這才信步走出神武驛,溜溜達達向仙霸坊而來。

  一連幾日,兩小兒早出晚歸,始終徘徊在悲田養病坊左近,還真讓他們發現了不少蹊蹺之處。這悲田養病坊,本是收留鰥寡孤獨之處,可是這幾天也有不少熟人出入。

  比如劉記紙坊的劉塔渾,吐谷渾部酋長白義誠,甚至還有進城那天在南門外遇到的華服少年,讓兩小兒大吃一驚。

  直到遇到了安慶兒史建塘。

  勇武的安慶少年史建塘,尾隨白義誠來到仙霸坊,被嗣昭喝住,三個小夥伴重逢,算是意外之喜。

  回到驛館,才互相說起別後情況。史建塘到了清塞軍,找到四郎君恪修,確認吐谷渾部白義誠有一侄兒,就是神奴,由此確認了明主教最後見到的景教信徒,就是白義誠。

  四郎君還告訴了建塘白義誠在雲州的私邸,在顯忠坊。建塘拜別了四郎君,也來到了雲州,不過他沒有住在館驛,而是住在雲州薩保府中。

  粟特入大石,為官為軍為農的,大部分都漢化了,尤其是武宗皇帝會昌滅佛以後,那些要前程的,都放棄了火祆教。

  但是在粟特商人之中,依然有很多人保持著古老的拜火信仰,雲州就有一個不被官府承認的薩寶府。薩保,就是火祆教的教長,雲州薩保名叫康火郎。

  在沙陀三部之中,有兩個粟特部落,安慶部世衛邊將,早就改信佛了。但是薩葛部大部分還是信祆教,薩葛都督米海萬就是一位薩保。

  建塘雖然已經脫離祆教,但是香火之情還在,薩寶府提供一張床榻總是應該。

  三小兒一商量,驛館人多眼雜,容易被景教護教吏盯上,最好的安身處還是薩保府。當下收拾了行李和馬匹,跟著建塘來到了薩保府。

  薩保康火郎是個紅胡子,聽說是沙陀王家的人,二話不說就安排了客房。

  因為沙陀三部落和火祆教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座薩保府,就是王國昌擔任雲州刺史的時候,專門撥官款建立的,當然不是明目張膽,而是以其他的名義,很費了一番手腳,現在王家人來了,哪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三小兒安頓下來,這才聚在一起,重新商量景教的事情。

  這幾日建塘和嗣昭二人一樣,早出晚歸盯著白義誠,也發現了不少秘密。白義誠在雲州頻繁外出,拜訪的地方包括大同軍府,雲州最大的糧商李記,雲州羊皮紙商劉記,朔州最大的藥坊海記,單於都護府史記櫃坊,靜邊軍從事曹景任。

  在選舉新主教的關鍵時刻,白義誠要拜訪的人,大約就是景教的執事吧。

  再和這兩天出入悲田養病坊的人相對照,三小兒確定那裡是景教的一個重要巢穴,而且他們大致確定了5個景教執事。

  嗣昭皺著眉頭說道:“按劉塔渾的說法,在景教內部,除了主教和總管,還有7名執事,他們不僅有選舉權,也有被選舉權。

  就是說,未來的宣教都主教,必然從這7個人之中產生。如果總管列班失勢,那麽這7個人裡也可能產生教務都總管。他們是我們的敵人,要把他們找出來,不然就算我們佔據雲州城,也會著了他們的道。”

  承誨說道:“現在能確認的是,雲州糧商李允宰、紙商劉塔渾、朔州藥商海德彬、靜邊軍府從事曹景任、單於都護府錢商史弘釗,還有兩個是誰?”

  建塘說道:“一定是大同軍府的官員,我可進不去,但我看到了防禦使支謨的次子支鎬,也許支謨也是景教執事之一。”

  嗣昭心念一動,問道:“是個年輕的公子哥兒,身披華服,頭上戴著漂亮的翎冠?”

  建塘點頭道:“正是此人。”

  嗣昭和承誨相視一笑, 承誨笑道:“看來這小子跟咱們有緣,把他擒到雲中驛,交給屠行簡,這就是支謨身入邪教的鐵證,不信他不倒。”

  嗣昭搖頭道:“不,光扳倒支謨還不夠,你們看到這些人了麽,不是高官就是大賈,有錢有勢,尤其是赫連鐸和白義誠,這些吐谷渾蠻子還有兵!

  他們野心勃勃,是我沙陀軍執掌大同的最大障礙,非鏟除他們不可。我們必須要把所有人都查出來,連他們再加上支謨一網打盡,就是說,我們還要把最後那個執事查出來。”

  承誨看著嗣昭,傻傻的問道:“怎麽查?”

  嗣昭冷笑一聲,說道:“他們後天就要選舉主教,我們逮住他們,不就全知道了?”

  承誨咽了口唾沫,看著嗣昭說道:“你好像說過,他們有50個護教吏,我們。。。就3個?”

  嗣昭冷冷說道:“在雲中驛倚翠樓,他們死了8個,在興國禪林寺,我們又乾掉了他們3個,他們只有39個了。”

  承誨大聲叫道:“就是入娘的39個,我們也乾不過!”

  建塘忽然說道:“我可以找薩保談一談,看看薩保府能不能幫助我們,但是有一個問題,你只知道他們後天有選舉大會,但是在什麽地方呐?”

  嗣昭沉思著說道:“大約就是在悲田養病坊,但是我沒辦法確定。。。建塘大兄,我能和康薩保談一談麽?”

  建塘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奇的問道:“談什麽?”

  嗣昭看著庭中的枯樹積雪,緩緩說道:“當然是悲田養病坊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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