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四十五,楊光明獨自一個人下了樓,向自己的三輪車走去。
打電話和陳文靜定好的是十點去餐廳接她,開三輪車十分鍾應該就夠了,到那裡時間剛剛好,就可以趕緊返回來。
婷婷一個人在家裡睡得正香,楊光明擔心小丫頭醒了看不到人會害怕,雖然把小二哥和公主留在了家裡看家,可總是覺得有點不放心。
人就是這個樣子,一旦某個人真的在心裡佔據了位置,就總是會時時刻刻惦記著他。
冬天裡晝夜的溫度相差的實在是有些大,剛剛出了樓門,寒風就立刻刺骨地往衣服裡鑽,臉上更是被吹得比刀刮還疼。
楊光明急忙把套頭帽掏了出來,站在三輪車邊上,打算給自己捂個嚴實。
帽子剛套在頭頂,三個人影突然從黑暗裡竄了出來,鐵棍帶著呼嘯的風聲,嗡地一下朝楊光明的頭上直砸過去,正砸在楊光明拿著帽子的手上。
沒容楊光明做出任何反應,另一個人又狠狠地抬腳踢中了他的下身,楊光明隻感到一股鑽心的劇痛傳來,整個人貓腰蹲了下去。
黑影裡緊接著又走出了兩個人,十雙腳急風暴雨般地朝著楊光明一頓連踢帶踹。
楊光明顧不得下身的劇痛,用雙手緊緊地護住自己的腦袋,蜷著身體緊靠在三輪車的車輪上,任於那一隻隻腳一下緊似一下地踢打在身體上,身後的三輪車被楊光明撞得搖搖晃晃。
套帽被扔到了一邊,有人狠狠地抓住了楊光明的頭髮,將手電刺眼的燈光照在了楊光明的臉上。
“找死是不,孫子,說,是誰叫你來的?是不是老五?”
楊光明腦袋裡懵懵地,感覺眼睛被刺得好難受,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去遮擋住那亮光。
面前的人直接一拳砸在了他的眼框上,楊光明立馬覺得眼睛連睜都睜不開了。
“說不說你,媽的跟著我們好幾天了,你到底是哪兒的?”燈光收了起來,那人繼續厲聲地問到。
“五哥饒不了你們。”楊光明順著對方的話茬胡謅著,偷偷地瞄了一眼仍然抓著他頭髮的人。
楊旭,居然是自己的親弟弟,還真是親啊,夏天裡就是這樣一副恨自己不死的表情。
“媽的居然還敢跟到老子家門口。”楊旭站起了身,又一腳踹在了楊光明的臉上,楊光明的腦袋被踹得哐地一聲撞在了輪胎上。
“回去跟老五說,別他媽沒事找事,大家各乾各的,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再有下次,就別怪我們下死手。”
幾個人不再理會坐在地上的楊光明,隨著楊旭朝停在遠處的依維柯走去。
楊光明緩緩地舒了口氣,立馬就咳嗽了起來,胸口悶得慌,渾身上下都鑽心地疼,他想要起身站起來,努力了兩回又不得不靠回輪胎上。
大意了,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手的實力,這兩天自己也確實是放松了警惕。
夏天裡這群人就能滿城區地找了自己大半個月,怎麽可能發現不了自己跟著他們呢。
楊光明感到有些心灰意冷,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了。腦海裡已經浮現出自己被捆著雙手,扔進精神病院的畫面。
又或者自己沒被抓到,卻蓬頭垢面地重新躺回到了破墊子上,身上蓋著那條髒兮兮的破褥子。
一倆車從遠處開了過來,楊光明轉身向三輪車背光的地方挪了挪,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但他又不想起來,而且他現在也起不來。
轎車停在了樓門口,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從駕駛室裡跑下了車,繞到副駕的一側打開了門,陳文靜從車上走了下來。 “謝謝你了吳哥,謝謝你送我回來。”
“沒事,別跟吳哥客氣,以後要不我天天晚上來接你吧。”吳哥急忙獻著殷勤。
“不用了,那多不好意思啊吳哥。”
“別客氣,幫助美女,人人有責。”吳哥滿臉的諂媚。
“真不用了吳哥,那我就先上去了,你開車小心點。”陳文靜禮貌地微笑了一下,轉身頭也不回地進了樓道。
“你上你上,我等你到了樓上我再走。”被叫做吳哥的家夥仍然站在車旁,抬頭緊盯著樓道,直到七樓的聲控燈亮了,他才訕訕然地上車離開。
楊光明緩了足足有一個小時,感覺人已經快凍僵在寒風裡了,才勉強地扶著車棚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挪上了樓。
他輕輕地打開了房門,朝自己的房間挪去。屋子裡一片寂靜,隔壁的屋子也並沒有亮燈,陳文靜顯然已經睡下了。
楊光明終於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穿著那身滿是腳印的外套,對著窗戶蜷在了那裡。
窗玻璃上,霓虹燈的光影仍然在變幻閃爍,感覺比平時閃得更加讓人心煩意亂。
楊光明感覺所有的希望都化成了泡影,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無用功,他想要放棄,又實在感到有些不甘心。
娘的,不行就魚死網破,誰都別想好過,楊光明起身找起了電擊棒,兩個跟班抬起了頭,在黑暗裡注視著楊光明的一舉一動。
藍色的火花再次閃爍著跳躍了起來,小二哥恐懼地低聲哼哼唧唧,公主則閉起眼趴在了自己的前腿上。
陳文靜並沒有睡著,仔細地聽著客廳裡傳來的聲音,那男人不知道去幹什麽了,都已經很晚了才回來,似乎也喝了酒,走的很慢,還有些踉蹌。
男人的身形縈繞在陳文靜的腦海裡,深邃的眼神裡充滿了故事,黝黑的臉龐冷酷而又剛毅,魁梧的身材矯健而又堅實。
定好的事情他為什麽沒有來?是不是有點瞧不起自己?還是說嫌棄自己被那司機摸髒了身體?或者他乾脆就認為司機對自己做了什麽?
陳文靜害怕地趕緊製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自己都在想些什麽啊,自己可還是一個有丈夫的人。
丈夫的面容又浮現在了眼前,一年了,狠心的男人仍然生死未卜,扔下她們孤兒寡母在這裡煎熬。
陳文靜又想起了獨自撫養自己長大的姥姥,自己的命怎麽這麽像那個滿臉慈祥的老人。
身旁的婷婷朝陳文靜翻了個身,小手又習慣性地抓向自己媽媽的頭髮,反覆揉搓了幾下,好像在印證媽媽的印記一般,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才又安心地甜甜睡去。
陳文靜穩了穩自己的情緒,給女兒掖了掖被子,也沉沉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