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除趙華的通知下式下達了。

　　接著，趙華的家長走進來收拾趙華的東西。他們並不了解趙華到底擁有什麽，以至於看到一些小玩意便皺眉頭，然後扔掉，把書粗魯地疊放在一起塞進書包。很快，趙華的桌子便空了，接著學校的後勤人員便走進來把桌子搬走。同學們議論紛紛著多數是好奇於趙華未來的命運。大家很平靜，以至於關心的都覺得自己無聊。

　　劉雷突然有一種自己已經是一個人渣了這種感覺。他一個人來到體育場，見空無一人，便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的騎車。等了半天，還是空無一人。彈拍一揮間，一晃十幾年。從出生的一聲哭啼到今日憂鬱，誰還說生命是一個奇跡，人們都在尋找使自己解脫的邊緣。是誰在光陰之中加了一條中軸線，把它折磨成一個旋旋轉轉連連斷斷的圓。成長的車劃過，放慢速度來看，這個結束與或是開始的冬天。又轉了兩圈還是空無一人，他隻好離開體育場。

　　這時候劉雷突然想起來了那年冬天，他跟趙華在發廊找小妹，然後互相偶遇的事。

　　頭天晚上，劉雷邊吃邊聽媽媽的假期安排，看來還是以學習為主。“雷兒，可別落下，不然比不過鄰居李麗。她媽媽老誇她認學，咱比她要更努力不是?”媽媽邊說邊往劉雷碗裡夾了一塊肉。劉雷應付著塞進嘴裡，臉上透出一種要退回剛走來的路似的不耐煩。

　　早上醒來，父母早已上班走掉。桌子上扔了一袋奶，是媽媽留下的。劉雷抓起奶咬了一個小口，一股腦喝光。鎖上了門，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由感，他走到樓下，穿梭在道路上，雪已冷得很硬，踩上去“咯吱，咯吱“響。卻帶給人無限的激情。鞋底微微有些濕，雪地上留下一星泥塵。

　　那時候，發廊裡面不大的空間裡擠滿了人，和體育場的空曠形成鮮明的對比。想想球場上

　　覆蓋的一層雪，好似下過很多年。劉雷找到趙華在他旁邊坐下。趙華一側身發現了劉雷。

　　“哎呀，劉雷。”趙華環顧一下四周，“不會是老師來找我吧?”

　　“不是！”劉雷說著，低下了頭。

　　“你也來玩?”趙華有點不敢相信。

　　劉雷點了點頭:“這裡，都有什麽?”

　　“只能摸摸，也可以幫你打個飛機，就這樣。”趙華說道，“真想不到你這個好學生，也會……”

　　這時候，老板帶了三個姑娘過來。趙華急忙選了一個。就像是怕被劉雷搶了一樣。姑娘領著他進去的時候，他還回頭看了一眼劉雷，怕他搶自己的。

　　從發廊廳裡走出來，天色已微微昏暗。冬天總是黑得特別早，一入夜便讓人覺得世界如白晝般被壓縮。家中做好了飯，就像莊嚴肅穆的寂寞的雪中，藏著各種各樣冬眠的動物一般，四面八方傳來“咣咣“的微弱聲音。雪上面是寒冷，再往上是陰沉的天空。讓人每一次觀望都望而止步，讓人不敢往前邁一步。

　　趙推著自行車。撐子扎進冰層，車輪掐入雪地，車子散落的破碎雪花帶著潮氣。他踢起撐子，車身晃動著。“趙華！”劉雷喊了一聲，趙華回頭髮現正在笑著揮手的劉雷。他也冰涼地笑了

　　一下。然後低頭把車子弄得劇烈晃動，嘴唇半張半閉像發出“哼哼”的聲音，從咽喉處傳出“呵呼”聲，微弱的落不到雪地上便升華了。腳下的雪在他的揉搓下變得又髒又亂。

　　“等我一下，我去推車！”說罷，劉雷向回跑去。趙華停住，

先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劉雷跑遠，然後跺了跺腳。　　劉雷騎著車子過來。趙華坐在車子上，回頭望見他便啟動車子。在雪地上留下兩道彎彎曲曲的車輪錢。本來便沒有目的的胡禦風這下子更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一下子消耗掉很多未來很多時間。

　　二人在路上行駛，劉雷愈發感覺到與昔日不同的冷氣。他把喘氣的“呼呼”聲弄得足夠大以提醒胡禦風，兩個人一起應當說些話。

　　“我不會說出去的，你還是好學生！”趙華說著，一直如一具只有腿才會動的僵屍。漸而劉雷也僵住。兩個僵屍騎著車子並排在馬路右邊走。這兩個人讓人感覺還不如單車有活力，車輪轉著，轉著。

　　二人同時呵出一口白氣，四目相對，解了一點凍。

　　依舊是兩個僵屍走在路上，劉雷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想說。他突然感到肚子裡有些東西逆著重力湧上喉嚨。眼前猛地出現零星的黑色斑點，然後“哇”的一聲吐了，吐出後竟有些八九分飽的感覺。望著地上的汙物，仿佛用刀剖下錯雜混亂的思緒，扔到一旁。驟然有些輕松有感覺。但輕松的另一張面孔是空虛。地上的汙物冒著熱氣，融化了路邊的雪，滲進汙濁的殘飯，流出一道水溝，雪地很快變成沼澤的樣子。

　　趙華走進問他:“沒事吧?”

　　“沒事，走吧！”劉雷騎上車子。他隻想離開，他走到哪裡都想趕快離開。白芒芒的一片遮住大地。夜色與寒冷掩住空氣。他愈發混濁的背影，與夜愈發接近，沉寂的雪反射微弱的月光照著他越來越小的身軀，像要走出這沒有界限的雪地邊緣。

　　“很爽吧！比那個雜志爽多了是不是?”趙華問劉雷，“嗨，也就爽這一會兒唄，回家又因為學習，哎……”劉雷聽著想到了自己也歎了口氣。二人正聊著，劉雷漸漸心中適宜了。他猛然想起剛才轉過頭髮現李安國駛過，感到一股來自未來的眩暈，接著便是一陣惡心。

　　風“呼呼”地吹著，似乎冬天永遠也不會過去，或者，春天，夏天將要比冬天更寒冷。

　　經過學校，劉雷看到文濤、蕭颯、徐子丹三人正在體育場踢球。地上只有一層被凍成冰的硬雪，加上周圍空曠的沒有一個人，走在上面像走在另一個星球上。球鞋在球是劃出“吱吱”的聲音。蕭颯過掉徐子丹，踩在球上試圖馬再回旋。可是球太滑，蕭颯踩不穩，滑到徐子丹腳下。“蕭哥可真給面子！”徐子丹笑著帶球跑了過去。“給面子吧。”蕭颯回頭望著徐子丹笑著說。文濤趁徐子丹注意力分散，上去一個飛鏟把徐子丹嚇了一跳。但他沒有鏟到目標反而滑出五六米遠，在雪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小溝。“哎喲，抽筋了。”文濤抱著腿呻吟起來。“你可真是小偷摸電門——賤斃了。”蕭颯笑著說。

　　劉雷跟趙華看到這一幕也笑了。他們蹬上自行車繼續朝前走。互道再見後分道而行。劉雷突然回頭望了趙華一眼對他說道:“蕭颯這個人不簡單。”

　　“怎麽了?”趙華不解，蕭颯看上去，很普通啊！

　　劉雷解釋不清，他頓了頓:“反正就是挺複雜的。”趙華反而覺得劉雷複雜了許多。他發現劉雷眼珠上有個不斷晃動的，仿佛遮擋心思的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