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魚鳧?”

　　小翠震驚於三人身手，想不到自己曾經的多番試探，對方始終滴水不漏。眼下無法深究，渡過難關才是首選，於是趕忙哀求道:“懇請先生援手，小翠必有厚報。”

　　杜長平早從歐陽雨槿片刻猶豫中看出，雙方並非一夥，當即表明:“我禦風九宿衛此番隻為夏雨昶而來，既然三位與叛賊無關，還請離開，你我互不相犯，事後絕不追究。”

　　言下之意，自己願意服軟，只要三人離開就好。

　　“萬萬不可！”小翠抓緊歐陽雨槿衣袖，“只要能保我們離開，小翠什麽都答應先生。門板哥、黑哥，求求你們了。”眼神分別看向南天子與燕一歌，眼淚珠線般落下，楚楚可憐。

　　“她們能給你的，我禦風九宿衛一樣可以。”無心震了震手中鋼爪，直起腰身，傲然道:“甚至，給的更多。”

　　“書生，救或不救，你拿個主意吧。”南天子將難題拋給了歐陽雨槿。

　　歐陽雨槿將小翠扶起，朝無心甩了甩衣袖，“你們走吧。”

　　“什麽！”無心想不到對方竟做出這般選擇，“你們要救走欽犯！”

　　燕一歌面無表情的看向南天子，只見他無奈的攤了攤手，神情好像在說:以書生的性子，這樣的結果早該預見。

　　杜長平面色轉冷:“三位朋友，為了幾個欽犯得罪禦風九宿衛，實屬不智。奉勸各位，三思而後行。”

　　歐陽雨槿撓著頭，有些苦惱道:“沒辦法，本書生此生最大軟肋，便是見不得姑娘落淚。一旦姑娘落淚，什麽事情都好說。雖看不見眼前這位大人的模樣，可聽聲音便知亦是姑娘，要不……”

　　看著無心，臉上堆笑道:“大人摘下面具，也哭一個予我看看。說不準，大人哭的比小翠還慘，那我便同情大人，不幫她們。”

　　杜長平心中暗叫:糟糕！

　　無心本就獸性十足，對手言語冒犯，加之方才燕一歌出手，自家二郎險些斃於其劍下，心中早已不服。當下鋼爪一緊，凌冽罡氣布滿全身，正待暴起。

　　“看清楚我劍下是誰！”杜長平身形一轉，來到跪地的四位婢女身後，長劍抹在其中一人脖肩處，陰冷道:“最後一句，速速離開，否則，我殺了她們。”

　　今晚伏擊的宿衛幾乎損耗殆盡，只剩自己與無心，若是如此回去，牙桓定必重責。無心乃其師妹，不會有事，而自己不過小小衛丞，死罪難逃。有見於此，杜長平乾脆把心一橫，如果歐陽雨槿三人執意帶人離開，頂多雙方魚死網破。

　　“你殺一個試試。”燕一歌的語氣，比他的還要冰冷。

　　“不要逼我！”

　　南天子走到燕一歌身旁，寬聲道:“你二人不是我們的對手，放下劍，我們隻將她們送至大周境內便會離開。到了那個時候，你們要抓要殺，與我等無關。”

　　“是不是對手，要打過才知！”無心雙爪前探，機括聲響，十根鋼爪竟脫開鋼套，朝三人激射過去。“杜長平，將人殺了！”

　　杜長平長劍封喉，一名婢女當場殞命。

　　鋼爪來的又急又快，且出其不意，南天子雙掌疾出，兩股螺旋氣勁形成風遁，替燕一歌將五枚鋼爪擋下。

　　燕一歌眼見杜長平殺人，冷哼一聲“找死！”黑劍橫空，數朵黑花空中綻放，落向杜長平。

　　“你的對手是我。”無心長嘯一聲，反手一探，將貼在身後的「烈獸雙刃」握在手中，一正一反，上擊下切，

攻向燕一歌。　　歐陽雨槿將小翠輕輕一帶，瞬間來到謝余鳳處，方才站立的地方，五枚鋼爪打入身後樹乾，穿入半截，可見何等勢大力沉。

　　“彼此照看好，我去救人。”說罷，足下再點，人已閃到杜長平這邊，左掌橫切，劈他面門。

　　此時杜長平已經殺掉兩人，管她是不是夏雨昶，殺了總比讓其溜走要好。寒氣臨身，不敢硬接，後縱急退。

　　“走不得。”歐陽雨槿如影隨形，人已經貼在身後，一指點在腋下，無比冰寒的一道氣勁破去杜長平護體罡氣，凍結血脈，半邊身子頃刻冰凍。

　　撲通

　　杜長平一招落敗。

　　無心與燕一歌則是以快打快，二人一紫一黑，紫黑雙色化作虛影，驟集驟分，兵器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無心十二歲開始跟隨牙桓習武，算作弱水老人的半個弟子。大河道乃太晉第一門派，門主弱水老人武功深不可測，傳聞已達天境，普天之下幾無對手。

　　大河道乃弱水老人在渡江之時見到江濤凶猛河，無意間頓悟的絕世武功。共有四重，依次為:第一重「川道」，川流不息、延綿不止;第二重「河道」，河道縱橫、交隔分化;第三重「弱水」，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第四重「羸滴」，羸而不弱、水滴石穿。

　　大河道講究的是意境，無心天賦不錯，卻因人智開啟太晚，無法修習大河道個中精髓。所幸弱水老人講究天性使然，有感她的獸悟與人悟，為其單獨創造了一套八式刀法，取了個霸氣的名字:「弑魂烈獸刀」。

　　再加上無心自幼隨豹子奔襲，練就一身風馳電摯的身法，在八獸中無人能及。刀法暴烈剛猛、身法鬼魅迅捷，二者相得益彰，使得無心罕有敵手。正因如此，令得無心高傲自負，容不得半點冒犯。

　　只見她此刻正刀劈斬、反刀橫切，隱有虎嘯之勢。燕一歌運劍如風，將身前封的嚴嚴實實，將虎嘯化解無形。

　　無心詭異三閃，出現在其後背，「弑魂烈獸刀」之「惡虎吞天」，雙刀幻化作虎口，吞噬而來。

　　燕一歌前衝倒縱，黑劍劍氣如虹，以罡山鎮虎之勢，將惡虎攔下。

　　無心不等招式用老，疾速化出幾道殘影，「弑魂烈獸刀」中「鯤鵬遮日」，自空中劈下數十刀。

　　燕一歌畫地為牢，萬劍齊發，交織的劍網迎擊刀鵬，光芒疊綻。

　　二人你來我往轉眼十數招，場面看來似乎無心氣勢如虹，略佔上風。細看之下，卻隱見黑劍在劍招間散出若有若無的黑氣，正將無心重重包裹。

　　當年，出身隱秘的燕一歌年少輕狂，仗劍行走江湖，挑戰劍術高手。殊不知江湖險惡，經歷坎坷之余數度生死一線，還在一次與人交手中遭遇暗算，身中劇毒，並痛失此生所愛。

　　九死一生後的他性情大變，終日渾渾噩噩，人如行屍走肉、心如死梏的時候卻偏偏覓得契機，創下了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劍法:「問幽劍法」。

　　「問幽劍法」又名「歸魂去兮」，法有四訣，是為: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幽幽蕩蕩，為君招魂。

　　法有七式，是為:歸魂一式「無幽不燭茫舉劍」;

　　歸魂二式「尋幽回望南屏路」;

　　歸魂三式「愁夢難斷醉西天」;

　　歸魂四式「枯木死灰難飛雪」;

　　歸魂五式「萬劫不複淚斑斑」;

　　歸魂六式「幽魂兮兮何處去」;

　　歸魂七式「含笑九幽意歸鄉」。

　　此劍法施展起來，翻天兮驚鳥飛，滾地兮不沾塵;一擊之間，恍若輕風不見劍;萬變之中，但見劍意不見人。

　　無心甚是難纏，燕一歌不想拖遝，直接使出「問幽劍法」。但見幽風漸烈，黑氣愈發濃鬱。

　　無心察覺不妥，黑氣滲入體內，自己出招時的真氣愈發不暢，感覺身形受製。正待變招，想脫開黑氣籠罩，為時已晚。

　　黑劍凌空拍下，歸魂五式「萬劫不複淚斑斑」，黑氣變作遮天大劍，叫她避無可避。無奈之下唯有催谷全身真氣，雙刃迎劍封擋，硬接此招。

　　嗡

　　無心刃斷人飛，被重重拍在地上，臉上面具，四分五裂，張嘴狂吐三口鮮血。

　　血色激發無心獸性，顧不得披頭散發，雙掌擊地，借力疾射，竟然張嘴去咬燕一歌喉嚨。

　　燕一歌疾出三劍，無心左肩、右腹、左腿分別出現血洞，無力為繼頹然跌落，勉強以單手支撐，不停大口喘氣。

　　“你敗了。”見到無心那張布滿疤痕的臉，燕一歌歎了口氣，黯然收劍。

　　“人不死，勝負不分！”無心卻不肯服輸。

　　燕一歌皺眉，再出三劍，將她全身真氣封住。無心單手支撐不住，撲倒前，口中嗚嗚吹了幾聲響哨。

　　嗚嗚

　　林中回應。

　　一道黑影從小翠身側的林木衝出，一張血盤大口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