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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雨南樓歌》第56章 絕無好事
  翻江蛟,原名薛長平,長得豹頭環眼、鷹鼻虎口,又凶又陋。冬日隻穿一件豹紋敞口毛衫,露著胸口一撮黑毛與渾身橫肉。

  上沙幫下設三堂,分別是飛鴻堂、巨蟹堂和翻江堂。翻江蛟乃翻江堂堂主,幫中第三號人物,六境高手。一身橫練的硬氣功「銅皮鐵骨金剛罩」,罡氣無匹,拳腳碎石、刀槍難破,很是霸道。

  在搶佔東城水路生意的幫派拚殺中,翻江蛟憑借霹靂手段,屢挫強敵,為上沙幫立下赫赫戰功,極得幫主器重。

  可若想坐穩東城老大絕非易事,不久前,西城的血濤幫橫插一手,想要染指東城水運生意。兩幫爭執不下,當場大打出手。翻江蛟勇猛,以一敵三,生生一拳將對手的一名堂主腦袋轟碎,自己僅受輕傷。

  此次幫派紛爭死傷數十人,在東城引起不小轟動。畢竟是大周京城,朝堂裡開始有眼睛盯了過來。皇城司有見於此,特意派人知會上沙幫幫主丁淵,最近風緊,上沙幫務必低調行事。

  按說「藥豆房」玉掌櫃豔名在外,上沙幫諸多幫眾都曾上門挑事,卻不知為何,均無功而返。今日在手下朱大通、徐前的攛掇之下,翻江蛟決定帶手下前來品香。

  都說百聞不如一見,一見更勝百聞。櫃台上玉芙伊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叫翻江蛟見色起意,一刻不能自已。若還是往常,他早已拍案而起,扛起美人就走。可眼下時機不好,幫主丁淵再三言明不得惹是生非,否則幫規重罰,令翻江蛟無可奈何。

  於是朱大通出了個主意,汙蔑豆花不乾淨,挑起事端,如此便有借口霸凌美人。想不到最終還是要以拳腳來收拾場面,翻江蛟心頭不爽,早知如此,就該省去方才那一通無謂功夫。

  存心立威,只見他微微運氣,體內一陣暴響,迫人罡氣將座下板凳轟裂。站起身,衝著人群怒目,一副要生撕活人的模樣。

  “都快住手。”

  脆生生、鶯啼般的聲音恰合時宜的響起,只見掌櫃玉芙伊好似迎風弱柳,踏著蓮花步,分開眾人,姍姍來到翻江蛟面前。俏目眨閃,眼神裡泛起一層醉人的薄霧,跺腳嬌嗔道:“諸位大爺手下留情,再砸奴家的店可是要完了。”

  翻江蛟瞧著她的模樣,心頭陣陣發熱,故作不識道:“你是何人?”

  “玉芙伊見過蛟爺。”

  玉芙伊輕輕揮了揮手中羅帕,盈盈彎腰道了個萬福:“奴家乃這家小店的掌櫃,不知上沙幫各位爺大駕光臨,招待不周,還請海涵。”

  “你是掌櫃?”翻江蛟悶哼一聲:“既是掌櫃,為何此時才肯現身?難道是看不起我們上沙幫不成?”

  “奴家一介女流,哪有這份膽量。”玉芙伊揮舞著羅帕,傳來陣陣幽香,叫翻江蛟愈發迷醉。“下人不會辦事,惹惱了蛟爺。還請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一般見識,奴家這廂給蛟爺賠禮。”

  翻江蛟示意眾人停手,朱大通等人圍攏過來,將玉芙伊簇擁在中間。新民坊的那群鄰居心中著急,卻又不敢造次,只能隔遠眼睜睜看著。

  “今天此事,玉掌櫃須得給個說法。”朱大通代言道:“我家蛟爺好意捧場,照顧生意,想不到夥計如此不識相,領頭鬧事,還玷汙我上沙幫名聲。現如今即便蛟爺肯息事寧人,翻江堂手底下的這群兄弟,可不好交代。”

  玉芙伊看著地上躺著的倆人,惱怒的踢了兩腳:“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夥,淨會替老娘惹事。”抬起頭,

換上一副甜美笑容,秋波飄送:“不知蛟爺想要個怎樣的說法?”  翻江蛟急色,正待開口,朱大通趕緊咳嗽幾聲。

  事已至此,好歹多敲些油水才是。

  翻江蛟會意,端起面容,厲聲道:“玉掌櫃是生意人,該清楚知道,在東城,得罪上沙幫,需得付出怎樣的代價。”

  玉芙伊拍著胸口,似乎被嚇著。胸前高低起伏,那撩人姿態叫一眾人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奴家此刻有些害怕,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交代。”掃了四下一眼,“這裡太過狼藉,蛟爺如不嫌棄,就請移步後堂。待奴家備些小酒小菜,與蛟爺好生商量,您看可好?”

  “這個……”翻江蛟想不到玉芙伊竟會做出如此邀請,狂喜之余,倒是不知該如何應對。

  “怎麽,蛟爺不願?”玉芙伊指了指櫃台後方的蓮子,“蛟爺是擔心奴家那裡是盤絲洞,一旦進去了,就不好出來?”

  “笑話,蛟爺我縱橫江湖數十載,就沒有不敢去的地方。”翻江蛟傲然,隨即一臉色相道:“既然裡頭是玉掌櫃的盤絲洞,那必須進去好好盤上一番才是。”

  “蛟爺這邊請。”玉芙伊見他點頭,笑得更加甜美,轉身帶路。

  朱大通一眾正待跟上,被翻江蛟一把攔下,惡狠狠道:“本堂主與玉掌櫃有要事相商,你們跟來作甚。”

  朱大通隻得嘿嘿訕笑停步。

  玉芙伊看他一眼,“上沙幫在此如此多人,奴家怕與蛟爺進去後,這裡再度發生不快,豈不是掃了蛟爺的雅興?”

  翻江蛟想想也是,不等朱大通開口,大手一揮:“滾,統統給老子滾回堂口。”

  “小的要留下保護爺的安全。”

  “笑話!”翻江蛟胸口一挺:“東城地界,有誰是老子對手?那用的了你們保護。速速滾開,莫要礙眼。”

  朱大通等人無奈,隻得拱拱手,滿肚子怨氣,轉身離開。

  玉芙伊滿意笑著,引翻江蛟前行,經過歐陽雨槿身旁,又是給上幾腳:“死不了的趕緊給老娘起來,生意還做不做!”

  扯開嗓門:“門板,門板,趕緊出來,幫著收拾乾淨。養了你們這群閑人,關鍵時候一個指望不上,氣死人了。”

  “暈死”多時的歐陽雨槿和燕一歌立馬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土,嬉笑著散開,扶桌椅的扶桌椅,安撫人群的安撫人群。

  “好了好了,沒什麽好看的,都散了吧散了吧。”方才躲在裡頭不出來南天子此刻現身,高聲吆喝道:“掌櫃有事,今日號脈暫停,客人們仍可堂吃豆花。”

  其實,像這樣因為掌櫃美貌惹出的事情,在「藥豆房」三天兩頭都能見到,眾夥計早已見怪不怪,甚至不願搭理。只是今日來的是上沙幫,絕不簡單的惡霸,硬來不行,只能看玉掌櫃如何應對。

  “行了,幾位掌櫃,熱鬧看完了,趕緊回吧。”

  歐陽雨槿勸新民坊的幾位街坊離開,田三安等人直勾勾的望著玉芙伊與翻江蛟消失的布簾,失落、不忿、羨慕與憤慨,全都寫在臉上。

  “萬沒想到,冰清玉潔、白璧無瑕、孤芳自傲的玉掌櫃,竟是這般趨炎附勢、欺軟怕硬、水性楊花的女子,我錯看她了。”田三安忿忿道。

  “誰說不是。”王麻子接口:“我之前便說過,一個沒有半點背景靠山的女子如何能夠立足。看,今日你們都看到了吧,她、她、她竟然當著我們的面,跟著一個莽夫進了後院,這、這、這豈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孫有金義憤填膺道:“必須將這個行為不檢、品行不端的女子趕出新民坊。”

  “我那麽對她她都不那麽我,他那麽對她反倒她那麽的他,我就那麽的不如他嗎?”李貴林捂著臉,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歐陽雨槿完全聽傻:這個那麽究竟是什麽?

  童秀才癡癡的看著簾子, 喃喃自語:“本秀才與玉掌櫃,那才是真正的相見恨晚、情投意合。正所謂日日思伊不見伊,共居此街巷。按說,能與玉掌櫃共處的人,本該是秀才我才對啊。”

  楊關不以為然:“我覺得,玉掌櫃不會喜歡孱弱書生。她需要的,是精壯的男人。所以,共處的,應該是我。”

  “錯了,是我!”

  “不對,是我!”

  “怎麽會是你呢,必定是我王麻子啊!”

  ……

  剛才還不屑玉芙伊所做作為,現在反倒爭執起誰人與之共處,叫歐陽雨槿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唯有伸手攔住眾人道:“諸位,諸位,聽小的一句勸:你們真是想多了。”

  “其實啊,說句良心話,但凡能不與我家掌櫃共處,千萬別處。即便不小心處了,也絕無好事發生。”

  “諸位都是多年的街坊鄰裡,對小店更是照顧有加,小的是實在不忍掌櫃們英年早逝,所以才甘冒性命之憂,良言相勸。正所謂……哎哎哎,諸位掌櫃的別走啊,話還沒說完呢,正所謂……”

  “店家,結帳。”

  那頭歐陽雨槿正口沫四濺,本是凌亂的店裡,一處角落,有人高聲叫喚。正在收拾的南天子應了一聲,快步過去。

  叫喚的是一位年輕的道士,模樣與身上穿的素灰色道袍一樣: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叫人看得順眼舒服。年輕道士身上斜跨著一個繡著八卦圖案的黃色布袋,右臂腋下夾著一柄黃色紙扇,安靜的站在一位看不出年紀的道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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