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有臭蟲。”
歐陽雨槿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還能有假?”朱大通端著碗轉了一圈,送到外頭的圍觀者面前,示意自己並未說假:“都看到了,豆花裡頭爬著那麽大的蟲子,「藥豆房」是成心害人。”
一把揪起歐陽雨槿衣領:“說吧,你是哪家對頭派來的人,想要毒死我家蛟爺。”
“天大冤枉啊!”歐陽雨槿像個婦人般雙手拍腿哭喪道:“小的在此做了五六年的夥計,頂多也只是個平頭百姓,哪可能是朱爺的對頭。再說了,一條蟲子,也毒不死人不是。”
“毒不死人,吃壞了身子怎麽辦?”朱大通冷笑:“枉你們自稱「藥豆房」,還開藥治病,吃壞人的豆花也敢賣,太過黑心。”
“就是,像這等黑心商販,砸了便是。”
一眾上沙幫的灰衣大漢齊聲附和,聲音鼓噪,幾乎要掀了「藥豆房」的店鋪。
一群窮凶極惡之徒叫囂著砸掉“黑心”店鋪,只怕是他們的平生第一次。
“不不不,小的絕沒有那個意思。”歐陽雨槿縮著身子,一臉害怕的輪流作揖道:“蛟爺息怒、朱爺息怒、諸位大爺息怒。咱們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
“要不這麽著,小的給諸位爺換幾碗新鮮的豆花來,爺先順順氣。”
“滾!”朱大通抬腳就踢。
只聽歐陽雨槿哎喲一聲,身子倒地,朝後滾了兩圈,又滾了回來,爬起來揉著屁股一個勁喊疼。
朱大通一愣,心想自己好像沒有踢中,怎就一副重傷的模樣。
“換幾碗豆花,打發叫花子呢。”邊上的徐前叫嚷道:“此事不能就這麽了了。”
“那爺的意思,該如何了?”
徐前與朱大通對了個眼色,摸著尖下巴嘿嘿道:“若想了事,賠銀子吧。”
“賠銀子?”
歐陽雨槿一愣,不是該賠掌櫃嗎,怎就衝銀子去了?也不多想,追問道:“那爺的意思,該賠多少?”
“我們上沙幫做事,向來講規矩,公平公道,童叟無欺。”朱大通先來句場面話,周遭看客聽了紛紛露出鄙夷之色。這幫家夥,就好比山洞裡的黃鼠狼,又毒又鬼,包藏禍心,哪來的規矩可言。
“賠個五百兩銀子,此事就此作罷。”
“五百兩!”
一片嘩然。
明眼人早就看出,一碗雪白豆花,上頭若是有蟲,何其刺眼。除非瞎了眼,否則怎會端上給客人。上沙幫如此下作栽贓,分明就是意有所圖。只是沒想到一張口便要人五百兩銀子,下刀太狠,簡直要命。
“五、五百兩?”歐陽雨槿拍著自己的腦袋,“莫說五百兩,就是五十兩、五兩銀子,小的也賠不起啊。”
“少在這哭窮。”徐前冷哼道:“不想賠錢也行,隨我去見官,讓官老爺評斷,此事該如何善了。”
見官那就更不成了。
誰都知道,上沙幫之所以能在東城橫行無忌,靠的是皇城司裡頭有人撐腰。一旦此事鬧到官府,自古官官相衛,官家總會給皇城司留面子,判的一定是「藥豆房」的不是。
輕則賠銀子,說多少賠多少;重則賞頓板子,要去半條命,再鋃鐺入獄,關你個三五七載,能否出來,那就另說了。
“不報官不報官,萬萬不能報官。”歐陽雨槿拚命搖頭。
“那便賠錢。”
“賠不起。”
“臭小子,消遣老子不是。
”朱大通大怒,上前呼的一巴掌掄了過去。 不等巴掌貼面,歐陽雨槿撲通跪下,抱著他的雙頭,七情上臉的哀求道:“朱爺行行好,求朱爺給條活路吧。”
朱大通掄空,用勁過猛險些一個踉蹌,得虧有抱大腿的歐陽雨槿扶著,才沒鬧出笑話。心中納悶這小子是如何避過自己的巴掌,抖動身子想要掙脫,卻被越抱越緊。
“好了好了,別在這哭喪。”朱大通朝翻江蛟看了一眼,對方輕輕點頭,時候到了。於是抓住歐陽雨槿肩膀,假裝極其為難說道:“朱爺我亦是個通情達理之人,這樣吧,再給你指條明路。”
歐陽雨槿大喜過望:“朱爺請講。”
朱大通指了指櫃台方向:“去將你家掌櫃叫來,跟我家蛟爺回去待上幾日。”
“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徐前插話道:“意思就是你們運氣不錯,我家蛟爺看中你家掌櫃,叫她過去陪著說話解悶。伺候的高興,那此事就算了了。”
朱大通補充道:“不過放心,我上沙幫好吃好住,定會以禮相待。幾日一過,人自然就回來了。”
“這幾日是算幾日啊?”
“別那麽死心眼。少則三五日,多則一頭半月,主要是看蛟爺心情,還有就是你家掌櫃的功夫。”
說到這,朱大通與徐前笑得別有深意。
“哦,原來是這樣。”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還以為有什麽不同花樣,結果仍是衝著美人而來。雖然早已料到,不過上沙幫繞了那麽大個圈子,又是栽贓又是報官,鬧得動靜不小,無外乎是不想明搶,做樣子給外人看看,保全自家名聲。
只是他們臭名昭著已久,如此惺惺作態,在歐陽雨槿看來,當真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倒不如上來就動手,乾脆利落,省的自己陪他們演戲。
想到這裡,意興闌珊,起來拍了拍腿上的灰土,目無表情道:“朱爺的意思,是想用一碗被你們放了條臭蟲的豆花,換我家掌櫃幾日的伺候。這算盤打得,未免太響,天下哪有這麽好佔的便宜。”
朱大通臉上笑容戛然而止,隨後面色陰冷下來:“你說什麽?”
歐陽雨槿指著那碗有蟲的豆花,不屑道:“一碗豆花不過十五文,朱爺張口就要賠五百兩,分明就是故意刁難。合著小的去對面的「高一樓」吃飯,把蟲子放菜裡,他高掌櫃還不得將整座樓賠給小的。”
看客聽的有趣,有人笑出聲來。
“再說了,給客人下肚的東西,我「藥豆房」莫說是條蟲子,就是隻螞蟻,也不可能出現在豆花裡頭。朱爺要真想打我家掌櫃念頭,乾脆放隻雞,這樣我家掌櫃這輩子乾脆不回來,直接老死上沙幫。”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就是,上沙幫此舉,太過下作。”
“光天化日之下意圖不軌,上沙幫還有沒有王法!”
“我們都看見了, 豆花裡沒有蟲,是他們自己放進去的。”
“一群不要臉的東西,別以為東城都是你們上沙幫的。”
“上沙幫快滾!”
……
四周早就看不過眼的客人噓聲四起,紛紛指責,膽大的甚至開罵,一時間民情洶湧。
“好小子,敢消遣老子,今日拿你做忌!”
朱大通明白過來,敢情歐陽雨槿一直在裝傻充愣,戲弄自己。勃然大怒,雙掌齊出,朝他胸口拍去。
碰
雙掌剛觸碰到歐陽雨槿胸口,還未發力,便聽得對方“哎呀,我死啦”,整個人飛了出去。身子落在燕一歌不遠處,兩腳一蹬,再也不動。
就這麽被打死了?
“殺人啦,上沙幫動手殺人啦。”
“鬧出人命,快去報官。”
“上沙幫枉顧王法,隨意動手殺人,不能放他們離開。”
……
人群好似沸騰的油鍋,長呼短叫不絕於耳,亂作一團。
“找死的出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翻江蛟暴喝一聲,重重朝地上跺了一腳,眾人感到地面一抖。那聲暴喝更是宛若驚雷,轟得瞬間安靜下來。
“蛟爺,現在該怎麽辦?”朱大通問道。
“先砸了「藥豆房」,再把玉芙伊直接搶回去。老子不信,這裡還有人敢阻攔上沙幫。”翻江蛟囂張吼道。
“得令!”
徹底撕破臉,朱大通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率先掀翻了身旁的桌子。其余幫眾亮出兵器,準備撲向阻攔自己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