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梅掌櫃想賭什麽?”
梅方捏著臉上黑痣上的胡須,嘿嘿笑道:“若是我不小心贏了,小翠姑娘今晚到我帳中……”
小翠面色一寒。
“嘿嘿嘿,莫要緊張,我乃正人君子,有豈會佔姑娘便宜。”梅方悠悠說道:“只需姑娘到帳中來喝喝酒、說說話,足矣。”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沒有不懷好意?”
梅方雙手一攤,嘴巴笑的都快要咧到耳朵,一語雙關道:“姑娘若想做些其它事情,未嘗不可。”
“呸。”小翠羞臊的啐了一口,冷臉道:“若是梅老板輸了呢?”
“輸了?”梅方渾身上下拍了拍,一副絕無可能的模樣,“倘若輸了,梅方聽憑處置。”
小翠發出鈴鐺般的一陣笑聲:“我一小小婢女,怎能處置梅大掌櫃啊。”
話鋒一轉,恨恨道:“你若輸了,從今往後,但凡見面,你梅掌櫃必須恭敬的叫我一聲姑奶奶。還有,沒我同意,不許你與我說話。還有還有,日後不得隨意靠近馬圈、不得與我家姑娘們搭訕,因為她們都是你的姑奶奶。”
小翠早就看不慣這個梅方,貌醜不算,還話多嘴碎、自以為是。周不時的四處招惹,成日盯著自己,惡心煩人。如今正好乘此機會,好好教訓他一下。
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大夥幸災樂禍的看向梅方,看他如何收場。
梅方臉上一陣黑一陣白,到後來把牙一咬:“叫便叫,怕你不成。”
“說好了,要是梅掌櫃輸了,要叫本姑娘什麽?”
“姑奶奶。”
“哎,對咯。”小翠臉上鮮花怒放:“真乖。”
哈哈哈哈哈
眼見精明似鬼的梅掌櫃接連吃癟,伴隨著大笑,看熱鬧的眾人噓聲四起。
“好好好,希望姑娘莫要逞一時之快,免得到時候輸了反悔。”梅方暗暗決心,待贏下醉投,回到帳中要好好“教訓”小翠一番,叫她知道自己的厲害。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啪
二人手掌相擊,算作立下賭約。梅方乘機捏了小翠柔夷一把,滿臉猥瑣,小翠則橫眉怒目,最終忍住不發。
“小翠姑娘的賭約,該是見者有份吧。”
一直冷眼旁觀的歐陽雨槿此刻開口:“有道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二位添加了彩頭,倒不如賭大一些,讓大家都得些好處。”
歐陽雨槿的意思,小翠不是你梅方一個人的,既然設賭,那便見者有份。
“對對對,我們也要賭,我們也要賭。”
“不錯不錯,倘若我贏了,小翠姑娘該與我喝酒說話。”
“輸了也不打緊,叫姑娘作姑奶奶,我也願意。”
眾人紛紛起哄,搶著要與小翠立賭約。
歐陽雨槿不禁揉揉腦袋,這幫家夥,好好的一件事,怎到了他們的嘴裡,變得好像去嬛芳閣尋姐兒一般俗氣。
“先生不是不會喝酒嗎,難道也要參加?”小翠看著他,眼中透著擔心:“今晚喝的可是馬刀酒,酒性極烈,先生莫要逞強。”
“即便再烈,也要守護姑娘。”歐陽雨槿奪過梅方手中那碗酒,仰脖灌下。卷起衣袖,豪情萬丈般的喊了一聲:“來吧!”
溪地上,今夜注定精彩。
醉投的彩頭多了一個:誰要是贏了,可與小翠姑娘單獨說話喝酒;輸了,在到達大周之前,
都得聽小翠姑娘的差遣。其實,眾多商販都是衝著雨姓商戶而聚,其無形成了商隊的核心所在,聽他們調度,倒也無可厚非。 一時間,踴躍的人更多,整個商隊,除了雨姓商戶那的商衛與護衛,幾乎所有的青壯都湧了過去。
商衛杜仲站在貨車上頭,遠遠看著這頭的熱鬧,心有不忿。車身微晃,杜仲身旁多了一個人,他的手下,同為商衛的王泉。
“老大,那頭喝酒吃肉,還有姑娘,兄弟們都在問,為何我們不能過去玩耍。”王泉聽著陣陣笑聲傳來,心癢難耐。像他們這等亡命之徒,最喜大酒大肉、嬌娘美娃。如今廂車裡的美婢不能碰、車圈外的酒肉不能吃,一群人早已憋壞。
杜仲亦是無奈,扭頭過去,廂車處,夏總管正死死盯著自己,目光不善。夏總管早有嚴令,不許雨家車隊裡的任何一人參加篝會,更別說負責守護的商衛。
至於為何小翠能無視規矩,杜仲不清楚個中原因,但他不止一次受到夏總管警告,一旦發現他的人擅離職守,工錢一分不付不說,立馬逐出車隊。
收人錢財,杜仲唯有吩咐手下弟兄忍耐,老老實實的守在車圈當中,捂住眼睛耳朵,權當沒有看見聽見。
“等著吧,總有一日,老子親自收拾你這個老匹夫。”杜仲將眼神自夏總管處收回,陰惻惻低語道。
“去,告訴兄弟們,再忍忍,等到了卓丹密林,我們再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明白了,老大。放心吧,老大。”王泉躍下車,隱入黑暗之中。
篝會這頭,醉投比試正式開始前,先來了一輪資格比試。
畢竟,參與的人實在太多。
畢竟,這馬刀酒亦是有限,即便風遼的那幾位商販把酒全都拿了出來,也不夠眾人分喝。
所以,這輪資格比試,不喝酒,隻投箭。酒壺放在兩丈外,投中了,才有資格進入第一關。
如此一來,將至少一半的人掃了出去。
第一關,三碗酒,一丈八尺。
過關者不足半數,惋惜聲痛恨聲此起彼伏,哀歎錯失良機。
梅方確實沒有說大話,最先灌完酒,舉著羽箭,略作瞄準,朝上一拋。羽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落入酒壺,輕松過關。
朝小翠看了一眼,得意洋洋。小翠悶哼一聲,喝過酒,拿了羽箭抬手便拋,叮的一聲脆響,羽箭應聲入壺。
反倒是歐陽雨槿,左右瞄來瞄去,猶豫不決,在眾人一再催促下方哆嗦拋出。竟被他幸運扔中,勉強過關。
第二關,六碗酒,一丈五尺。
若像平日那般吃著肉說著話喝著酒,六碗馬刀酒對不少人來說,應該無礙。可如今的一口灌下六碗,然後拿著羽箭投壺,馬刀酒強烈酒勁上頭,大多數人當即感到頭重腳輕,舉著羽箭連方向都有些分辨不清。
好在也有不少能手,投擲過後,過關者亦有一二十人。
別看梅方尖嘴猴腮的模樣,酒量倒還真是不錯,六碗下去,竟不見上頭,臉上不帶半點紅暈。
小翠則七情上臉,紅彤彤的好似早前天邊落下的夕陽,更加嬌俏動人。人還算清醒,只是不停的埋汰著梅方:“皮厚,真是皮厚。”
歐陽雨槿還是那般,勉勉強強喝酒、搖搖晃晃瞄準、哆哆嗦嗦投擲。那投出的箭,落在酒壺當中,力氣似乎用大了些,酒壺左右晃動,眼見要跌倒。
歐陽雨槿拚命吹氣,幾下之後,酒壺總算定住。
拍著胸口,不停說著還好還好,叫梅方看著生氣。
第三關,九碗酒,一丈二尺。
撲通撲通
一口氣喝到第三碗第四碗第五碗的,倒下七八人。
撲通撲通
喝完第九碗,剛舉起羽箭,一頭栽倒的,又多了五六個。
最終能投進且沒倒下的,只剩梅方、小翠、西番部落的劄克、回夏的富亞、風遼的谷盾,和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的歐陽雨槿。
“歐陽先生,你竟然過關了,實在厲害,小女子佩服佩服。”小翠揪著歐陽雨槿的衣袖來回晃蕩,似嗔還嬌的模樣,叫人迷醉。
歐陽雨槿喘著粗氣,捂著胸口,直呼不行不行,頭暈的實在厲害。
梅方看起來無事一般,若仔細了也能看出,其手腳在微微抖動,不似先前那麽穩妥。
“不行就退出,醉死了可沒人給你收屍。”見不得歐陽雨槿每輪蒙混過關,梅方惡狠狠的警告道。
小翠抓起歐陽雨槿的手,“先生放心,收屍的事情,包在小翠身上。”
歐陽雨槿一陣激靈。而梅方則目瞪口呆,恨不得直接剁了他的手。
第四關,十八碗酒,酒壺隻得九尺。
這回可就真考驗酒量,即便是來自風遼的谷盾自幼喝慣馬刀酒,也是抵擋不住,剛喝到第八碗,暈了過去。
另外兩個,西番部落的劄克和回夏的富亞,別說喝了,剛端起酒碗,哇的一聲,先前喝的全都吐了出來,隨後醉死過去。
只剩梅方、小翠、歐陽雨槿三人。
三人面前,各擺了十八隻大碗,滿滿的,酒香濃鬱。聞上一口,酒量淺的人,直接被熏暈過去。
投箭的酒壺就在前方不遠處。
“來吧,決一勝負!”
梅方吐了口氣,大吼一聲,率先灌下一碗。
三、六、九,先前已經喝了十八碗,即便酒量再好,肚子亦是脹的不行,實在有些喝不動。
小翠不吭聲,咽下一碗。
歐陽雨槿兩眼發直,彎腰湊到碗邊,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起來。
梅方沒有停下,一手托著鼓脹的肚子,一手端酒,連喝三碗。如此一來,他已喝下二十二碗馬刀酒。
商隊所有的人圍在溪邊,鑼鼓喧天,為這場難得一見的比試瘋狂鼓噪。
小翠感覺自己雙腿踩在棉花上,飄飄欲仙。飄著飄著,咕咚,一頭栽倒,三人中最先醉倒。
“贏了,贏了,我贏了!”
梅方放肆大笑,“小翠姑娘是我的,小翠姑娘是我的,哈哈哈哈……”
“嗝~~”
一個長長的酒嗝打斷了他的驚喜,扭頭一看,歐陽雨槿醉眼蓬松的望著他:“嗝,別得意,我、我、我還在。嗝~~,只有打、打、打敗我,你、你、你才能贏得小翠。”
“小子,我喝死你。”梅方決心徹底打敗對手,端起酒碗繼續喝。
剩十一碗。
剩九碗。
剩八碗。
剩七碗。
……
最後剩下五碗,梅方打出的酒嗝,足以將牛熏死。放下手,緩緩坐下,仰臉倒地,口吐白沫……
安靜。
所有人安靜下來,熱鬧的溪邊,此刻只有篝火燃燒時發出啪啪火苗聲。
“嘶呼,嘶呼,嘶呼。”
其實還有一道聲音在斷斷續續,仔細一看,歐陽雨槿趴在酒碗邊上,一口一口的吮吸著,雖然慢,卻沒有停下。
剩八碗。
剩七碗。
……
十八碗,一滴不剩。
歐陽雨槿拾起羽箭,搖搖晃晃的走到投擲處,眼睛眯的只剩一條縫,舉起羽箭,擲了出去。
“我贏了!”
說完,歐陽雨槿直直栽倒。那支投擲出去的羽箭,正正好落在他的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