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黃哥哥來了!”
“阿黃哥哥!”
“阿黃哥哥,你又給我們帶了什麽好吃的呀?”
當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在巷口處蹲守的孩子們頓時一窩蜂地湧了上來。他們跑到阿黃的身旁,一邊打著招呼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阿黃手裡拿著的提盒,止不住地興奮雀躍,連面黃肌瘦的臉上都透出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阿黃看著眼前這一幅幅期待的面龐,神色也不禁溫柔了幾分,他提起手中的提盒,故作神秘地說道:“今天可是有大餐哦~”
“哇!是什麽,是什麽?”孩子們的視線仿佛黏在了提盒上,圓滾滾的眼珠子隨著阿黃手上的動作一上一下。
“你們看看就知道了。”阿黃笑了笑,然後將提盒交給了領頭的孩子。
孩子們齊聲喊了一句:“謝謝阿黃哥哥!”然後便簇擁著抱著食盒的領頭娃拐進了小巷裡,阿黃也不慌不忙地緊隨其後。
這是西街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兩側建有幾間破舊的民居,沿著斑駁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到盡頭,還能看到一間殘破不堪的土地廟。這,便是這幫孩子——即流浪乞兒們的住處。
土地廟年久失修,荒草叢生,寒風和雨雪總能毫無阻礙地穿過這些斷瓦殘垣,打在他們用破布支起的簡易棚子上。這些孩子,或是被家人拋棄,或是家境敗落,總之都是因各種各樣悲慘的命運而聚在了一起,所以縱使土地廟難遮風雨,卻也成了他們在安慶城唯一的棲息之地。
孩子們回到破廟後,紛紛拿出了各自“營生”的小碗,然後將領頭的孩子團團圍住。只見他正襟危坐,將提盒輕輕放在了草墊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一臉肅穆地將食盒的蓋子打開,仿佛在做一件極為神聖的事情。
蓋子一掀,食物的香味頓時撲面而來,驅散了空氣中的冷意,為這蕭索的寺廟增添了一絲煙火氣。孩子們伸長了脖子看著盒子裝的東西,待看清後,都爭先恐後地開始歡呼。
“哇!有排骨!”
“有我喜歡吃的魚!”
“好香啊!”
領頭的孩子雙臂一揮,止住了喧鬧:“好了好了,一個個來!”說罷,他便將盒中的菜一一擺出,然後用杓子一點點地分至各個孩子的碗中。雖然大家都已饑腸轆轆,但此時卻都乖巧有序地等待分食。
阿黃坐在一旁淺笑著看著這溫暖的一幕,鼻頭有幾分酸楚。突然他的衣角被輕輕一扯,他回頭一看,發現是自己的弟弟小軒。
小軒端著自己盛滿飯菜的小碗,樣子卻不似他人那般興奮。他似是猶豫了一陣,然後輕聲問道:“哥哥,這些菜又是你從府裡偷出來嗎?雖然大家都很餓……可是萬一你被發現了,被城主趕出來了怎麽辦呀。以後還是別偷了吧,我現在每天乞討也能有一個餅吃呢!”
阿黃微微一愣,然後慈愛地摸了摸弟弟的頭,鄭重地回道:“放心吧,哥哥沒有偷東西。管家說了,以後有剩飯菜都可以讓我拿走,送給你們吃。”
“真的嗎?太好了!”小軒聽到這話,緊繃的小臉終於舒展開來,這才開始津津有味地吃飯。
阿黃看著懂事的弟弟,內心百感交集。他們哥倆自幼相依為命,一直都是乞討營生。他長大後因機緣進了城主府當雜役,本想帶上弟弟一起,可無奈弟弟身患腿疾,無人願收,只能繼續留在破廟中同其他的乞兒相依為命。而他平日裡攢的錢光是醫藥費都填補不上,
更別說能供弟弟吃飽穿暖了,於是他有時便將廚房要倒掉的剩飯菜偷偷打包出來,供孩子們填腹。這事本只有他和翠珠知曉,也不知怎麽就被管家發現了。幸好城主和管家都是心善之人,不僅沒有苛責於他,還讓他能夠名正言順地拿到這些飯菜。這份恩情他深深地記在了心裡,日後若是尋到機會必定百倍相報,阿黃在心裡這般暗暗發誓。 ******
當晚阿黃便陪著弟弟留宿在了破廟,直到第二天晌午才離開。他恰好空值休息,便沒有急著回到府中,而是在街上閑逛了片刻,打算給弟弟采辦一些生活用具。
隨著渠大公子的婚事將近,這幾日不少皇戚貴胄、各地富商,甚至是異國的皇室都陸陸續續地來到了安慶城,於是街道也變得愈發熱鬧起來,到處都在叫賣著各具特色的新奇物件。
阿黃邊走邊逛,恰好走到了醉香居門前。這安慶城來往的人多了,青樓的生意便也跟著沾了光,老鴇就正領著一幫妓子在門前揮袖迎帕,招攬客人,忙得不亦樂乎。
阿黃先是被這些鶯鶯燕燕們清涼的打扮羞紅了臉,目光移到老鴇時,又被她那圓潤的臉上擠著的油膩又諂媚的笑容嚇得一陣寒顫,便連忙撇開了視線。正在這時,他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咦,這不是“那位主子”的近侍嗎?只見對方警覺地向四周掃了幾眼,然後便在老鴇的指引下踏入了醉香居。阿黃看到後心裡不由得嘖嘖稱奇,這個侍衛總端著一幅高冷禁欲的模樣,沒想到也是個會偷溜出來上青樓的俗人啊……不過這事畢竟也與他無關,阿黃感慨了兩句後便繼續沿著西街往前走了。
說來也巧,剛沒走多遠,阿黃又撞見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只見二人正在跟一位異域打扮的男子攀談著走進了一旁的和茗茶樓。能讓二位皇子作陪,想必又是哪裡來的貴人吧,這街上果然很熱鬧啊!阿黃一邊側頭看著皇子們的身影,一邊自顧自往前走,這一不注意,就不小心撞到了路人的身上。
“誒唷。”被撞到的路人輕呼一聲。
阿黃連忙條件反射地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這時,另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
阿黃抬頭一看,入目便是一張驚鴻如畫的臉,他的心裡頓時被撞了一下。再一轉頭,才發現身側那位被他撞到的小公子,長得竟也是同樣的超塵脫俗,只不過添了幾分稚氣。阿黃被二人的仙人之姿驚豔了一下,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過對方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都沒瞧上他一眼便徑直往前走去了。阿黃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盯著二人隨輕風揚起的衣角,怎麽感覺街上的熱鬧好像都消失了呢……
“沒事吧?”寧行雲見流水理了理被撞亂的衣襟,問道。原來,他兩便是被阿黃撞到的路人。
“沒事,就那個小身板,撞上來能有啥事?”葉流水漫不經心地回道,接著又帶著幾分火氣埋怨道:“倒是這個景茗才叫人惱火。他們要同大宛的王子見面, 既然都讓我們一起來了,為什麽還不能隨行?非要裝成路人的模樣跟著,搞得鬼鬼祟祟的。現在又跑到茶館裡去了,鬼才聽得到他們談了些什麽。”
寧行雲猜測道:“二皇子只是不想讓你暴露過多吧。”
“我倒覺得他只是不想讓我見到三哥……不,三皇子。”葉流水不屑地回道。昨晚他們本是要同城主一道用膳,畢竟這個舅舅待他也算有恩,既已被認出身份了便沒什麽好顧及的了。結果二皇子聽到三皇子也來了之後,硬是不讓他們出面,還扯了一堆千奇百怪的理由勸他繼續潛伏,這些話表面上聽著是為他考慮,但流水卻總覺得另有陰謀。
其實在宮裡的這幾個哥哥中,幼時待他最好的便是這個三哥了。當初母妃受梁帝冷遇,他在宮裡也會偶受欺凌,而這個印象中溫雅和順的三哥給予過他不少幫助。所以流水雖然不想再同皇室有所牽扯,但對於景鈺卻並不排斥,甚至還保存著一份幼時的好感。至於這個景茗嘛…以前就是屬他欺凌得最狠了!葉流水回想起往事,愈發氣得牙癢癢,於是他又補充了一句:”師兄,你可別被那二皇子的油嘴滑舌給蒙蔽了,這個人的心實際上可黑了!”
寧行雲輕笑著搖了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提議道:“你若是真想聽他們說些什麽,不如我們也進茶樓坐坐。”
葉流水剛想答話,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悅耳的呼聲——“公子!”
二人回頭一看,就見到一張楚楚動人的俏臉,還頗有幾分面熟。
“咦?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