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6月11號當晚睡到了6月12號中午。我睡到在自己家的床上，我爬進衛生間，頭髮亂糟糟的，眼下是一片沉重的黑暈，睡過頭會這樣嗎?我的前額多了幾條抬頭紋，嘴邊多了幾撮胡茬。就一天，我的身體就像是不打理一個月了一樣，頹廢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成功人士。這幅不修篇幅的樣子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想不起來是誰。我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無法再進行思考。

　　床頭的手機未接來電幾十條，全都是身邊要好的朋友和警局裡熟的警員。我一個都不想理，我沒有什麽行動的欲望。我重新躺回床上，想就保持這樣。我摸摸身邊，想找到什麽喝的，什麽吃的，但很遺憾，我之前沒有試過。不知道在哪，我的手碰到了一個相框，順手拿過來一看，那是老吳和我的照片，我很喜歡這張照片，把他裱了起來，就放在床頭櫃上。我沒有眼淚，早在幾年前進警局時，我就再沒有流過眼淚了。

　　我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便前往警局。我不知道是什麽在支撐我，可能是回光返照。小鵬看見我，一臉驚訝，好像這時我不該出現在這裡似的。

　　“你怎麽來了?”

　　“我不該來嗎?”

　　“也不是這麽說。”

　　我看見我的上司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他好像聽見了小鵬發出的驚訝聲音了。

　　“林伊，你不該來，你應該好好休息。我知道你的事情了，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我會給你帶薪休假的。”

　　“沒事的署長，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我不希望老吳失望。”

　　上司沒有說話，示意我跟著他進辦公室。他沒有坐回座位上，而是站著面對面要與我做交談。

　　“其實林伊，不是我想刺激你，關於老吳的事，我們深入調查了，發現並不是意外。老吳是被人推下去的。”

　　“這又是這麽意思?”

　　“……老吳是被人推下去的。林伊，如果你可以，我希望你能接手這件案子。”

　　“為什麽?”

　　“因為就在老吳出事的那一天，也就是6月10號何賓被逮捕的當天的下午，何賓出逃了，在隔天早上被抓到了。在他出逃當天，監控剛好是檢修的日子，所以並不知道他是怎麽出去的。我們發現他時，他就在胡齡山山腰的一家賓館裡，一同被發現的，還有山頂上另一家賓館裡死亡的司陽。法醫檢測，司陽的死亡時間正是老吳出事的當天，也就是何賓出逃的當天。司陽的身上還有很多的瘀傷，咽喉處發現了毒藥成分。身旁有一把十公分長的水果刀，上面帶有何賓的指紋，致命傷是窒息而死。”

　　“……”

　　雖然他也沒有直接說明，但是想告訴我的已經很明確了，何賓就是殺害老吳的凶手。並且在同一天被殺害的，還有失蹤許久的司陽。我向署長敬了個禮，並前往了拘留所，在十分鍾後我便與他同坐在一間審訊室裡。

　　他的臉變得憔悴，與第一次見他時不同，現在的他是崩潰的狀態，和我一樣。但是，我與他不同，我是找到了希望，而他是深陷絕望。

　　“我是來問你關於前天發生的事，也就是6月10號那天。”

　　他沒有理會我，頭側著，看著一邊的牆壁。

　　“你為什麽要逃獄去胡齡山?”

　　“……是司陽帶我去的。”

　　“他是怎麽把你帶出去的?”

　　“不知道，他在那天夜裡就出現在了拘留所裡，拿著鑰匙就把我帶出去了。”

　　“之後呢?”

　　“他把我帶到了胡齡山，

還連夜帶我乘車上了山頂，住進了一家賓館。我想問他很多事情，比如他那天為什麽要我去接阿肆，他為什麽要殺死英子，他為什麽要陷害我。可是他一概不回答，強迫我跟著他。我不敢反抗，因為他手裡有刀子。”　　“上了山、進了賓館之後，他就將門反鎖，揚言要殺死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為什麽要陷害我。他沒有回答，就拿著刀朝我衝來。我不想就這麽被他殺死，於是我跟他纏鬥起來。最後，我把他掐死了，我很害怕便離開了那裡，往山下面跑。可是天實在太黑了我什麽都看不清，就踩空摔下來了。我痛的要命，實在走不動路了，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住了進去休息。之後，就被抓回這裡了。”

　　“你的話裡有太多疑點了。司陽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拘留所把你帶出去?他又為什麽要把你帶上山?他又為什麽要殺死你?你憑什麽說他陷害你殺了英子拐走了阿肆。 ”

　　“我說的都是真的，信不信隨你。”

　　“那你是不是還殺了一個老人！把他從山頂上推了下去！”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事實。”

　　“你不用再說了！就算你不承認，也足夠將你定下殺害英子與司陽的罪行了！”

　　說完，我扭頭便離開了審訊室。何賓一直在叫喚著我，一直呼喊他說的全都是真的，從頭到尾都是。但我沒有回頭，沒有回頭去理會他。

　　我去便利店買了好幾罐咖啡，打算今晚通宵列舉出所有證據與細節。等到我做完這些事後，時間正好來到了早上六點整。我看著桌面上那本厚厚的筆記本，笑不出來。沒有勝利的喜悅，沒有製裁的興奮，隻留有無盡的沉默與冰冷的眼神。我這算是勝利了嗎?我甚至沒有讓凶手身上有殺害老吳這一條罪名。我寫清了他每一條罪名，卻唯獨沒有老吳的那條。

　　我從溫熱的座椅上站起，從衣櫃中拿出警服換上。望著鏡子中自己的臉，那是哀傷的表情，那是失敗者的神態。到頭來，我甚至還沒還老吳一個說法，他就這麽死了，不明不白的。

　　“呵，林伊，你可真憋屈啊。功成名就，仿佛什麽都能做到，什麽都能解決一樣。可老吳死了，你卻什麽也做不了。殺他的凶手進監獄了啊！你要怎麽去審判殺死老吳的凶手啊！啊！?”

　　緊接著，我又呆呆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事情發生的太快了，從英子的死開始。即使到現在發生的事，寫成一本書，也只不過只有兩萬多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