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龍王余悸未消,余怒未息,在觀音面前,恕恕叨叨地訴說鯉兒的厲害。
菩薩聽了笑道:“那劣畜本事高強,誰也不怕,向來隻皈服於我。再就是,他還有點兒怕獺力士。你們大敗而歸,也在情理之中。”又道“這樣吧,請龍王先回東海,待我隨即令人去捉拿他便了。”
龍王起身告退,走了幾步,回轉頭去又道:“萬望菩薩大發慈悲,定要將那劣畜捉拿歸案,以安定下界。”
觀音點首道:“龍王隻管放心去吧。劣畜不伏,天規安在?”
待龍王去後,觀音即令人將木吒、善才童子和獺力士喚到跟前,吩咐道:“你三人速去二龍口,定將那劣畜拿來,不得有誤!”說罷,又向三人附耳低言,如此這般地授以密計。
於是,木吒等三人奉菩薩法旨,一徑來到二龍口,依計擒拿鯉兒。開始,那獺力士隱藏在一旁,隻由木吒和善財童子出場。一見面,他二人便罵道:“劣畜,為何不聽菩薩教誨,又在這裡擾亂天規?”
鯉兒並不怕他二人,因而毫不示弱地回罵道:“南海看家狗!不去看家,來此作甚?難道我怕你們不成?”
木吒二人又罵道:“劣畜!我等奉菩薩法旨,特來拿你!你還敢胡言亂語,不俯首就擒,更待何時?”
鯉兒道:“你等休拿菩薩來嚇我,我不怕!常言道,有理不怕講上天。我還要到天宮去找玉帝老兒,問問他,他們為什麽要串通一氣,令下界災害頻發,以至殘害生靈,是何道理?”
這些話,木吒二人不但聽不進去,反而罵道:“劣畜,一派胡言!你連菩薩、玉帝都埋怨上了,哪還有不目無天規的?事到如今,還在逞嘴,你招打吧!”說罷,木吒擺動紫金棍,童子舞起火尖槍,躍武揚威,夾攻鯉兒。
鯉兒面對強敵,知道難免一場惡戰;因而心中臨危不懼,手裡飛舞乾坤劍,沉著應戰,與他二人大戰三百合,兩下裡仍不分勝負。
正當他三人苦戰之時,隱藏在一旁的獺力士見時機已到,便暗暗現出原形,變成一隻巨大的水獺,悄悄地撲向鯉兒;乘鯉兒全神貫注地對付木吒和童子時,突然一口咬住他的右腿,猛地一拖,使其跌倒在地。
就這樣,鯉兒在他們的暗算下,被木吒和童子乘勢捉住;然後又被獺力士拿出捆仙繩,綁起來押走了。這暗算擒拿之法,便是臨行前,觀音授予他們的密計。
鯉兒被綁走之後,龍沄河流域依舊年年遭受水旱災害,再也見不到五谷豐登,六畜興旺的太平景象。為這事,杜老大夫婦哭瞎了眼,眾鄉親們也傷透了心。到後來,由於人們懷念鯉兒,便說他未被押出二龍口,還有解救的希望,因而漸漸地傳出一首民謠,一直流傳到現在。
金玉龍和周小鸞覺得望水爺的故事,好聽又很有意義,因而一直未曾插言打斷過。直到這時,他們才雙雙問道:“爺爺,流傳著一首什麽樣的民謠?”
望水爺道:“那民謠是這樣的。”他一字一句地念道:
獺綁鯉魚走,不出二龍口;
有人能解救,年年金滿鬥。
這時,杜小鵑也插活道:“對,這首民謠,我們這裡的人都曉得;不但大人曉得,連小孩子們也都曉得,並且當歌唱呢!”
望水爺喝了兩口水,接著又評說道:“這個故事雖然只是個傳說,但它能千年流傳,深入人心,那是為什麽?”
玉龍見沒有人回答,望水爺也沒有自問自答,
便道:“我想,大概是因為這個傳說,充分地反映了二龍口和龍沄河人民、乃至全縣人民千年來的美好夙願,或者說是千年來的美好夢想吧!” 望水爺聽了笑道:“對!小金同志說得對!正因為這民謠反映的是人民的夙願和夢想,所以它才得以流傳千年而不失!”
小鵑和小鸞雙雙點頭道:“不錯,正因為是這樣,所以至今連小孩子都念得朗朗上口,當做歌唱!”
不知不覺間,望水爺已把笑容收起,轉帶悲憤的腔調道:“只可惜,舊社會無能,千年的光陰,就如流水般逝去了,而人民的夙願依然只是夙願,夢想依然只是夢想。直到全國解放時,擺在人們面前的殘酷現實是,災害一年比一年頻繁,生活一年比一年貧困。因此,二龍口這裡又流傳下一首新的民謠。”
眾人問:“新民謠又是怎樣說的呢?”
望水爺道:“新民謠是這樣的。”他念道:
二龍口呀二龍口,水來旱去無盡頭;
拖兒帶女找竅門;背境離鄉謀生路。
眾人聽了,不免點頭深思。
望水爺繼續道:“這民謠前兩句不假,後兩句也在情在理。凡是上了幾歲年紀的人,都是親身經歷過,親眼見到過的。”
他稍稍頓了頓,便說起了他自己的往事:“四十多年前,我住在這台下的州地上。十六歲那年,我死了老子,第二年又死了親娘。從此,我便光棍一條,破屋一間,進門一把火,出門一把鎖,身上巾巾吊吊,碗裡糠糠糊糊地過日子。”
小鵑向他依近了些,用手撫摸他的後背,親昵地叫了一聲:“爺爺!”
玉龍和小鸞也說道:“爺爺,您歇一歇,喝口水再說吧。”
望水爺苦笑道:“你們別擔心,我沒事。”說著,他又講起了他自己的故事:“到了十九歲那年,搭幫親戚朋友們幫忙,我才娶了個窮人家的女孩兒做媳婦兒。以後,我兩個一面克勤克儉地過日子,一面沒日沒夜地乾工夫,不久便整修了茅屋,新添了茅偏,還在河州上開墾出了一塊油沙地。就這樣,我種地,她喂豬,日子總算還過得去;到二十二歲上,便生下了小鵑他爹。”
講到這裡,他微微地笑了,大概是在追憶窮人家那難得的好時光、好日子吧。可是,他的臉色很快又變得陰沉起來,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可惜,窮人命薄,好景不長。就在小鵑她爹兩歲那年,有一天,暴雨瓢潑桶倒地下了一個通宵。我和他娘一夜沒有合眼,不等天亮就爬了起來。開門一看,河裡發了大水呐!”
他就像回到舊情境似的,緊張地說道:“我見勢頭不好,忙對她說:‘他娘,今朝危險,這個家只怕保不住了!我們趕緊收拾一下,上大石台上去吧!’”
金、周二人著急地問道:“你們趕緊收拾走了嗎?”
望水爺道:“她向我‘嗯’了一聲,就連忙收拾去了。這時候,那水看著看著往上漲。窮人家沒有什麽好收拾的,天剛亮明,我就一頭挑著小鵑她爹,一頭挑著幾件手頭常用的東西,出門邊走邊催她:‘他娘,快些走啊!還不走,只怕就來不及了!’她答應道:‘你挑起伢兒和東西上前走,我牽了豬隨後就來!’”
他頓了一下又道:“當時我不放心,一面走一面往後看,快到山坡下時,只見她牽著豬來了,這才開始爬坡。剛爬得丈多高,只聽背後傳來山崩地裂般的、‘轟轟隆隆’的響聲。我回頭一看,只見一兩丈高的洪頭,席卷著樹木沙石,以排山倒海之勢,迅猛地向下撲來。我急壞了,甩掉肩上的擔子,一面朝坡下跑去,一面大聲喊道:‘他娘!別管豬了,快跑,快跑啊!’”
要知望水夫妻能否從洪水中逃生,請看下一回:一項工程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