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先生回答金掌團道:“老夥計呀,對於‘成功’二字而言,‘重情’與這‘三條’,妨礙大著呢!”
金掌團道:“你具體說說看?”
李先生道:“第一,大凡重情者,總是關懷、愛護、同情、體貼和幫助別人,而不把自己的得失放在心上,尤其是不把功名放在心上,哪裡會有極強的權利欲?沒有極強的權利欲,他又哪能主宰別人呢?不能主宰別人,就只能依附別人了,又怎能成功成王呢?”
金掌團聽了這成功之人必須要有“極強權利欲”的道理後,點頭道:“嗯,說得也在理。那,為什麽還要有‘決斷明快’這第二條呢?難道,重情之人,就不能‘決斷明快嗎?”
李先生道:“老夥計,你不明白嗎?大凡重情之人理事,難免顧慮這,顧慮那,生怕傷了這個,唯恐損了那個;優柔寡斷之下,哪裡還會有決斷明快?而不能決斷明快,必然會錯過機會,或者留下後患,從而貽誤大事。在那種情形下,還有什麽成功可言?”
金掌團點頭道:“也是,也是。那,重情者為什麽又常常不能正確處理一個‘忍’字呢?”
李先生道:“大凡重情者,最是率性而為之人。為了一個‘情’字,不該說的他會脫口而出,不該為的他會慨然而為;既不能克制自己,也不能容忍那些不能容忍之人和事;在那決勝的關健時刻,卻又不能對對手狠下殘忍之心。要知道,如此以情行事,必然就會優柔寡斷,不但不能成事,往往還會壞事!”
他抿了一口酒道:“如此這般,重情者與成功人士的三條秘訣,便會一條也挨不上。你說,這重情者,又如何能成就大事呢?”
金掌團聽後感悟道:“老夥計,你這樣說,我有些明白了,你說的這一個‘情’字,包含著親情、友情、人情、兒女私情之情,喜、怒、憂、思、悲、恐、驚之情緒之情,以及情理之情。這是一種大情,是也不是?”
李先生笑道:“正是,正是!”又讚揚道:“你可真開竅啊!”
金掌團有些失落地問道:“如此說來,這孩子將來是個銀樣蠟槍頭、好看不好吃、無所作為的了?”
李先生搖頭道:“非也,非也!話不能這麽說。憑他‘三清’的氣質,本來是可以成就一番大事業的;只不過因為‘重情’二字,前途要坎坷些,遜色一些罷了。我說‘可惜’的原由,就在這裡。”
金掌團端杯相邀道:“來,喝酒。”放下酒杯,他又道:“今日,你索性給他算一算,看他八字命運如何?”
原來,這李先生還精通“孔明神算”,只不過,他不但不拿這看相算命的本事來混飯吃,而且平時也極少擺弄。今日因為在老朋友家中飲酒閑話,偶爾說說自己的孩子罷了。現在,他見他要算一算狗兒的命運,便爽快地說:“行,報上他的出生年、月、日和時間來。”又補充道:“要準啊!要是報得不準,我也算不準的!”
金掌團當即報上了狗兒的出生時間。那李先生一一地記在心裡。他閉目默默地心算了一會之後,說道:“這孩子的命運呐,大概是這樣。”他一字一句地念出四句話來:
初年運限未曾享,年介四旬方可上;
縱有功名在後程,遷居改姓宜為良。
金掌團聽了這四句話後,不甚明白,便問道:“這是什麽意思啊?”
李先生道:“這還不明白麽?第一句是說,這孩子年輕的時候時運不佳,
難以享受功名富貴。第二句是說,要到四旬左右,他方能有所上進。第三句是說,他的仕途坎坷不平,縱然能夠進身,也要等到後半生才有希望。第四句是說,這孩子的功名利祿,與他的姓氏和住所有礙;化解的辦法就是要遷居改姓。” 金掌團聽了,半天沒有做聲,過了好一會才問道:“他一生中有大災大難麽?”
李先生默思良久,方才說道:“人吃了五谷,哪有個沒災沒病的?但他大災大難是沒有的。只不過,沒有顯赫的功名利祿,一生平平淡淡而已。”
金掌團笑道:“那就好!平淡是福,平安是福,清閑也是福。只要沒有大災大難,那就謝天謝地謝祖宗了!”
李先生見老朋友心中開朗,也便笑道:“這話極是!我們這樣人家,不必定要追求功名利祿,只求清淡平安,能過上一個衣食無憂的太平日子就足夠了。”
金掌團笑道:“是呀,老夥計,你說到我心裡去了。不過,”他提起酒壺斟滿酒後,又道:“今日橫直說到這上頭去了,我索性問問你,日後,這孩子的財路怎麽樣,不會缺衣少食吧?”
李先生相了相狗兒,笑道:“相法雲:問富在鼻。又雲:鼻如截同,衣食豐隆。你看這孩子,鼻端齊齊整整,正如截同一般,可見日後、尤其是下半世,必然是衣食豐足的了。不過,”
金掌團忙問:“又是‘不過’什麽?”
李先生呷了一口酒,然後道:“相法雲:仙庫豐滿,家財巨萬。這孩子仙庫欠豐滿,故難有大富。”
金掌團問:“又何謂仙庫?”
李先生道:“鼻孔二面有胞,是為財庫,左胞稱左庫,右胞稱右庫,合稱為仙庫。”又道:“鼻為中嶽,乃一面之表。這孩子鼻梁聳直端正,鼻頭齊如截同,且色鮮黃明,又搭配著五官端正勻稱,正是那五嶽朝中的好格局。可想而知,這孩子將來人緣極好,周圍必有眾人擁護。也正因為如此,加之前面說過了,他必定是個重情的人,因而庫藏不豐,難積大富。”
他又笑道:“老夥計,今日我在這裡喝著你的酒,說著你寶貝孫子後下的話。你記著吧,我撩下一句在這裡,看日後應驗不應驗:他將來必定是個光明正大之人,有事業,但沒有大貴;衣食豐足,但正財不多,偏財沒有,更沒有大富!”
金掌團大笑道:“如此足已,足已!只要他日後能夠光明正大地做人,且能衣食豐足,又還有何奢求?”兩人舉杯相邀呷過一口之後,他又道:“我本不信這些算命打八字的事,但我兩個今日高興,欲借此下酒而已。你索性再看一看,算一算他日後的婚姻狀況如何?”
李先生笑道:“算就算,看就看,難道你還想難住我不成?”說著,他端詳了一會狗兒,又默思了一會,然後笑道:“信不信由你。你這寶貝孫子呀,將來人緣極好,自然也包含著極好的紅顏緣。將來呀,喜歡他的女兒家多的是呢!”
金掌團笑道:“光喜歡有什麽用?我問的是婚姻呢!”
李先生笑道:“你急什麽?他才六歲呢!告訴你,將來,這孩子的婚姻,起頭雖然有些波折,但後來必定婚姻美滿,終娶賢良美妻。你做爺爺的,隻管早些準備好茶錢,等著吃茶吧。”
金掌團笑得合不攏嘴,說道:“等到他成婚的時節,只怕我的骨頭都打得做鼓響了,哪裡還有吃茶的福分?”
兩位老人的酒話,一旁的狗兒似懂非懂,但一直聽得很認真。對他爺爺最後說的這幾句話,倒也聽懂了一半;因此,他抱著他爺爺的手膀子,一面搖,一面連連說道:“不,爺爺有福分,爺爺有吃茶的福分!”
童兒的話,說得兩位老人都大笑起來,不約而同地幹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重新斟滿酒後,金掌團又道:“老夥計,因為怕養不得,所以一直還沒有給這孩子取名字,今日索性煩你給他取一個,好嗎?”
李先生笑道:“老夥計呀,這是你的拿手好戲,怎麽你自己不取,反倒叫我取?你這不是要誠心看我的笑話,叫我班門弄斧嗎?”
金掌團正色道:“哪裡是要看你的笑話?我是誠心誠意請你幫忙呢!”又道:“你是知道的,這多年來,人家求我,我不知給多少人取過名字。這其中,也不乏好的,但一般都是平平的,而且還有庸俗的。到如今,我竟怕給人家取名字了。尤其是自己這孩子,我左思右想,總也想不出一個好名字來。所以,我今日才開口求你。難道,你一定要抹我的面子不答應嗎?”
李先生一見金掌團說出了真心話,不好再推脫,也便正色道:“老夥計,你是知道的,我素日極少給人家取名字;因為,我眼高手低,平庸的我瞧不起, 好的我又難得取出來。如今要我給你這寶貝孫子取名字,真是叫我兩手提花籃,左藍(難)右也藍(難)了。”
他想了想,又道:“我答應你吧,取個什麽名字為好呢?不答應你吧,這情面又如何挨得過?哎呀,這酒,”,說到這裡,他放下酒杯,玩笑道:“這酒喝不得了,我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吧!”說著,他站起身來,做了個要走的姿勢。
金掌團站起來,也做了個阻攔的姿勢,笑道:“你想一走了之不喝了?那也行,你只要把先前喝下去的,通通給我吐出來,我就放你走!”
李先生連連叫道:“壞了,壞了!原來,你這擺下的是鴻門宴!早知如此,我就不該來了!”
金掌團笑道:“我這裡又沒有項莊舞劍威脅你,你怕什麽?我只不過是要把你困住,給孩子取個名字罷了。取出來了,你馬上走就是;取不出來,你就住下;酒有你喝的,飯有你吃的,難道還會饞著了你,餓著了你不成?”
李先生笑道:“這還差不多。那,我就住下來了。但醜話說在前頭:名字一時是取不出來的,一日三餐的酒肉也是少不得的,沒有個十天半月,我更是走不了的。”說著,他又坐了下來。
金掌團笑道:“好啊!這才像個老朋友嘛。名字取得出來取不出來,又有什麽要緊?不說十天半月,就是住他個一年半載,又有何妨?”說著,也坐了下來。
於是,他二人喝著酒,講著白話,竟像把為狗兒取名的事忘了似的。
要知後事如何,請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