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杜小鵑見金玉龍的音容笑貌是那麽的可愛,芳心不免一動;待暗自平靜下來後,她方抿嘴笑道:“常言道,一客不煩二主。你既然向我‘叫化’過一次了,何妨再‘叫化’一次?興許,我能再給你個一杯半碗的呢。”
金玉龍見杜小鵑美貌端莊中,一雙秀眼含情脈脈,也是心中一愣,暗自叫道:“呀,莫非又是周小鸞第二?這可得要小心在意了!”於是,他正容斂笑道:“聽杜老師的口氣,難道你們家還有長板凳不成?”
杜小鵑笑道:“不多不少,恰恰還有兩條。”又解釋道:“平素日,我家吃飯都用大方桌,四周擺上四條長板凳坐人;昨日被人借去了兩條,正好還剩下兩條呢。”
金玉龍一聽,又喜又感到不好意思;無奈之下,還是開口道:“你們家原是坐四條長板凳吃飯,如今只剩下兩條了,我怎好再搬了去?”
杜小鵑清脆地笑道:“只要有飯吃,站著又何妨?更何況,我們還有椅子呢,不曉得盛了飯,夾了菜,坐到椅子上吃?為了修建二龍口水庫,消滅這一方的水旱災害,這麽多人都響應縣委的號召,從四面八方聚集到這裡,發揚艱苦奮鬥的精神,齊心合力參戰來了;難道,二龍口人就不能提供這樣一點小小的方便?”
她微微地偏著頭,看著金玉龍,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這標後生,也太小看人了吧?”
金玉龍不敢與她眼神相對,把視線放低了道:“這麽說來,那就謝謝杜老師,省得我再跑腿去求助別人。”說著,他站起身來,一面向那塊黑板走去,一面道:“那,我就先把它搬過去了?”
杜小鵑也走過去道:“我幫你抬吧。我們先搬來搬去,都是兩個人抬的呢。”
金玉龍早已彎腰,雙手搬住那黑板的兩邊,兩膀稍稍一用力,腰一伸,腿一蹬,便搬了起來,笑道:“不用抬,不用抬!杜老師,放心吧,不過數十斤而已,這還難不住我。”
她見他真不像十分費力的樣子,笑道:“你真能一人搬得起?”
他直言道:“我在農村參加生產勞動時,什麽農活沒有乾過?挑那百五、六十斤的擔子,那是常事呢。”
杜小鵑笑道:“隻道你是個書生罷了。看不出,你還是個能文能武的全才啊!”說時,不禁投去欽佩的眼光。
金玉龍搬著那黑板,邊說“不敢當,不敢當”,邊向大門外走去。到了門外,他又道:“我先送了它過去,回頭再來搬板凳。”
杜小鵑望著他的背影道:“你隻管去吧,我等著你。”見他去得遠了,便回頭把她家僅剩的兩條長板凳,搬出來放到堂屋裡,等著他回來。想起剛才只顧和他說話去了,茶也沒有給人家倒一杯,故又洗了一個茶杯,倒了一杯涼茶放在那裡。
金玉龍很快就回來了,一進屋,見長板凳已經給他搬出來準備著,便滿含歉意地笑道:“勞駕了,勞駕了!真不知如何感謝才好!”
杜小鵑聽了笑道:“老感謝什麽?你借了這兩樣東西去開鋪,論長短呢,差一兩公寸;論舒適吧,硬幫幫的,只怕要硌死人!這天長日久的,只怕你少不了要受罪呢。到時候,你隻莫怨我,不罵我,我就心安理得了。”一面說,一面把剛才倒的涼茶端到他手邊。
金玉龍自從到達指揮部後,先是報到開會,接著就四處尋找開鋪用的東西,所以還滴水未沾,此時還真是渴了。他見杜小鵑給他端了涼茶來,便忙從她手裡接過去,
先是慢慢地喝了兩小口,然後便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他喝完茶後,把杯子還給她,樂呵呵地笑道:“杜老師,你是不知道,人若累了困了,站起也睡得著,石板上也睡得香。如今我有了這兩樣東西,把板凳一放,黑板一架,再把被子一鋪,墊一邊,蓋一邊,倒頭就能睡著,還愁這愁那做什麽?到那時候,我謝你都謝不過來,哪裡還會怨你、罵你呢?”
他還補了一句道:“若還怨你、罵你,那豈不是恩將仇來報?”
杜小鵑聽他說,要把被子墊一邊蓋一邊,便驚問道:“你隻帶了一床蓋被,沒帶墊被來?那怎麽行?用這麽一塊黑板開鋪,本來就非常硬,不墊墊被,豈不是越發硌人嗎?不行,那不行,得要想個辦法才好!”
金玉龍笑道:“一時間有什麽辦法可想?我離家又有八九十裡遠,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隻好等有機會回家了,再帶一床墊被來。現在嘛,將就一些就是了。這工地生活嘛,哪能與家裡相比呢?”
杜小鵑笑道:“如今,不是提倡幹部與群眾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勞動嗎?你為什麽就不能把我們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呢?”又帶著幾分神秘的樣子說:“不如這樣吧,你再向我‘叫化’一次,我給你想想辦法。”
金玉龍被她那可愛的神氣逗樂了,問道:“你又想起了什麽好辦法?”
杜小鵑略顯幾分嬌羞,笑道:“今年,我娘給我彈了幾床新棉絮,放在那裡,一床都還沒有用過呢。你拿一床去墊吧。”
金玉龍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杜小鵑問道:“為什麽不行?難道你瞧不起嗎?”
金玉龍道:“你們女孩兒家的新東西,尤其是還沒有用過的,怎麽能給男兒們糟踏呢?”他忽然醒悟道:“啊,這多半是你娘給你準備的嫁妝吧?如果是,那就更不行了!”
杜小鵑好似被觸動什麽心事似的,嬌嗔道:“嫁妝,嫁妝,嫁你個鬼的妝!誰說是嫁妝了?”
金玉龍明白自己說話造次了,連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杜老師,我說錯了,請你原諒,好嗎?”
原來,杜小鵑說的她那新棉絮,正是她娘給她預備的嫁妝。那,為什麽一提起這個,她就嗔怨起來呢?這是因為,她那對象是她爹娘請人介紹的,她心中不悅,很不樂意。可她那對象卻老纏著她不放;再加上她爹娘老誇老誇人家,又老催老催她答應下來;因此,弄得她的心中,為此一直不愉快。
還有,她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兒,對這不悅意的婚姻,她是決不會同意的。她心中的主意是:你們要纏、要誇、要催,隨你們去好了;反正我不答應,看你們又有什麽辦法?
因此,剛才金玉龍一提起“嫁妝”二字,她就嗔怪起來。不過,她見他立即給她賠禮道歉,又不好意思起來,忙說:“小金同志,應該我說‘對不起’才是。 剛才,是我失態了。”
金玉龍笑道:“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原本是我說錯了話,正該我說對不起。不過,即使不是、、、、、、”他止住“嫁妝”二字,改口道:“即使不是那樣的,我也不能拿了去墊啊。”
杜小鵑又嬌嗔起來,問道:“為什麽不能?你瞧不起嗎?是瞧不起我的東西,還是瞧不起人呢?”
金玉龍連忙道:“杜老師,言重了,言重了!您大仁大義,好心好意幫助我,我怎敢瞧不起東西瞧不起人?”
她還故意嬌嗔地說:“不是瞧不起,那你為什麽再三推辭不接受?是暫時借給你,又不是送給你,有什麽好推辭的?”
她見他又要解釋,便搶著道:“你要是再說不行、不行的話,那這板凳就別搬了,黑板也馬上給我搬回來!”又偏著頭問:“怎麽樣?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金玉龍何等樣人?眼前這女孩兒的心思和真情實意,他如何看不出來?就是沒有看得清清楚楚,至少也有個七八分——她那些話,全都是為了他的假嬌嗔、真情意啊!
然而,此時的他,心中實在是有些為難:接受她的情意嗎?可她一個女孩兒家的嫁妝品,他一個大男人怎好拿了去糟踏?況且,若是這樣,往後她越發情深意重起來,那又該怎麽辦?
他又想,若是不接受她的好意吧,豈不是打了她一個女孩兒的臉?這叫她如何好意思,又如何下得了台去呢?
要知金玉龍如何處理這為難事兒,請看下一回:吃晚飯承護士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