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棟和老丐首先等來的,不是熊孩子,而是他的哥哥。
高師父折戟之後,熊孩子的哥哥就再也瞧不起自己的師父,越想越覺得師父沒準是個江湖騙子,沒幾天就向師父提出解除師徒關系。高師父黯然遠走他鄉。
熊孩子的哥哥一心想拜入老丐門下,思來想去,打了一壇好酒做見面禮。
這一天老丐正凝神看陳世棟練習打狗棒法,隱約聞到一股酒香。他使勁煽動鼻翼,聞到酒香越來越濃。“哪來這麽濃的酒香?”老丐自言自語道。
不一會,一個提著壇子的青年人出現在老丐的視野中,這青年十七八歲年紀,身穿天藍色錦袍,腰間束一根白色寬腰帶,不是熊孩子的哥哥又是誰。老丐確信酒香是從他手裡的壇子中發出的,他像大鵝一樣伸長了脖子,朝著青年人的方向使勁嗅。
青年人走到老丐面前停下了腳步,恭敬的對老丐說:“老師父好,我是張全豹。前幾天我路過此地,恰好趕上您的徒弟和一個矮胖子比武,看到了您徒弟的高招,想必您更是武林翹楚。今日再次路過,特地帶了一壇好酒給您驅驅寒。”
老丐聽他說自己的師父是矮胖子很是詫異,失望的搖搖頭,又聽他誇讚自己是武林翹楚很受用,又滿意的點點頭。
“那矮胖子不是你師父嗎?”老丐毫不留情問道。
張全豹聽了很是驚奇,摸了一下額頭,抹去了兩滴細密的汗珠,這汗珠不知是提著酒走得急,熱出來的,還是尷尬的冷汗,思忖道“他怎麽知道那是我師父的。”。他仍故作鎮定道:“他曾經是我師父,但是上次比武被打敗後,自我感覺無顏在濟南府待下去了,兩天前已離開濟南府,到別處闖蕩了。”
雖然張全豹極力掩飾真相,但老丐看他說話時輕蔑的神情,就猜到了八九分。
“無功不受祿,你這酒還是拿回去吧。”
“其實我是想拜您為師,徒弟給師父奉酒,不是應該的嗎。”張全豹滿臉堆笑,仍在死纏爛打。
“我可消受不起,我怕哪天有人把我打敗,也被趕出濟南府。”
張全豹一臉尷尬神情,不知所措。
陳世棟早就停止練習打狗棒法,目睹了整個過程。他把張全豹拉到一邊小聲說:“這個老頭倔得很,我看就算你在這磨破嘴皮子也沒用。我有個主意你願意試試嗎?”
張全豹聽說還有其他法子,期待的說:“說來聽聽。”
“我這師父啊喜歡小孩子,他從來不忍心拒絕小孩子的要求。你先回去,找一個小孩來替你求情,準沒問題。”
張全豹信以為真,立即想到了他弟弟。“謝師兄妙計,來日再見。”張全豹進入角色還挺快。
師徒二人這一出雙簧戲演得天衣無縫,就像是排練過一樣,實際上兩人都是即興表演。
半天過去,熟悉的酒香又飄進了老丐的鼻孔。老丐故意倚在牆上假寐。
他來了,他提著一壇酒走來了。
“老師父,起來喝酒了。”
“原來是熊孩子啊,怎麽你家不僅賣藥,還賣酒嗎?給我酒喝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想拜我為師。”
“不是我,是我哥哥給您買的酒,他想拜您為師。”相比於他哥哥,熊孩子沒有任何鋪墊,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
“熊孩子,你有所不知,你天生神力、骨骼清奇,跟我學武,將來一定能成為一代宗師,你排不進江湖前十名都是浪費天賦。”陳世棟插嘴道。
“你騙別人可以,騙我可沒門,我不可能在同一個坑裡跌倒兩次。”
“哦?有人這樣騙過你?”陳世棟想誰的眼光也這麽好。
“半年前,我在街上遇到一個假和尚,也說我什麽天庭飽滿、骨骼清奇、線條優美、不可多得的奇才什麽的,說他手上有一本少林秘籍,可以賣給我一本。他從布袋裡掏出一本《魂鬥羅漢拳譜》,我用買糖葫蘆的銅板買了。等我回家興奮的打開一看,哪是什麽少林秘籍,簡直是掛羊頭賣狗肉,封面寫著“魂鬥羅漢拳譜”,裡面寫的卻是《神秘*》。”
聽到這裡,老丐一激靈,問道:“書呢?拿來我給你驗驗真偽。”
俗話說,飽暖思,這幾天老丐還是吃的太飽了,以至於這個老色鬼本性暴露。
“怕被別人知道了嘲笑我,我燒了。”熊孩子如實答道。
“暴殄天物啊!長大了你會後悔的!假和尚什麽時候來騙騙我啊。”老丐遺憾的吆喝道。
陳世棟聽了直搖頭,有師父如此,他也很無奈啊。
“你想不想打敗你的小夥伴?”陳世棟顯然沒受師父的話影響,他想起了初見熊孩子時,高個男孩說他打架厲害的事。
“我做夢都想打敗他,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打敗過他。”說這話的時候,熊孩子神情有些黯然。
陳世棟看出了熊孩子微妙的表情變化,看出了他是一個好勝心強的孩子。
“現在有一個擊敗小夥伴的機會擺在你的面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陳世棟故弄玄虛。
熊孩子臉上一亮,天真的問:“真的嗎?什麽機會?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
“咳咳咳……”躲在一旁偷偷喝酒的老丐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沒想到熊孩子還挺幽默,我喜歡。”
“一個月之內,你有空就來找我,我教你十招,保證你能打的小夥伴哇哇亂叫、滿地找牙。”受師父和熊孩子這一老一少的影響,原本道貌岸然的陳世棟也開始不正經了。
“古有一字之師,今有十招之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請受弟子張念熊一拜。”說完就要跪拜。這一通咬文嚼字聽得陳世棟一愣一愣的,行,這私塾算是沒白上。
“噗——”老丐又被逗樂了,嬉皮笑臉問道:“什麽,你叫張念熊,你哥叫張全豹,你家是不是還有一隻虎?”
熊孩子沒有聽出老丐拿他開涮,一本正經的說:“你怎麽知道的,俺媽叫穆勞虎。”
“哈哈哈,合著你家是鬥獸場啊。”老丐笑的前仰後合,誇張的拍著大腿。
原本一場嚴肅的拜師儀式,竟然被老丐搞得如此滑稽。陳世棟也不是因循守舊之人,故而毫不在意。
在古老的齊魯大地,儒家文化盛行,天、地、君、親、師等級觀念深入人心,尊師重教理念影響深遠。五歲孩子也知道拜師行禮這一套,更別說已經八歲的熊孩子了。
是陳世棟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他隨性自然,從不在意形式,所以最終在熊孩子跪拜時一把拉住了,隻讓熊孩子改口叫他師父。
老丐輩分自然又抬高了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