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唉,我買的多著呢”鳳至見兩人不肯要,從口袋裡拿出兩百塊錢,給每人口袋裡塞了一百,“那回來也沒買吃的來看你們,拿錢你們自己去買”鳳至說完就跑開了。
“你建房子也要許多錢用唉,還拿錢我們買吃的”玉秀欲跟上去,人已經跑遠。
玉秀從鄧恢照家借來一頭牛,撩起褲腳就套上牛下地,費了些力氣才把這頭牛駕服帖。
源佳陂的水田裡,大部分都是女人在耕田,上弦村來看水的人見了,回去就大肆宣揚嘲笑源佳陂沒有男人,這風聲傳到源佳陂村裡,傍晚村民們吃完飯出來拉家常,麥麗罵罵咧咧的說著“讓我曉得是哪個噻憋的,我要按到他來噻憋,不噻嘴巴都給他撕爛”。
村民們也是有趣,調笑問道“那按到了是噻誰的憋?”“噻狗憋,噻人憋不是便宜他們那些人了,上弦都沒女人了,都是老光棍。狗憋也噻的起唬”麥麗說完大家都應聲笑了起來,天漸黑了,大家都散去了。
冬眠的昆蟲扯開了嗓子,讓黑暗中有了溫度,熱鬧。他們本就是大自然的樂隊,春天的樂隊。
源佳陂與上弦村一直以來都是為爭水引發矛盾,今年尤為激烈,一夜之間源佳陂村民放水的攔水堤都被人給撅了。
第二日源佳陂村民起來自家田裡半點水沒有,家家戶戶皆是如此,他們反應過來,跑到鄉道上對著上弦村破口大罵,要多絕有多絕,肖務儼那個本家堂弟快有點聽不下惡言惡語,也跑到自家村口對罵了起來,怎奈寡不敵眾,憋足了氣也放不出一個屁來。
還在上弦村村民聞聲都捎帶鋤頭,鐵鍬出來,立刻就兩股村民對罵都不分上下,正想路過的人避在一旁看著熱鬧,源佳陂見對方都拿著家夥什,氣勢上略低一籌,也都跑回去翻家夥什。
上弦村的人以為對面被自己罵走了,大邁開步子伸長脖頸的走過去,快到源佳陂村子門口,源佳陂人也拿出家夥浩浩蕩蕩走出來,比先前還要多些人。
上弦村的村民氣勢上多少有被壓倒的勢頭,都不經後退,雙方都有一種大打出手的樣子,只等對方再次開口,直到肖務儼從家裡跑了出來,站到中間,緊張的氣氛稍微有些緩解。
“肖書記,你看看你們村裡人做的好事,我們源佳陂人辛辛苦苦築了一下午的幾道堤,全給我撅了”說話的是與玉秀家隔著太塘出水溝的花狗家,與金狗,鄧健苟,水狗是一大家。
“老哥,話可不能亂講,你如何知道是我上弦村人撅的,這凡事總要講個證據不是?”肖務儼義正言辭的說,“那就我們兩村子用這條大溝裡的水,不然別人還會吃了沒事乾來找罵經?”四兄弟裡最小的水狗爭著。
“這話就講的不對,萬一你們村民自個撅了,你們沒看見就不能冤枉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自己所認為的未必是真相,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不是?”肖務儼依舊持以用證據說話的態度。
“要是我們村人自個撅的,不用書記說,關鍵是我們村裡人都要用這條溝,總不至於讓自己也不放水吧?我們可是誰家都沒放著一滴水”鄧先康出口辯論分析。
“你當源佳陂村長的人都沒明白凡事講證據撒,書記都說了要憑證據說話”肖務儼本家堂弟站在肖務儼旁抬著頭,盯向鄧先康。
“要是被我抓到那個撅堤的,我香爐缽子也端了他家的丟屎坑裡去”鄧先康說完,肖務儼本家堂弟一臉即將發作的怒意,“散了吧散了吧,
這擋在鄉道上像什麽話,該幹嘛幹嘛去”肖務儼兩隻手揮著。 玉秀家門口,細伢子們玩著遊戲——砸紙。在一塊平地放一塊豎起的磚頭,下面壓著不定數量的白紙,人站在直線壓紙磚頭三米左右遠的橫線外,那石頭或者磚塊砸向壓著紙的磚頭,砸中者就可以獲得磚頭下面的紙張。
鄧恢照孫子鄧斌一個磚角甩過去,毛谷抱著頭在地上痛的打滾,流了一地的血,止不住似的浸透了衣服,細伢子們都嚇壞了,涼子喊著奶奶跌跌撞撞的跑去田裡找玉秀。
羅鳳聞見撕心裂肺的聲兒,顧不上放下手裡的東西,拿上就往外面跑,走近時看見毛谷那滿身是血的樣子,羅鳳慌的六神無主,腦子一片空白拿上手裡白塑料袋裝的粉末就堆了上去,羅鳳見毛谷腦瓜子血不停往外冒。
堆上粉末的酒曲上去,她才開始後悔了,這可是人的腦子啊。“這就會死,哪個撅頭派的細伢子砸的哦!喊天!”玉秀跟著涼子跑回來,到了一看,玉秀也幾乎慌的要哭了出來,走在前面反而後面才到的涼子喘著氣指著一旁傻眼的細伢子說“是斌斌”。
羅鳳在池塘邊折了一根紫柳枝條,往鄧斌臉上鋪天蓋地的抽過去,抽了好幾下鄧斌回過神來感覺到痛,再看玉秀與細伢子人已經不見了,玉秀抱著毛谷,手捂著傷口就往雍溪一村去——唯一的醫生肖升日家。
幸好肖升日整日守著他的屋子, 看病的都是去他自家的客廳裡,房間裡,堆谷的間子裡都堆滿了藥,見玉秀抱著人血人,他丟下手裡正準備給別人配好的屁股針藥,把毛谷接了過來,毛谷頭上的血摻著酒曲已經凝結成深紅色,很有效的止住了血。
肖升日用溫和的藥水給毛谷輕輕洗傷口,撒上藥,用紗布包扎好,“還好傷口不算很大,要不然感染了就完了,拿點消炎藥,每天來我這換一次藥,睡覺時枕頭墊高些”玉秀聽完,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心疼的吻著雙目無神受驚的毛谷。
晚上,聽見鄧先康叫自個接電話,玉秀不放心的抱著毛谷,涼子打著手電筒往鄧先康家去,遠在粵南城市的緒發玲英夫妻倆聽見玉秀說完,他們這一刻萬分的想念受傷的兒子。
毛谷小聲無力的喊了父母,就再也不想說話了,躺在玉秀懷裡準備閉上眼睛睡覺,緒發玲英夫妻有些失落,他們的內心又何曾不想回去帶著兒子孝順母親,直到透明電話間外的人急不可耐的敲著門,玲英才抹去眼淚掛斷了電話。
玉秀晚上可睡不著,她坐在床上,一絲月光從屋裡照進來,照在玉秀那疲憊的臉上,仿佛眼睛裡還有淚流出來,閃著與照在太塘水一般的清亮。
同時睡不著的還有緒發玲英夫妻,玲英枕在緒發的臂膀上,兩人也默不說話,窗外嘈雜的燈紅酒綠,已經難以記得是深夜了,就算聽到母親玉秀的報平安,他們還是懸著心。
外面安靜了些,除了玲英那雙在深夜難以發覺紅腫的眼睛,還有那難以發覺的緒發的淚,無聲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