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木和幾位村幹部在鄉裡應酬，回到龍榕村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鍾，別人把他送到家門口後，他扶著牆摸進客廳，閉上眼睛坐靠在沙發上，呼吸急促，腦袋昏沉沉。

　　房間燈亮了，身著睡衣的馬巧玲走出來。“又喝得爛醉，你呀，老是貪杯！”老婆趕緊到屋外找來塑料桶，聽到桶響聲，爛木說:“我，我沒吐。”

　　“等你吐時，就晚了。”馬巧玲返回房間，給爛木抱來枕頭和毛巾被，她怕老公晚上著涼。

　　爛木喝醉後，很自覺睡在沙發，他怕酒味熏得老婆和仔睡不著。

　　爛木喝酒後鬧過笑話，夜裡曾連人帶單車跌進秧田裡，弄得一身的泥巴，樣子很狼狽。

　　村裡要辦事，作為村主任爛木要與方方面面打交道，免不了要陪吃陪喝，但常喝常醉。馬巧玲嘮叨過，罵過，但爛木喝起酒來，老把老婆的話丟到天邊去了。

　　受馬巧玲之托，大頭想找爛木說兩句，想不到爛木先找上門。

　　“大主任，昨晚有搞頭?你們幾位村乾路過時酒氣衝天呢！”

　　“還不是為村裡安裝自來水的事。”爛木顯得無奈:“我也不想喝，但你也知道，現在找人辦事不請不送，人家不鳥你！”

　　“也是，可你不能老喝醉！酒醉傷肝，你是懂的。”

　　“我知道。”

　　“知道就好。村裡的自來水工程什麽時候開工?”

　　“下個月吧，開工前我想開個村民大會。”

　　“真是個好領導，開會前總要聽聽村民的意見。”

　　“大頭，你也學會捧人呀。在會上我打算把村裡的家底、機房、水塔的選址，水管安裝、材料人工費等等向村民講清楚。”

　　“行，我就想知道這些。”

　　“大頭，村裡辦事情囉囉嗦嗦，到時還望哥們助把力。”

　　“眾人事、私事，只要你大主任哼一聲，我們這些小蝦米能不出力?！”

　　村民大會在晚上召開，眾人在球場坐著站著，爛木用他那沙啞的嗓音講話。

　　龍榕村就要喝上自來水啦，祖祖輩輩飲用田邊水井水的日子，將成為故事。我們再也不用早早晚晚去挑水，一開水龍頭就有乾淨的水用啦！爛木情緒高昂地講著。接下來他將自來水工程的各項事宜告訴村民。

　　村民們議論紛紛。

　　“除我們村外，周圍的村屯早就用上自來水了！”

　　“可不是，快動工吧！有了自來水我們就省事省力多了。”

　　“大家有不同意見嗎?”爛木高聲問。

　　“有！有！”人群中有人喊道。

　　舉手的是三叔公的仔阿羊，外號“羊咩咩。”“主任，我家打有水井，不安裝自來水行嗎?”分田到戶後，羊咩咩買了台榨油機，賺了幾個錢。

　　“我們也不想安裝！”家有水井的幾戶人跟著嚷嚷。“但不用交分攤款的話，我們沒意見。”

　　“分攤款是經過計算出來的，多還少補。”爛木對少數村民不配合很失望，但工作還得做。“你們可要拿準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等你們想安裝時，費用可要自己全包。”

　　“甭管他們，少了誰地球照樣轉！”對羊咩咩他們的想法，有些村民很不滿。

　　“話不能這樣說，辦大事，眾人心不齊，很難辦。沒想好的，會後繼續想。家裡實在困難的，可以申請免交分攤款。沒有意見，明天就可以交銀子啦。”

　　半個月過去了，有水井的村民都沒有交款，

村乾上門做工作都沒有效。都說羊咩咩交錢他們也交。　　“羊哥，你真牛鬼！家裡有水井的村民都說，你交款他們也交！”大頭走進油香撲鼻的榨油坊，對主人說。

　　這話要是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羊咩咩早就跳起來了，可他現在反而笑問:“大頭老弟，有這事?”在龍榕村羊咩咩除大頭外，其他人他都不放在眼裡，拿他的話說:大頭是個人物，惹誰不要去惹他。

　　羊咩咩裝糊塗，大頭繼續說:“阿羊哥村裡安裝自來水聽說你們幾戶人不簽字不交款。爛木找你，你以為他是吃飽飯等屎拉的主任嗎?他還不是為眾人，這等於眾人求你，你不當回事，等到你求人那天就懂得錯了！”

　　“我有什麽要求人的?”阿羊覺得自己有萬事不求人的能耐。

　　“你起房子的石頭、火磚是你扛回的?榨油的花生是你種的?你老爸百年時……”

　　“別扯了！”羊咩咩打斷了大頭的話，一臉的不爽。

　　大頭覺得自己說多了。他將一支香煙遞過去，同時點上，然後屁不放一個，轉身就離開榨油坊。

　　望著大頭的背影，阿羊張開嘴巴想說什麽，但沒有說出來。

　　幾天后，除幾戶特困外，每戶都交了款。爛木請大頭喝酒，大頭說，好哇，但不是現在，要等到喝上自來水那天。

　　爛木高興不到兩天，問題又來了。被抽水機房佔用三十來平米耕地的村民阿果反悔，手握鋤頭坐在地上阻止動工。

　　為免交分攤款、五年水費作為佔用耕地補償，是阿果與村委口頭協商定的，怎能睡一覺醒來就推翻呢?爛木後悔當初沒有與阿果簽一份協議。

　　“起來吧，阿果叔。”爛木伸手想將快六十歲的阿果拉起，但對方一動也不動。

　　“主任， 按原來的做法我虧死了，我要一地換地！”

　　“換地?田地都承包到戶了，哪來的地?”

　　“那是村裡的事，沒地換，就別想在這裡蓋機房！”

　　“村裡非要蓋呢，你攔得住?”有人試探阿果。

　　“那你們試試看！”阿果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阿果提出的要求爛木一時拿不準，他只能叫停了機房的施工。

　　聽說有人耍橫不讓建機房，大頭和幾個村民趕來看個究竟。

　　在地頭，爛木正催滿屁股是泥的阿果回家，但阿果不走，他要與三十來平米的耕地共存亡。

　　阿果喊虧，大頭理解，地征用了，雖然免交分攤款和幾年的水費，但耕地從此沒了。

　　村裡拿不出地，爛木打算拿自家承包的佘地和阿果換，但地離村子較遠，阿果不乾。

　　“我的甘蔗地離村子近，割一塊和阿果換吧！”大頭對爛木說。

　　“你舍得?”

　　爛木以為大頭在開國際玩笑呢。

　　“本來是片荒地，沒有什麽舍不得的。”

　　“那就說定了?”

　　“說定了！”

　　大頭答應與阿果換地後，村裡恢復了機房施工。

　　老公與阿果換地，何田香知道後罵大頭蠢。說:“阿果的地值錢，我們的地就跌價?”

　　“都斤斤計較了，村裡就不用做事啦！”

　　聽到一些村民對大頭的做法說七道八時，爛木火了:“大頭是圖名利的人嗎?他舍得換地，還不是為了龍榕村早日喝上自來水！”